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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想什么呢?”
    裴邵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下,不远处站着的服务生立刻走过来,问他点什么。
    阮月安回过神,对他笑了一下,端起桌上的气泡水,捏着吸管喝了一口。
    他指着阮月安面前的一杯渐变色气泡水,问服务生,“含酒精吗?”。服务生摇摇头,说不含酒精、含果汁。
    “那就要一杯跟她一样的。”裴邵捏着手里的车钥匙,抬头看了一眼阮月安。
    服务生点点头,记好单子就走了。
    两人约的地方是湖边的一家咖啡店,座位在湖面上铺设的木栈道上。湖边种了不少柳树,过长的柳枝垂在水面上,这时候正值傍晚,微风吹过,柳枝带动水面,落在水面上的夕阳就慢悠悠地荡起旖丽的橘红色。
    裴邵刚从公司出来,给阮月安打了电话就过来了。
    刚才他远远的走过来,就看到阮月安看着湖面发呆,他人都走到跟前了,还没回过神来。
    他放下车钥匙,问她,“自己出来的?”
    阮月安点点头,没说话,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裴邵看了她一会,忽然站起身,拿起她放在身边凳子上的包,搁到桌子上。坐在她身边,捞起她的手,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脸上带着笑,指腹按着她的掌心轻轻揉捏,“心情不好么?”
    阮月安看着他,没说话。
    她腕上戴着玉镯,裴邵握着她的手,手指慢慢滑过她的手背,悄悄钻入镯子的空隙中,勾着镯子把她带向自己。
    “嗯?”
    阮月安一下子笑了出来,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抬头看了一眼端着饮品过来的服务生,“没有。”
    服务生在他面前放下杯子,裴邵看了一眼,又看向阮月安,轻轻拉动她的手,“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阮月安皱了皱鼻子,“刚刚就是想事情想入迷了。”
    “想什么事情?”裴邵追问她。
    “什么事情都有,乱七八糟。”她看着裴邵,哎呀一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真的没有不高兴,你干嘛这么认真地看着我?”
    “我觉得你有不高兴。”裴邵看着她,“是不能告诉我的事吗?”
    杯子里装了几块方方正正的冰块,或许是低下的某一块化了一点,摞在上面的冰块错位落了下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阮月安扫了一眼桌子,他面前的杯子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露水,落在木桌上,印出一个深色的痕迹。
    “不是。”她说,“我是在想,过不久我的姑姑就要回来的事。”
    “你知道我的姑姑吧。”她看着裴邵。
    裴邵点点头,“是一直在英国的那个姑姑么?”
    他只知道阮月安在英国的时候是在她姑姑那里住的,但是从没见过她的姑姑。之前在阮月安家里时,她给他看过邵年华的照片,很老旧的照片,但也能清楚的看出照片中的人。邵年华坐在草地上,身前是抱着小羊的阮月安。
    “嗯。”阮月安点点头,“她都好多年没回来了,我在想,她忽然回来会不会觉得不适应?”
    裴邵笑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气泡水,“应该会吧。这里十年前跟现在,完全是两幅模样。你当初回来的时候不也觉得陌生吗?”
    阮月安立刻附和,“是是是,还得多亏了裴邵你,带着我一点一点认识新鲜事物。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适应呢。”
    提起往事,两人相识一笑。
    裴邵放下杯子,靠在椅背上,看着不远处湖面上游过的几只天鹅。看了一会,忽然扭过头看向阮月安,“我一直都没问过你……”
    阮月安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她拿起手机,一条微信消息。
    她抬眸看了一眼裴邵,问了句什么,低头看滑开手机,点开微信看是谁发来的。
    “你在英国那么久,为什么从来没有联系过我?”
    是蒋绎。
    但在她看清他发来的消息前,他已经撤回了消息。
    阮月安皱了下眉毛,放下手机,抬头看向裴邵,“我姑姑住在乡下,她那既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话,我刚开始是很想要联系你的,毕竟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她皱着眉,“早知道在飞机上就该跟你说一声的,但是我登机前就没怎么睡,到了之后又转火车转大巴,等到了我姑姑那才知道她那什么都没有。”
    裴邵点点头,有点惊讶地挑起眉。他对阮月安姑姑是有些印象的,除了从她口中听到的。以前就听说过,邵建安的妹妹邵年华,一个人住在国外,几乎都不回国的。
    “我还以为你一直住在伦敦。”他说。
    阮月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住什么伦敦啊,我给你看的照片除了羊圈就是农田,那像伦敦吗?”
    “而且我姑姑很讨厌去城里的,后来我到伦敦读书,从入学式到毕业典礼她都没来。”
    她刚到英国的时候英语不好,又很不适应这里,每天都在跟自己赌气,总是要跟邵年华吵着要电话,要给邵建安打电话告状,让他把她接回去。后来在乡下生活了两年多,邵年华要把她送到城里学习备考的时候,她还不想走了。
    “我到城里备考的时候想过要联系你的,但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我猜测你可能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就放弃了。”
    裴邵点点头。其实说实话,那个时候他要是真的想联系阮月安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他完全可以去邵建安家里问一句阮月安去哪里了,我是她的同学,很想联系她。
    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失落。
    陷在阮月安的不告而别中的失落。
    或许在这巨大的失落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怨恨。怨阮月安总是说甜话哄他、怨她仿佛从不把自己说过的话放在心上、怨她能这样轻易地把自己丢掉。却也是恨自己的,恨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被她掌控着的,从开始到结束,从来都是阮月安一个人说的算。
    有时候他也会想,是不是此刻自己的心情也早就被阮月安算好了。
    那个时候太小了,想事情还很不成熟,现在看来,就显得很幼稚。明明以成年人的方式会有很多、各种解决方式的,但那个时候就是想不到,想不到任何解决的方式。
    跟阮月安再次相遇后,阮月安问过他是不是一直在等,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笑着说,「等个屁,老子有你没你日子照样过。」
    这句话或许可以很好的概括裴邵,他总是这样认为的。认为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事是他放不下、忘不掉的。
    事实是这样的吗?或许是,或许也不是。
    在没有阮月安的日子中,他的确在照样过自己的日子。他按部就班地学习,参加高考,然后读大学,毕业,之后参加工作。在这之中他或许有想起过阮月安,但这又有什么呢?他跟她的想法一样,都猜测对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都放弃了可能会打扰到对方的想法。
    两个人都在过自己的生活。
    不过幸好……
    “幸好我又遇见你了。”
    “幸好我们又遇见了。”
    阮月安看着他,他也看着阮月安,都在笑。
    远处的湖面上,夕阳渐沉,天边仅剩的一点余晖倒映在水中。隔壁桌围坐在一起的几个男男女女忽然发出一阵笑声,阮月安好奇地看过去。
    裴邵看了她一眼,扭头看向从护栏边游过的天鹅,点着头,很小声地附和,“嗯…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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