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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缓缓抬起眼睫,目中光华流动,低声道:“在下有一计,说与国公爷和沈兄听一听。”
    沈清愣了愣,与陈国公一起凑近了些。
    三人的谈话一直到半夜才结束,无人知晓他们说了什么,等陈国公从书房出来时,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
    两日后,陈国公离京。
    此时张柏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年轻底子好,加之本就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时候干的那些农活让他身子骨比寻常读书人硬朗了几分。
    这回伤势虽有些严重,可皇上和陈国公送了他许多好药,修养一段时间就又好了。
    他与家人商量,打算重新去买一套宅子,一直住在国公府也不好。
    杨氏有些担心:“那我们出去了,那些人会不会再来啊!”
    在这里日夜都有穿着甲胄的侍卫巡逻,安全得很。
    张柏笑着说:“娘不用担心,国公爷留下了人手保护我们。”
    杨氏放下了心,眉开眼笑道:“国公爷可真是咱们张家的大贵人!福娘呐!赶明儿咱娘俩儿去给国公爷点盏长明灯!”
    福娘笑着答应,张柏怀里抱着小鱼逗弄,和孙进商量道:“爹,小婿是这样想的,我们去买一套大一点的宅子,把您和小昭接过来一起住,您看行吗?”
    孙进愣住了,福娘也猛地抬起头,眼底一片湿润。
    张柏无奈地把胖儿子放进摇篮,从怀里掏了块干净帕子给福娘擦眼泪,“这有什么,怎么又哭上了?”
    福娘心里满满都是感动,她当然不只是为了这一件事。
    张柏是真的把她的家人当作自己的家人看待,为徐家平冤,这是多难的事,苏贵妃是多么狠毒的人,他参与进来,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可张柏半点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
    如今又提出要让爹和小昭与他们住进一起……
    人们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她的夫君,大难临头时,宁愿一个人承担,也要保护他们。
    他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福娘泪盈于睫。
    孙进本想拒绝,可张柏看出他脸上的犹豫,立马又劝道:“爹,您和小昭住在外头,让我们怎么放心?苏家显然是盯上你了,只有您安全,我和福娘才能安心为徐家平冤啊!”
    孙进无奈,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他这个女婿,曾当了他几年的学生,最是知道他的柔软之处,他完完全全被拿捏住了。
    第78章 新宅子   换了处大宅子。
    既打算离开国公府, 第二日,张柏便和福娘一同出去找宅子。
    本来还想在柳树胡同里看一看,但牙人说没有合适的, 福娘想了想, 干脆道:“夫君,咱们不如买个大一些的,从前那个两进的住不开。”
    张柏懂她的意思, 以后家里人口会越来越多, 起码得三进的院落才行,经此一事, 张柏也发现, 家里必须得买些下人了。
    上回那事,若后院有家丁, 说不定就能避免。
    杨氏一时接受不了家里要买人这回事,在她心里,大儿子虽然出息了,她和老头子出去也是也能被人唤一声“老爷”“夫人”, 但那是乖面子话,谁不会说,她一直觉得他们还是挽着裤腿的庄稼汉, 怎么忽然间,真的就是“老爷夫人”了呢?
    福娘看出她的茫然, 柔声安慰:“娘,小鱼大了,您这么大年纪也不好一直看着他,咱们买几个丫鬟小厮,您和爹也乐得清闲, 多好。”
    果然,一听是伺候大孙子的,杨氏立马就没意见了。
    张柏和福娘晚上一商量,才发现事还多着。
    找宅子是首要的,再来要买下人,还有福娘的胭脂铺子,也要快点开张,本来打算等孙进过完生辰就开门的,谁知出了这档子事。
    张柏笑着说,“也许是好事多磨呢,总算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福娘笑中带泪,对啊,宅子没有了又怎么样呢?他们还活着,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柳树胡同里没有合适的,过了两天,牙人传信,说找到一处不错的宅子。
    张柏给了丰厚的酬金,牙人办起事来也很麻利,加之张柏是官身,更加不敢糊弄,这回的宅子,位置比上次的要好,紧邻南大街,一水的住宅区,都住的是大大小小的官员富商。
    位置好,当然价格也令人咋舌。
    好在皇帝赏了五百两,大头就不用张家出了。
    张柏和福娘隔日就跟着牙人去看了宅子。
    牙人恭敬地为他们介绍,“大人,夫人,再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了,这宅子原来是一位老大人的,致仕回老家才会将府邸转手,您二位瞧,这窗景,楼阁,多精致呀!”
    这是一座小四进的府邸,比起柳树胡同的宅邸宽敞一倍不止,哪怕是将来张柏和福娘再生几个孩子也住得下,上一任主人显然是个有情趣的人,花园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这时节,满园芬芳。
    张柏和福娘四处看了看,都很是满意,当即签了契书。
    杨氏和张得贵等人第二天来看时,也很是高兴。
    “这园子大呢,可以把这儿拿来种点萝卜,你爹冬天就爱吃几口萝卜炖肉!”杨氏高兴极了,有了大园子,又可以种地了。
    只有拿起锄头,她才有一种真实感,不然如今这生活,总让她觉得是在做梦。
    搬家的事就交给了孙进他们,张柏和福娘又马不停蹄地去找下人。
    “首要的是添一些门人,丫鬟什么的可以少买几个,我和娘都自由惯了,有人伺候还不自在呢。”福娘和张柏商量道。
    张柏笑道:“怎么能呢,丫鬟也要的,小鱼慢慢大了,你还要管铺子呢?能腾的出手来?”
    胭脂铺子还没开张,不知会面对什么事,福娘想了想也对,于是点头同意了。
    这两年是灾年,河南发大水,很多人无家可归,许多人迫于无奈,只能卖身作奴,价钱便宜的很,张柏和福娘买了一个老管家,还有三个小厮,三个丫鬟,一个做饭的老妈妈。
    人不多,但也够用了。
    三个小厮,一个跟着张柏在外面跑腿,另外两个留在府里干些琐事。跟着张柏的那个叫做惜时,读过几年书,因家里没落了才卖身为奴。
    惜时家里还有个重病的娘,张柏见他可怜,签了身契后,便提前给了他一个月的工钱,让他带回去给老娘看病,惜时当场便红了眼,重重地朝张柏二人磕了三个响头。
    三个丫鬟年岁都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家里也很清白,初见了张柏和福娘,三人都有些害怕,不过见两人都很和善,便渐渐放下了心。
    人领回来,小厮丫鬟们就知道干活了。
    张柏写字,惜时立马就懂事地开始磨墨,杨氏要在花园里开一片地种萝卜,不等她动手,两个小厮就把地给种好了,还围了个篱笆。
    搬家后的第一顿饭,便是老妈妈做的。
    知道张家是打江南来的,刘妈妈做的都是江南的菜式,她的手艺与杨氏不相上下,张得贵夹了个千张包子细细品尝,感叹道:“老婆子,这个味儿啊,像你做的!”
    杨氏这一天下来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干什么都有人伺候,她想削个梨吃,小丫鬟立马接过刀,不让她动手。就连睡个午觉,也有人给她脱衣服脱鞋……还有人给她守门!
    晚上回了房,福娘便笑着和张柏说起婆婆的不自在,张柏也笑道:“娘就是操劳惯了,让她一下子闲下来,心里不得劲呢,没事,过几天就习惯了。”
    福娘点点头,手上不停拨着算盘,叹气道:“这又买宅子又买下人,花出去好些银子。”
    柳树胡同的家被烧了,他们也损失了些钱财,不过不多,福娘早把大头的银子存在了钱庄。
    张柏在纸上写了几个日子,递给她看,“是呢,你瞧瞧,喜欢哪个日子,芙蓉阁也该开门张了。”
    这段日子,福娘让如意和吉祥做了一批胭脂水粉,前几天已经去铺子里打理过,吉祥和如意两姐妹如今正住在芙蓉阁的后院里,随时等着福娘的消息。
    福娘手指在纸上点了点,最后指着六月初六这个日子,笑道:“这个吧,寓意好。”
    张柏点头。牵着她往床榻走,张柏伤还未完全好透,两人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做,不过说说话还是可以的,福娘憧憬了一番芙蓉阁的将来,又说了两件小鱼的趣事,半晌后,两人的话音渐渐低了下去,张柏在福娘额上轻柔一吻,合眼入睡。
    *
    将军府。
    大将军苏烈正站在后院校场看大儿子与身边的副将比武,因他说了不准放水,副将便没敢欺瞒,用了十成的力气。
    只两三招,大儿子苏远便败下阵来。
    苏远满脸菜色地被副将压在地上,想要挣扎,可他那点力气根本无法撼动身上之人半分,苏烈喊了声停,副将才松开他,立马单膝跪下给他道歉。
    “世子爷,多有得罪了。”
    苏远一脸烦躁,却还是拱手道:“无事,是我技不如人。”
    他心里却想,这人真是个憨的,他爹说不准放水,他就真的把自己往死里揍,这一身青紫,也不知多久才能好。
    回头定要找个机会教训他!
    苏烈冷哼一声,甩袖离开,苏远心道不妙,急忙追了上去。
    一路无话,等到了书房里,苏烈才恨声让大儿子跪下。
    苏远抖了两下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差点把脸摔在地上。
    苏烈看他这副样子就来气,他想,自己好歹是个上过战场的铁血汉子,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窝囊废?
    可他与夫人就这一个儿子,他每次打骂苏远,夫人就要回去念叨,听的他烦不胜烦。
    “你个废物东西!你老子我还说把你送去边疆,过两年回来也封个将军,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你让老子怎么放心?”
    苏烈怒火中烧,他几回提说让苏远入朝为官,可皇帝都压了下来,苏家因他的关系在朝为官的人已经够多了,皇帝便要让他选,是选家族还是选儿子。
    可他都不想放弃。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走别的路。
    苏烈原本已经想好,等明年就把苏远送去西北军营,那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熟人多,让他们帮忙照顾着苏远,混几年军功,这回来不就有理由入朝了吗?
    可再说是混,那也得有保命的本事吧?
    苏远半点没察觉到老父亲对他的苦心,一听要送他去战场,脸都吓白了,抱着苏烈的腿嘶声裂肺地哭求,“爹啊!爹,您不能让我去打仗啊,儿子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苏烈怒不可遏,这没骨气的窝囊废!他气得一脚把苏远踹了出去。
    苏远吐了口血,又爬过来,仰着脸对苏烈说,“爹,儿子绝对不去什么战场!”
    “那你想去哪儿?人也老大不小了,你老子我死了怎么办?谁管你吃管你喝?”苏烈真是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儿子。
    苏远不好意思一笑,尴尬道:“这不还……还有大姐吗?”
    他大姐可是贵妃!这宫里除了太后就属她最大,谁敢不给贵妃之弟几分面子?
    这些年大姐也没少帮衬家里,以他这个光秃秃的世子身份,能娶到太后的侄女,都是多亏了大姐在其中游说。
    苏远想,大姐当上皇后那是迟早的事,他爹干嘛非要把他送去打仗?大姐成了皇后,难道他还会愁没有官做?到时候他想当什么官就当什么官!
    苏烈听了他的天真言论,冷冷一笑,“你还想靠你大姐呢?她啊,心里就只有那个皇帝!这回惹上事了,又来求老子了。”
    他头痛得很,大女儿老是让他不要着急催皇帝立后,想抱养个三皇子,磨磨蹭蹭等了几年,他一上折子奏请立后,她竟然敢在背后捅他一刀。
    若不是她留着还有用,苏烈早就不想再与这蠢人交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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