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昨日在官道上,马车为何会突然停下吗?”
众人见说话的小姐表情神秘,不由大感好奇,纷纷垂下头,小声询问:“是为何啊?”
“我表哥下车透风,说看到太后拎着食盒,上了摄政王的马车,然后便再没下来。”
“嘶....”众人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先帝大婚当夜发生了什么,虽然史官在史书上都不敢落笔,但是京城的官家们自然都晓得,嘴上虽不说出口,却是彼此心照不宣。
太后真是....放.荡不堪,先帝走了还不到半年,就耐不住寂寞,居然主动对弑君仇人投怀送抱。
“你们说,倘若当时入宫的人是石怀春......”
“那别说半年,她巴不得大婚当日就把摄政王扯进凤被。”
“哈哈哈哈,就你敢说!”
众人笑作一团,却不知帏帐一旁的女子,面容早已扭曲到可怕。
“姐姐...你不要听她们胡说八道,钰姐姐不是那种人。”
石沁儿见石怀春攥着手炉的关节都已经发白,觉得她心中定是羞愤交加,赶忙低声开解。
石沁儿的生母是石禹临在云夏死后抬进府的小妾,因着相貌肖似云夏,倒是得了几年的恩宠。
只是她所生的一对儿女都被黄夫人养在膝下,没过几年,她也被石禹临送回老家。
石沁儿从小养在黄夫人身边,在平日里自然没少受石怀春辱骂,怎奈嫡庶有分,她只能做小伏低忍受着。
她有时甚至羡慕同样身为庶女的石中钰,可以住在和下人们一墙之隔的偏院,不必受石怀春日日嘲讽。
“滚开...还钰姐姐,她现在可是呼风唤雨,贵不可攀的太后娘娘,小心听到你乱攀附,割了你的石头。”
石怀春气呼呼离席,石沁儿这个愚蠢的丫头,没有一点眼力见,她怎会因吴小姐那群人诋毁石中钰而生气。
她们的话中,真正刺痛她的是那句“如果当时入宫的人是石怀春!”
什么如果!分明就是她把机会让给了石中钰那个贱人!!!
现在和摄政王日日相面的应该是她石怀春,共处香车缠绵的,也应是他石怀春。
她三步并作两步,在雪地中胡乱地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猎场涉猎台下。
因着方才在临走前狠狠掐了石沁儿手臂一把,她没有拿手炉,现在在雪地中走了片刻,顿觉指尖冰冷,她正欲返回帏帐内,突然看到远方的几个人。
“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石怀春看向正在命人抬动铜鼎的哥哥,石远山。
石远山和石怀春同为黄夫人所出,他大石怀春五岁,现在兵部任司库使一职。
“我在帮孟然挪动铜鼎,你怎么没在帐内和石沁儿一起?”
孟然是石远山的好友,其父正是礼部尚书。孟然得了父亲荫庇,在礼部谋了一个闲职。”
“别提那个蠢人。”石怀春撇撇嘴,看向哥哥身后的孟然好奇问:“狩猎一会儿就开始了,你们不去准备,在这时候挪动铜鼎干什么?”
孟然看到来人是石远山的妹妹,抬手行了一礼,回答道:
“皇上手臂受伤,不能拉弓,礼部本以为射燃猎火一事由摄政王胜任,便把铜鼎放置于高台千丈之远。可是刚刚礼部得到消息,说是今日的猎火要由太后殿下亲自点燃。”
“你也知道钰儿...太后殿下的两把刷子,不过是随你练上半年的骑射,这么远的距离定然连鼎边都沾不上,所以我带人帮孟然把铜鼎挪得离主台近点。”
石远山见时辰不早,又转头催促手下的人加快动作。
钰儿,钰姐姐,她的嫡兄庶妹到底得了石中钰什么好处,非要处处替她着想,石怀春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登时燃起,正想出言嘲讽石远山,却在看到鎏金铜鼎时突然改变主意。
她眼珠一转,突然对石远山和孟然二人说:“你们这样做,岂不是要害了太后殿下。”
“石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孟然见石怀春神色严肃,不似在开玩笑。
见孟然和石远山二人一脸疑惑,石怀春压下上扬的嘴角,忧心道:“摄政王可有下令让你们挪动铜鼎。”
“倒是不曾下令...”孟然诚然答。
“若是摄政王属意让太后点燃猎火,自然会通知礼部挪动铜鼎,摄政王没有下令,想来是要太后射不中,这样摄政王才有借口亲自点燃猎火。你们现在自作主张,让太后射中,惹了摄政王不快,他定会把怒气转移至太后身上。”
孟然点点头,觉得石怀春说的有道理,石远山内心纠结:“可钰...太后若是没射中铜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岂不丢脸。”
石怀春见哥哥居然如此固执,真想迎面给他一巴掌问问谁才是他的亲妹妹!
她按下火气,冷冷道:“哥哥觉得是丢人重要还是丢命重要?”
石远山脑中浮现出摄政王冰若寒潭的面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他咬咬牙:“那便再放回去,且放的更远一点。”
最好让摄政王也射不到!
这样石中钰也不算太丢脸!石远山心中默默地想。
石怀春甜甜一笑,称赞道:“哥哥这般想就对了,太后若是知道哥哥如此为她着想,定会心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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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沁儿在猎场附近游走,她足下的棉靴底子很薄,没走几步,便感觉靴中的棉袜已经湿透。
“夫人也真是的...叫侍卫去寻大小姐便好了,非要让您出来找人,猎场这么大,姑娘怎么寻得到。”石沁儿身旁的婢女一面搀扶小姐在雪中行走,一面抱怨。
石沁儿叹了口气,黄夫人最好面子,对石怀春负气离席一事定不愿声张。
方才黄夫人见石家帏帐内只有她一人,便问她石怀春去哪了?得知石怀春一个人走向猎场,黄夫人当场沉下脸色,命她去把石怀春找回来。
石沁摸了摸袖中发凉的手炉,正在彷徨之际,突然瞧见石怀春正朝她走来。
可是她的错觉,怎么觉得石怀春此趟散心归来,心情大好,脸上挂着隐不住的笑意。
“姐姐去哪了,夫人唤你快些回去,狩猎仪式就要开始了。”
石怀春主动勾起了石沁的小臂,若无其事道:“就是随处走走,既然母亲催了,那便快块回去吧。”
石沁悄悄瞥向表姐的脸庞,见她眸中闪烁着得意的光彩,不由心中嘀咕,表姐出去的这会功夫,可是遇上什么好事?
二人刚刚回到帐中落座,便听到猎场外传来咚咚咚有节奏的鼓点声。
猎苑场地内原本在议论纷纷的众人顿时收住了声,都睁大眼睛朝入场口望去。
小太后身着石榴红骑服,身姿挺拔如松,骑在一匹雪白的月照马上前行,她身后跟随着尊贵气派纯金龙辇,小皇帝正端身而坐龙辇之上,接受文武百官的叩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猎苑场内,群臣纷纷跪地。
除了高台之上,负手而立的摄政王。
第23章 惊艳 殿下可是伤到了?
凤殊影面色平静,深幽的漆眸中倒映出一抹红艳。
红粉青娥映楚云,桃花马上石榴裙。
他目不转睛望向俏丽动人的小太后,见她挥手拒绝迎她下马的内监,扬起狐裘披风,翻身下马,动作利落,火红衣摆在空中摇曳,仿若在玉兰花间窃香的红蝶轻轻一点而过。
“殿下今日光彩夺目。”
待小太后终于登上高台,摄政王为她递上狩猎大典的宣文,俯身在她耳畔低声称赞。
石中钰接过玉轴,嫣然一笑,大方回道:“还未感谢爱卿送来的新衣。”
台下群臣望向姿色出尘,高高在上的二人,仿若天宫仙侣下凡莅临人间。
方才在背后偷偷议论太后的几位贵女们,在看到这对璧人的身姿后,顿觉得她们的想法荒诞至极,太后这等世间唯一的绝色,何须主动轻解罗衫,只要一展笑颜,便可把谛仙拉下神坛。
至于姿色寻常的石怀春,倘若是她入宫封后,只怕先帝前脚刚薨,她后脚便会被摄政王毫不迟疑地丢入皇陵。
石中钰展开玉轴,朗声道:“明昱初年,吾皇朱昱,铭记始皇之志,不敢承平日久,不可遂望武备....”
小太后婉转的声音回荡在猎苑场地,台下众人看似全神贯注,洗耳恭听,其实内心都打起了小九九。
三位藩王还算满意,他们在临行前得知皇帝受伤一事,本以为是摄政王蓄意为之,就是要借冬猎一行在百官面前耀武扬威,好让史官铭记在册。
没想到在冬猎大典上,摄政王却心甘情愿隐姓埋名,把崭露头角的机会让给太后,这倒是让他们无言可辨。
小太后能不能掌权他们不在乎,但正统皇家的颜面却不容凤贼染指。
朝内的几位阁老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瞅着摄政王对小太后彬彬有礼的态度,可是弑君的阎王转了性,真要做一位辅佐千古一帝的贤臣?
至于女眷们,皆是睁大了眼睛,盯着小太后身上的石榴红骑装眼热!
这可是用寸尺万金的波纹锦缝制而成的衣裳!
波纹锦只在波国产出,此锦锦面光泽亮丽,可随阳光照射波动出斑斓色彩,华丽之极。
五年期波国被辽国吞并,会绞制波纹锦的名匠已然不在,自此之后波纹锦便成了绝版之锦。
听闻宫中唯有一匹库存,本已封印在册仅供后人瞻仰学习,没想到却被小太后扯去做了骑装。
真是奢靡至极,贪图享乐!
石怀春冷冷看向高台上光艳夺目的太后,脸上满是掩饰不在的得意。
石中钰,你就尽情招摇吧,待一会射空了筒中的箭羽,连铜鼎的边都擦不上时,看你如何收场。
光是想想,石怀春差点得意地笑出声来。
她会让摄政王知道,自己的妹妹,不过就是个空有皮囊的床榻美人。
宣读完冬猎大殿的致辞,石中钰接过卫礼双手奉上的轩辕弓,看向千丈之外的鎏金铜鼎,微微一愣。
群臣顺着太后惊讶的目光看去,在远远的雪地上看到一个小黄点。
今年摆放铜鼎的位置距离高台也太远了吧....别提鼎口了,连铜鼎他们都看不到!
众人不由偷偷打量起面无波澜的摄政王,心中一片了然。
是了,皇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但就要看小太后能不能亲手接住,若是不能,方可突显出摄政王力挽狂澜的本事。
上一刻还在羡慕太后身穿绝世之锦的女眷们忍不住掩面轻笑。
眼前这位毫无依仗的小太后华服加身又如何,不过是摄政王笼中的华雀,想要给众人观赏时,开笼放出即可。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隐隐约约飘进石中钰耳中,她早已从愣神中迅速清醒过来,拾起卫礼递上的箭,搭在弦上。
只是原本毫无波澜的心在听到台下的闲言碎语时,忍不住泛起阵阵波澜,连带着弦上的箭头都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