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皇帝便又让他继续四处晃,真正实现了走南闯北,查遍天下冤案的理想。
皇帝道:“加封他为北巡察御史,着白善为副御史,和唐鹤一起巡视河南道、河北道、河东道三道粮道。。”
白善愣了一下后出列,躬身应下。
皇帝道:“白善,修建粮仓,平抑物价一事是你首提,你又精于计算,此事你要上心,不可懈怠。”
白善恭敬的应下,“臣遵旨。”
皇帝解决了这件事,又与众臣商议了几件事后见时间已经不早,不想他们再为河道漕运一事闹起来,于是起身道:“退朝吧。”
众人起身,恭送皇帝。
白善抬头与杨和书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转头去找周满。
周满拿着自己的笏冲他嘿嘿一笑道:“你又要出差了,这次去的地方还多,你记得帮我留意沿途的植物。”
白善应下,“你放心,我会留意的,家里先交给你了。”
周满“嗯”了一声,才出门就被古忠叫住了,古忠点了好几个大人的名,杨和书和白二郎都在其中,“陛下要见几位大人。”
四人便转身朝太极殿后头的书房去。
白二郎走在周满身侧,悄悄呼出一口气道:“好险,我还真怕陛下在朝中提问我呢,但怎么想起让我去巡察粮道?我可一直在翰林院任职。”
河道的折子他也有参与和署名,但修建粮仓,平抑物价的折子他可没参与。
周满,“翰林院的翰林不就是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吗?你还真想一辈子留在翰林院啊?”
白二郎:“翰林院挺好的,当个老翰林也不错。”
白善道:“陛下让你随杨学兄去巡察是让你保护杨学兄的。”
“我?”白二郎惊讶,“我保护杨学兄?杨学兄还会领兵,也会些功夫,比我强吧?”
白善:“……总之你就紧紧地跟着杨学兄就行,带好你们公主府的侍卫,你是嫡驸马,陛下素来爱重明达公主,淮南道那边不敢对你动手。”
白二郎后知后觉,“哦,对,杨学兄在淮南道有很多仇家。”
杨和书忍不住轻笑出声,和他道:“这一路上就要有劳你保护了。”
白二郎连忙道:“杨学兄放心,其他的我不行,跟紧你我还是可以的。”
等到了书房,太子和几位重要的大臣都在这里了。
白二郎第一次进小朝会议事,还有一些紧张,好在皇帝不是提问他,而是逮着白善和周满问,似乎也知道河道一事他虽有参与,但出主意的是他背后的白善和周满。
白二郎悄悄松了一口气。
白善敢写这封折子,自然是做过研究的,尤其第二封折子比之第一封更详尽,中间隔了一个月的时间,他添加了不少东西。
白善道:“我大晋水网密布,不说北黄河,南长江,只说其间的河道分支,渭水、洛水,无定河,汾水,汴水,淮水,此是从西北向东,北向东南的航到,其中经过的州县囊括了我大晋一半的繁华之地。”
“更不要说嘉陵江可与渭水等连通艰难,能与汉水连通中原,”白善道:“这些河道若都能用起来,沿途商贸必定蓬勃发展,中原人多地少,闲置下来的人力可更快速的输送往北地,东南一带,国力何止增强一二倍?”
老唐大人蹙眉,“如此重商,岂不伤农?”
太子道:“若是之前自然会,毕竟耕地有限,但现在粮食产量增高,各地粮价下降,以前两个成人劳力拼尽全力才能养活一家三口,但现在一个成人劳力便能够养活一家三口,那多出来的一人自然可以做些其他的事让生活更好。”
“而商便是让他们生活变好的道。”太子道:“这几年司农寺一直在研究水稻和麦种再增产之事,孤听闻,今年他们试验田出来的一株水稻已经能达到亩产八石。”
白善赞同,道:“虽说粮食高产,但各地贫困之人依旧不少,失地的流民,少地的佃农,这些都要解决,臣如今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暂时将这些人力用起来,使其能在世间存活是当下要紧之务。”
其实是有办法的,但办法比较激进,白善和周满都觉得提出来,他们可能就见不到下个月的太阳了,所以还是算了,暂时不提。
他们再想想更好的办法,先顺其自然,着眼于当下。
皇帝微微颔首,这才道:“河道可以疏通,但这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尤其没有河道图,各河道情况不明,如何疏通,先疏通哪一部分都要从长计议,放在大朝会上议论,恐怕难以有定论。”
他道:“此次你们出行,除剑南道外,你们去的地方囊括了我大晋所有重要的河道,朕令你们私下收集河道图,将资料都交给工部,由工部制定出疏通之策。”
白善大喜,躬身应下。
皇帝这才看向周满,道:“工部会先选出几条河道做试验,以免工程铺大出现问题,但下河的民工劳丁和士兵过多,必有灾病,你们太医署可有应对之策?”
周满躬身道:“臣会尽快定下合适的御寒防疫药方,以及适合他们水中作业的应对之法,到时候会在劳工点设立医署点,以备不时之需。”
皇帝微微点头,就点了案上摆着的舆图道:“那就先从渭水到汾水这一段开始,你们太医署准备吧。”
这会儿九月了,汾水一带水位下降,有些地方甚至都要落雪了,这时候疏通河道的确要命,周满不敢怠慢,躬身应下。
皇帝交代下任务,这才对一直乖乖站着的白二郎道:“驸马,你好好跟着杨大人学习。”
白二郎应下。
皇帝这才挥手让他们退下,留下太子和老唐大人几个说话。
出了书房,四人便朝太极殿外走,白善和周满落在后面,他问道,“此事紧急,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便要准备出门了,你会去汾河吗?”
周满:“看情况,此事还需和萧院正商议,不过我便是去也不会去很长时间的,三两月便能回来。”
毕竟进了十一月,河道也难挖开了。
白善点点头,牵住她的手笑道:“那就随缘见了,你要保重。”
周满抬头看向他,笑道:“你也一路小心。”
杨和书和白二郎已经走到台阶之下,见他们两个在后面磨磨蹭蹭一直未曾跟上来,便不由回头去看。
阳光灿烂,俩人正沐在金色的阳光之中,太极殿的台阶很长很高,杨和书和白二郎向上看时便觉得阳光晃得刺眼,只看见俩人牵在一起一晃一晃的手。
杨和书忍不住一笑,摇了摇头后回身道:“走吧。”
白二郎嫌弃的撇撇嘴,一脸忧伤的跟着杨和书走了。
白善和周满见状,相视一笑,走近了一起追上去,衣袖碰着衣袖,翻飞起来,没人能看见俩人衣袖下牵在一起的手。
第3345章 番外一 论交通的便利
生活就是这样,当你认为自己一帆风顺,可以从从容容面对时,它就从天上盛一盆冰水给你当头浇下去,让你吃了苦头后还要在后面挥舞着鞭子赶着你哒哒的往前跑,一步不敢慢。
周满和白善的人生就是如此。
俩人从青州调回京城,已经做好几年时间窝在京城里安然度日,稳扎稳打的日子。
结果因为隆州的一个茶摊,因为他们坐下多说了几句话,于是白善撺掇着白二郎一起写了一封疏通河道,经营漕运的折子,还有一封增开粮仓,平抑物价的折子,从此,他们的生活就不知不觉被套上了一匹骡子,皇帝和太子手中拿着鞭子,狠狠一甩,他们就被骡子拉着四处奔忙起来。
白善去并州和唐鹤汇合,俩人开始督促地方官增建粮仓,收购粮食,顺便调查了一下当地粮商和官员为政的情况。
除此外,还要查找当地县志,寻找河图送回工部和翰林院。
而周满则为了汾河一带疏通河道一事带着太医署的学生驻扎汾河,钻研出两张防寒防疫的药方和一张防冻药膏的方子后也跟着跑上跑下的看人修堤坝,疏通河道。
没办法,皇帝似乎喜欢可着他们一家薅,刘焕作为工部官员,他这次也被派来了。
和白二郎有得一拼的咸鱼刘焕,突然被丢过来疏通河道,眼泪都快要哭干了。
其实他祖父是户部尚书,他要是偷懒不干活儿,主管此事的官员和当地官员都不会说什么,只要他不添乱,当个吉祥物也可以。。
偏偏周满在这里。
作为名副其实的“长辈”,她的目光只是扫过来,刘焕就不敢偷懒,只能卷起裤腿,抖抖索索的跟着下河道看情况。
汾河大部分都是通的,只是有些地方因为泥沙堆积被堵,或者改道,或者弥漫开来而已。
他们要做的就是疏通这些地方,或者干脆就顺着改的道路设计出更合理的河道,挖通形成新的河道。
等他们终于从汾河回来,刘焕不仅人黑了一圈,还瘦了一大圈,这些年养尊处优养出来的肉肉全都掉了不少,还比读书时瘦了一大截。
倒是精神了不少,就是手脚和耳朵都有冻伤的痕迹,让刘尚书夫人好一阵心疼,不过看孙子这么精干了,她还是高兴的。
当年,汾河并没有疏通,一直到第二年六月才通,一起通的还有渭水。
通航的时候,周家不仅跑去渭河边上凑热闹,周四郎还准备了大量的货物从京城走汾水去了代州,从此,他们家的商路又开了一条。
但皇帝似乎发现了周满和白善另外的用途,从此热衷让他们外派。
派周满巡视各地医署,派白善巡察各地粮道政务,顺便收集河道图,白善因此做出了分段治理的具体政策……
京城的安逸生活从此一去不复返。
夫妻两个偶尔会在外地遇见,偶尔会在京城碰头。
运气好的时候,他们能在京城呆个一年半载,运气不好时,一年半载都要在外面跑动。
好在河道一条一条的疏通,工部和翰林院手中制作的河道图越来越详尽,白善手里握着的图点亮的越来越多,他们出行要方便很多,有时从京城到江陵一带,三日便可到达。
而漕运建设非一日之功,期间还要考虑到农忙时节,朝廷只在农闲时发布劳役令,招收民工,除各地不屯田的驻军外,他们每年用在河道上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
所以漕运从提出到朝廷认为完成,整整用了十二年的时间,而这成了高宗一生里诸多功绩之一。
这一次河道疏通,主要是疏通和建造码头,次要才是挖一挖河道,让两段看上去不是那么远的河水互通起来,使船通过。
感谢大晋粮食高产,商业发达,每年税收不断,这才支撑得起这么大的消耗。
加上新帝还算仁和,并不急着见效果,容许各地缓缓而修,所以除了总是出公差的白善和工部各官员比较辛苦外,其他人无知无觉间,有一日突然发现,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水运竟如此便利。
在全国河道连通时,已经做了太医署署令的周满高高兴兴的上了辞官的折子。
用了十年时间才得心应手起来的新帝只看了一眼便把折子丢在一旁,没管。
周满不死心,再上折,表示她虽然辞官,但一心向大晋,做的依旧是有利于大晋,有利于皇帝的事,她想要出去深刻钻研一下自己的医术,收集各地疑难杂症,为大晋百姓做出更多的贡献。
皇帝只看了她一眼,“朕看你是想出去挖那些个花花草草,捉那些飞禽走兽吧?这些年你借巡视之名到处搜刮那些奇花异草,飞禽走兽,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你如今竟还敢不务正业的为此辞官?”
周满坚称她不是不务正业,不信看她这些年医术是不是精进了?
皇帝只当听不见,扭头问同列小朝会的白善,“夫教妻亦是为臣之道,你该好好的管管你的夫人了。”
白善一脸无奈的道:“陛下,天下谁人不知臣惧内呢?”
皇帝:……
其他大臣:……
周满便扭头瞪了他一眼,和皇帝道:“陛下,臣是真心的,真的,天下病症何其多,只在京中,医术进益有限啊,您待臣学成归来,到时候再为陛下效力。”
要是以前,皇帝肯定就信了,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萌新皇帝,而是已经当了十年的老皇帝了,早不会被周满欺骗。
说是学成归来,谁知道她何时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