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看向了宿逸,宿逸面上看不出什么。
舒予抬手揉了揉黎秋白的头发,黎秋白眉头微蹙,对他这份突兀的举动心生抵触,舒予对宿逸扬了扬手: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聊。
宿逸的眼神透露出没有下次的讯号。
舒予走后,宿逸走到黎秋白身前,抬手把黎秋白露在外面的玉重新塞进了衣服内,下次,不要随便给别人看。
黎秋白张了张嘴,正想如往常一样随口答应,抬眸就对上了宿逸黑沉如墨般的眸子,他不自觉的顿住。
宿逸抬手理了理他的头发,轻声问:知道了吗?
黎秋白抿了抿嘴角:嗯。
凌晨一点,夜色漆黑,云理寺内,舒予看着手中的一根黑色短发,将之包裹在黄色符纸中,嘴里默念咒语,片刻后,符纸无火自焚。
另一头,在冰块浴缸中泡澡的黎秋白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声音。
黎秋白。
宛如叫魂般。
黎秋白左右张望,没有看到人,但这道声音他很耳熟。
他从浴缸中起了身,寻着声音到了阳台,他在地上看到了一个黄色小纸人,黎秋白蹲下身:舒予?
是我。舒予说。
黎秋白摊开手,那黄色的小纸人跳上了他的掌心,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如同一阵风扫过。
舒予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舒予指的是他看到小纸人时的态度,一般人看到这种诡异场面,怎么也不该接受得这般轻易。
黎秋白偏了偏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之前应该见过。舒予说,在别的地方。
他顿了顿:或者说,在你的墓里。
他没有证据表明黎秋白就是鬼王,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他只是在试探黎秋白,就算黎秋白不是鬼王,他也不该存在于阳间。
可能吧。黎秋白说,见过的人太多,我记不清了。
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离不开宿逸。舒予说。
黎秋白:所以呢?
你脖子上的玉,是他给你的吧。舒予在赌,赌黎秋白不知道玉的真正用途,否则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给他看。
黎秋白问:你能帮我摘了它?
舒予说: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我凭什么相信你?
黎秋白这一句问话,把舒予问得沉默了。
在他的计划里,是循环渐进试探黎秋白目前所知道的消息,不料黎秋白不按常理出牌,直奔主题,一下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很快调整过来,试试你也不亏,我只是对你那块玉很感兴趣而已。
唔黎秋白想了想,问,怎么试?
明晚八点,我在楼下公园等你。
这个距离,在黎秋白的活动范围之内。
黎秋白感觉到身后客厅的灯光亮起,他手中握拳,小纸人在他手中化成纸屑,被风吹散。
你在这里做什么?宿逸走到阳台门口。
看月亮。黎秋白随口道。
宿逸默了默,问他:好看吗?
挺好黎秋白话陡然顿住,他抬头看向一片黑暗的天空,月亮被云遮挡,零星几颗星星闪烁。
好看吗?宿逸又问了一遍,抬脚走出阳台,和黎秋白的距离拉近。
怎么?我做什么都要和你报备不成?黎秋白也不胡乱扯借口来搪塞宿逸了,他侧过了身。
不是。宿逸淡淡道,我只是好奇,你半夜不穿衣服在阳台是准备遛鸟吗?
黎秋白:
宿逸垂眸:浴室的冰块化了,你还要泡吗?
不了。黎秋白说,他抬脚准备走回去,但宿逸挡在他的身前。
宿逸背对着客厅,地上的影子拉长,他脸上被阴影笼罩,看不真切,黎秋白问:还有事吗?
宿逸定定看了他半响,看得黎秋白心中都有些发了虚,他才侧过身让黎秋白离开。
阳台上他独身一人的身影仿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宿逸抬头看向天空。
不是你说的,要一直在一起吗?
怎么到头来,却又想要离开呢。
他始终都留不下他吗?
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与姿态。
宿逸脑海中划过零星的碎片画面,脑中的刺痛一闪而过,他抬手五指插入发丝中。
你喜欢我啊?
江非锦
我们在一起吧。
这些到底是什么?
*
天色未亮,宿逸就整理好了日常用品,带着黎秋白出了门,黎秋白问他去哪,他道最近休息,出去玩玩。
不能晚一天吗?黎秋白坐在车子的后座上,懒洋洋的问。
早一天,晚一天,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宿逸反倒这么问了一句。
黎秋白轻笑一声:区别倒是不大。
不过他可能要放舒予鸽子了。
宿逸对昨晚的事,恐怕并非无从察觉,他只是不想戳破罢了,黎秋白也没那么蠢。
况且他今天去赴约,舒予也不一定能取下他的玉,又或许,这块玉还有其他的用途,宿逸没有告诉他,无论何种可能,目前取下玉对黎秋白来说,是排在第一要做的事,但并不是需要马上去做的事。
舒予有所求,着急的是他不是黎秋白,这次被他放了鸽子,早晚有一天还会再找上来,黎秋白也想弄清楚这块玉还有什么用途。
黎秋白闷了许久,来到外面四处游玩,他们去了许多地方,每个地方稍作停留,便又去往下一个地点。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古色古香的旧街具有年代感,地面清扫得很干净,不是旅游季,这些地方也依旧有不少人。
黎秋白左右两边跑,看完一个摊子又往下一个摊子上去,宿逸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目不斜视,看着不像是出来玩的,倒像是特意陪着黎秋白出来的。
黎秋白正走着,面前突然掉下一块天蓝色的手帕,上面绣着朵朵海棠花,黎秋白捡起手帕,抬头不见人,这手帕就像是凭空从天而降。
他细看两眼,才觉出不对,手帕上的海棠花隐隐泛着黑气。
黎秋白还没来得及扔掉,手腕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他转头,宿逸就在他身旁,脸色微沉的看着他手上的手帕。
哪来的?宿逸问他。
黎秋白:捡的,怎么?你喜欢?
给我。宿逸摊开手。
就不给。黎秋白挑眉挑衅的看着他。
宿逸伸手就要抢夺,黎秋白自然不会乖乖给他,他将手帕从左手扔到右手,和宿逸争夺间,手上松了片刻,手帕就从他手中滑落,接着一道风吹起,刮走了手帕。
黎秋白眨了眨眼:
宿逸罕见的黑了脸,抿着的嘴角透着心情不好的信息。
在外人看来,刚才的画面就是两个大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不少人对他们投来视线。
宿逸收回手,不理会周围的视线,沉声对黎秋白道:走了。
夜幕降临,小旅馆中熄了灯。
宿逸洗漱完就躺床上睡了,黎秋白窝在他怀里,每天每夜都这般他已经习惯了,不觉有什么不对,他闭着眼睛没有睡着。
十二点整。
黎秋白房中突然弥漫着一股淡淡香味,让人不觉的就放松了身体,黎秋白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到宿逸衣衫半开,眼角绯红的坐在床边,他眉眼褪去冷意,眼中情意绵绵。
秋白。他轻声叫了声。
黎秋白:
他还未来得及给出反应,面前的宿逸忽而惨叫一声,变成了一块天蓝色的手帕,黎秋白眨了眨眼,只见又一个宿逸站在床边,伸手接住了那手帕。
这次的宿逸正常多了,冷淡的睨了床上的黎秋白一眼。
黎秋白从床上坐起,闻着空气中残留的香味,身体莫名有些燥热。
这是什么?黎秋白问。
宿逸:艳鬼。
寄宿在手帕内的艳鬼,谁捡到手帕,就相当于同意和它交合,它可随意变化人的模样,空气中都香味也具有催情效果。
你看到了什么?宿逸问他。
黎秋白坦诚道:你。
宿逸微顿。
黎秋白:你说你硬不起来,想让我上你。
宿逸:
胡说八道。
宿逸慢条斯理收了手帕,冷笑一声,我硬不起来?
黎秋白想要爬下床,被宿逸抓住了脚踝。
自从他死而复生后,似乎无论是实体还是虚幻的时候,宿逸总能准确无误的抓住他。
宿逸稍许用力一拉,黎秋白被拉了回去。
他说:我可能听错了。
晚了。宿逸低声道。
这一夜,黎秋白都没能逃下床。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生活也不能过得太过滋润,吃撑了真的难受。
第82章 占有你的身体(完)
一人一鬼在外无拘无束的游玩了两个多月,黎秋白注意到宿逸的身体状况似是不太好,脸色一直没有好起来,黎秋白问过几次他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每每也只是转头眸光淡淡的看着黎秋白,他眼中的复杂神色,黎秋白看不懂。
随着时间的推移,宿逸整个人都仿佛柔和了许多,没有初识那般冷漠,偶尔眼中也会弥漫上笑意,黎秋白觉得,宿逸大抵是喜欢他的。
因为喜欢,所以将他拉回了世上,因为喜欢,所以当初让他想好两人关系的定位,也因为喜欢,所以才会纵容他任何过分的举动。
入夏天气炎热,他们到达了一处海边度假村,在这待了两天,碰见了一个熟人舒予。
并不单单只有舒予,与他同行的还有四个人,他们恰巧住在了同一家酒店中,当晚舒予就来敲开了宿逸的房门,叫着宿逸一块去海边烧烤,宿逸本欲拒绝,房内黎秋白听到,却冒出了头,问他海边烧烤好玩吗。
舒予笑得温文尔雅:当然了,你不常来海边吧,难得来一次,不如下去玩玩。
黎秋白拉着宿逸的衣袖,道:宿逸,我们下去玩玩吧。
没时间。宿逸把他的头塞了回去,又回绝了舒予,随后关上了门。
门外舒予摸了摸鼻子,站了会离开了。
在这见到舒予他们,对宿逸而言不算什么好事。
隔天宿逸就打算带着黎秋白离开这里,车子却突然爆胎了,宿逸在车边检查轮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黎秋白,黎秋白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似是没察觉到他的视线,他抿了抿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在这多停留了一天。
舒予上午又来找了宿逸一次,宿逸让黎秋白先回房,黎秋白回了房间,这回学聪明了,隐了气息靠着门听墙角。
宿逸,收手吧。
他听到舒予声音不高不低的劝道。
宿逸:
舒予:你这样根本就是在找死,宿逸,你应该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够了。宿逸说,如果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些,就算了,我自己的情况我清楚,我有分寸。
舒予:
有分寸你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安静了好一会儿,舒予声音又平缓下来:他是当初墓里的鬼王吧。
宿逸道:他已经不是了。
舒予问出口,便就是已经确认,再否认也没有意义。
宿逸,再这样下去,你活不了几年。舒予断言道,共生之法损耗的只有你,你又何必。
在黎秋白身上戴着的半块玉被舒予发现时,宿逸就清楚这事早晚会被舒予查出来,那块玉特质性太过于明显。
共生又称伴生,他损耗寿命,换黎秋白存于世上,黎秋白离不开他,因为他是依附着他而生存,而取下了玉佩,就会损毁阵法。
也因此,舒予在见到黎秋白之后,没有一眼就觉出他是鬼魂,因为他身上原本的气息被生人的气息所掩盖了过去。
说够了吗?宿逸冷声道。
舒予欲言又止。
宿逸:我会看着他,他已经对你们构不成威胁了。
舒予:
算了。他叹了口气,最近有个苗巫御鬼,在这里闹出了不少事,你小心点。
他起身道:我就不打扰了,走了。
房内黎秋白摸着脖子上的玉佩,若有所思。
那个所谓的苗巫,黎秋白在这里的几天是听闻过的,他夜里游魂状态下去晃荡,听酒店前台们夜里聊天说起过,这片度假村闹出那么点事,大家口口相传,早已说来不说去了。
宿逸推门进来,黎秋白背靠着门坐着,来不及走开,直直往前扑去。
宿逸:你都听到了。
黎秋白爬起来,笑嘻嘻的说:你对我可真舍得啊。
宿逸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抬脚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明天上午我们离开。
他顿了两秒,又补充道:别再半夜戳车轮了。
宿逸,你觉得我会感激你吗?黎秋白低头摸着玉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