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决定将穆风行身上的症状都记下来,包括这些来历不明、摸不清底细的乌黑色雾体,然后回去再向白原请教。
他现在就怕穆风行说嗝屁就嗝屁,那这个世界的任务就真玩完了,他也不用再去找鳄鱼系统,直接读档重来吧。
感觉好些了吗?白荼动作温柔的摸了摸大老虎毛茸茸的脑袋。
吼
老虎努力的抬起头,极力想要证明自己没什么事,但说出的话有气无力的,直接戳破了他的伪装。
这么没用,肯定会被老婆嫌弃的吧
不对,穆风远说他们之间的婚约很快就要解除了,所以以后也不能再叫老婆
大老虎越想越多,脑袋又泄气的躺了回去。
白荼没有读心术,自然也不知道眼前这只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老虎,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弯弯绕绕的想了一大堆。他只当穆风行好些了,捏了捏富有弹性的圆圆虎耳,凑近说:这些剩下的灵石我都留给你,乖乖在这里养伤,我先回去了。
出来的时辰就已经不早,又因为要替穆风行疗伤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白荼估计外面现在已经完全黑下去了。再不回西月居,恐怕那个看他看得死紧的便宜老爹该发现什么了。
白荼着急要走,穆风行却很舍不得,拿浑圆的大脑袋抵着少年的大腿,眷恋的蹭了又蹭,无声的挽留着他。
就只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功夫,白荼成天担惊受怕的秘密终于还是暴露了不,应该说是终于被抓到了现场。
少宗主?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
穆风远一步一步的走进来,脚步轻到像是无脚的鬼在飘一样,就连气息也隐藏得干干净净,白荼和穆风行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他的靠近。
直到穆风远主动现身。
他走到距离两人约摸十步开外的地方,然后站定,眼神玩味的在白荼和穆风行之间来回打量,停留在白荼身上时,又流连得要更久一些。
白荼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竟奇妙的有一种偷情被抓奸的微妙错觉。
等等,他和穆风行不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夫吗?怎么搞得好像偷偷摸摸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明明穆风远才是剧情里那个奸夫嘛。
想到这儿,白荼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理直气壮的回答道:这不是你之前带我来过的地方吗?怎么,虎宫这么大,我还不能随便逛逛?
哦?是吗?穆风远淡淡一笑,随便逛逛,就恰好逛到了大哥这里来?
对啊!白荼越说气势越盛,这洞穴又不是什么禁地,为什么不能来?
穆风远也不生气,仍旧保持着那一点似有若无的笑容:当然能来,我只是担心大哥如今这样子,万一走火入魔,伤到少宗主了怎么办?
说着,他将视线转移到穆风行身上,好像很关心一般,温温柔柔的开口道:都是我的不对,探望大哥本就应该是我的分内之事,可这几天太忙,都没有多来陪陪大哥,反而劳累了少宗主。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
穆风行早就看透了穆风远隐藏在柔弱面具下恶劣的内里,他现在无论是演得再好、说得再诚恳,穆风行也绝对不会再相信他。
吼!!呼吼!!!!
面对穆风远的主动示弱,穆风行压根就无法理智,冲动的朝他嘶吼。
咳咳咳,咳。
而在穆风行愤怒的咆哮之下,穆风远整个人仿佛根飘摇无依的小草一样摇摇欲坠,从肺腔中挤出来的咳嗽声听上去撕心裂肺,尤其是那张苍白的俊脸,看了更是让人感觉心疼。
白荼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了?没事吧?
穆风远摇摇头,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我还好。
说完看向愤怒的穆风行:大哥要是生气,就对着我好了,不要伤到少宗主。
向来正直又没什么心机的大老虎愣了愣,旋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少年面前表现出了暴戾的一面,瞬间就急了,也顾不上穆风远,扭头拱拱白荼,委委屈屈的小声哼哼。
一边是可可怜怜求蹭蹭的大老虎,一边是弱不禁风善解人意的穆风远,白荼夹在中间,只觉得左右为难。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纠结极了。
为什么天底下会有这样难选择的事!成年人就不能全都要吗。
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走剧情的理智战胜了白荼想要安慰大老虎的冲动。他站起身,在穆风行难过伤心的目光中走向了穆风远。
对上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白荼良心上有些过不去。
该死的,穆风行为什么偏偏是本体毛茸茸的形态!
忍了又忍,白荼才逐渐平静下来:你好好养伤,我就先走了。
呜
大老虎失落的垂下脑袋,短短圆圆的耳朵也没精神的耷拉在两侧,整只虎都好像要废了。
穆风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在白荼看不到的角度无声的冷笑了一下,等他看过来时,又换上另一副面孔。
少宗主说得对,毕竟两天后还有一个重要场合需要大哥你出席,那可是大事,千万马虎不得。
穆风行猛地抬起头,没有选择继续跟穆风远做无用的纠缠,而是用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眼神看向白荼。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那眼睛里装着的也不是委屈或者可怜,就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算不上质问,如果穆风行会说话,那应该也只相当于一句平静的
是我想的那样吗?
白荼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如实相告,模棱两可的给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答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先别想那么多。
一声响彻云霄的虎啸惊动了虎宫内外所有的人,大多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白荼和穆家两兄弟明白。
穆风行吼完之后,很是温柔的又轻轻低啸了几声,和面对穆风远时的剑拔弩张不同,就像情人之间宠溺的耳边低语。
明明不通兽语,但白荼却意外地觉得自己读懂了他吼声里的意思。
是在让自己不要担心吗?
还真是一头傻不拉几的笨老虎
白荼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不忍心了,于是赶紧拉着穆风远离开了这个洞穴,只留下穆风行一个人,孤独的看着他们携手离开的背影。
而他走后,洞穴里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雾体们察觉到那个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东西距离越来越远,于是又从每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钻了出来,重新铺满了整个空间。
夜明珠被白荼留在了这里,但面对越来越多的乌黑雾体,所能够产生的光芒也越来越微弱,如同根正在燃烧的、脆弱的蜡烛,那一点点火光在狂风的摧折下逐渐被拉扯,最终彻底熄灭。
而洞穴内也再度被黑暗笼罩。
穆风行这里,也不怎么好受。心底那个跟罂粟一样极具魅惑性的低沉男音又一次在他耳边喃喃低语,每一次都重复着一样的话。
他抛弃了你
他更喜欢你的弟弟。
要报仇!报仇!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在乎你,好难过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婴儿啼哭般诡异的哭声突兀的响起,被无限拉长的音调令人听得头皮发麻。穆风行此时又逐渐开始昏迷,意志已经不怎么清醒了。他听着这些不间断的低语以及奇怪的哭声,竟然不觉得害怕,反而非常同意这个声音说的话。
但有一点,穆风行仍旧忍不住反驳。
不是的有一个人,对我很好
穆风行睁不开眼,但不妨碍他在一片静默到让人心慌的黑暗中,一次次描绘着少年美好精致的容貌。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没有没有伤害过我
那个声音很快就接着穆风行的话,继续说:可他要被抢走了。
因为你这么废物,所以守不住你喜欢的人。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把他重新抢回来!
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向那些背叛过你的人报仇!
报仇是支持穆风行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也要活下去的唯一信念;而白荼,则是他所有美好的希望。
如果变强,就能够同时实现这两个心愿,对于穆风行来说,诱惑力十足。
他忍不住心动,但一转念,又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立刻便泄气了。
可我是个废人最低等的妖兽,也能一口把我咬死。
我怎么报仇又怎么
怎么得到白荼呢
穆风行从未像现在这样自卑过,从前的他,是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有着极高的天赋和尊贵的地位。
那个时候意气风发的他,才能够配得上万清宗最宝贝的少宗主。
我可以给你力量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令人心神向往的蛊惑:比任何人,都强的力量。
拥有了这份力量,你不仅可以报仇雪恨,还能够抱得美人归。
只需要一点小小的代价。
第135章 剧情崩溃的修仙世界(十九)
从穆风行的住处出来后,穆风远并没有着急离去,两人一路上彼此沉默,一直到兽心湖。
白荼想好措辞,抬起头看向穆风远:你为什么要逼你哥哥?
当着他的面就敢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茶言茶语,崩人设了喂!
穆风远倒是也不见外,不打算再瞒着白荼,便说:我在这之前就知道你经常偷偷来看大哥,甚至我们白天刚逛完妖市,晚上你就去了大哥那里。包括你送给我的月桂红绳,大哥也有。
白荼听得心里一咯噔,他起初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绝没有人发现呢,结果早就被穆风远这家伙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而是等到现在才坦白?白荼继续追问,他得把控住节奏,不能一直都陷于心虚的处境。
穆风远平静的看着他,同为虎族,又是亲生兄弟,他和穆风行的眼睛长得差不多,连瞳色都一模一样。
当穆风远用这样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白荼总觉得穆风行同时也在这样看向他。
过了好一会儿,穆风远才缓缓道:虽然我很早就知道了,但之所以选择不说,是因为那个时候,大哥还是您的未婚夫。作为他的弟弟,我不能逾矩,更加没有资格对未来大嫂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
不过现在
现在怎么了?白荼忍不住问。
穆风远认真的盯着他看,半晌,忽然笑了:现在,确定了大哥和少宗主之间很快就不会再有什么关系后,我自然就再也没什么顾忌了。
你的意思是白荼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回过神,就发现穆风远突然俯下身向自己凑近了些,吓得他连忙后退几步,有些抗拒的说:你、你干什么别离这么近
穆风远微微眯起眼,看样子不是很高兴:怎么,少宗主害怕被别人看见?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白荼就总觉得周围全都是眼睛。他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扫了四周一圈,还好这里地处偏僻没什么人来,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不管怎么说,万清宗现在还没有正式向穆河提出退婚的要求,自己还是穆风行名义上的未婚妻。这要是被路过的人看见和穆风远这个小叔子如此亲近,只怕背后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
剧情里只说要用这段奸.情.刺.激穆风行令他愤怒绝望,可没说要白荼把这点破事抖搂得全修真界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偷情的背德之事,当然是要偷偷的干,不能大白天的正大光明的干。
然而白荼都快退到亭子的角落里了,仍被穆风远步步紧逼,看他这架势,必然是要表明心意了。
我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事到如今,少宗主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穆风行认真的看着白荼,眼神真挚,没有半分虚情假意。
我自是心悦于你,才忍不住对兄长恶言相向。
说着,又暗自神伤的垂下头,看了一眼手腕上朱砂一般的红绳。
因为我嫉妒了,嫉妒你待我的好,并非独一无二;嫉妒大哥纵然一身修为被废,也有你不嫌弃。还总是忍不住想,若今日躺在那里的老虎是我,又能如大哥一般,得到你的垂青吗?
穆风远抚摸着手工编织的绳面,因为一直戴在手腕上,因此也沾上了正常的体温,动作温柔的如同正在抚摸爱人的脸颊一样。
恰好有阵凉风吹过,盛夏刺眼的太阳都碎在水里,换来湖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像夜里漫天飞撒的星子。
亭子里的竹帘也被吹起,穆风远的脸隐在竹帘的阴影之中,只有眼睛被湖中反射的波光照到,但那光再耀眼,也耀眼不过他眼中的倒影。
少年青黑的发丝被风吹得随着轨迹飞舞,白白软软的兔耳乖巧的垂在脑侧。一身白衣衬得他干净清灵,细瘦的腰身好像一只手便能握住,此刻正抵着雕花的栏杆,灵动的大眼睛里有些戒备,还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让人心生欢喜的东西。
面对这般美好的少年,穆风远纵使有再多心计,在这一刻也不想再去算计。他这一生冷静理性,甚至理性到有几分漠然。可白荼的出现,就如同这一池静水,遇到盛夏午后忽如其来的一阵凉风,那颗心,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少年勾动了。
从此泛起的一湖波光粼粼,是穆风远终其一生都将刻骨铭心的怦然心动。
他那样狠心,连爱护自己的兄长都能背地里算计,却对着单纯好哄,还和兔子一样敏感胆小的白荼舍不得哪怕一点点的欺骗。
虽然说话时习惯性的用了对自己最有利的语气,但穆风远想的绝不是要骗白荼才说喜欢,而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