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安的速度很快,在广阔的沙漠上像鸟一样飞快地掠过,她把十七抱在怀里,用手帮他挡着风,偶尔问一下他具体的方位。十七窝在她怀里,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襟,声音细细小小。半晌,童安没听见他的声音,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还只是个小孩子。童安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头发意外的柔软,像是小动物柔软的皮毛。
天明再赶路吧。
十七在梦中轻声呓语:“妈妈……我害怕……”
童安怔了怔,用手轻轻拍拍他的背。
“别怕十七,”她不熟练地柔声哄,“很快就没事了。”
等到第二天的中午,两人才终于走到了信号塔所在的城市。
那是一个由沙漠绿洲演变过来的城市,本来应该游人如织,商旅络绎不绝,可现在却仿佛一座死城,一片死寂,只有一座高高耸立的信号塔在正中央。
童安心中忧虑,十七站在她旁边,像是有点害怕一样拉紧了她的手。
“别怕。”童安也拉拉他的手,“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
信号塔有几十米高,面积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材质结实,远远看上去泛着玉一样的光泽,没有一点缝隙,简直像是天然形成的。童安绕着信号塔走了一圈,又用手敲了敲,没有发现有门或者暗道。
“童安姐姐,”十七小声说,“进不去的,好多人都试过了。”
“进不去?”童安笑了一下,下一秒,一把长剑不知道怎么出现在她的手中,剑身流畅轻巧,剑刃雪白,她笑道:“让我试试。”
她挥剑,乍一眼看上去极轻的一剑,但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一瞬间,然后天地为之变色,雪亮的剑光呼啸闪过。
咔嚓。
那看起来无坚不摧的信号塔被生生劈开一道狭长的口来。
十七感觉到他们交握的手中有液体渗出,他闻得出来,那是她血的味道。
她浑身都在渗血。
黑枷反噬。她现在一定是非常痛苦的吧。他偏头去看,看见她紧抿着的唇角。
她的唇上有一点血迹,把她淡色的唇染成明亮的嫣红,不知道为什么,十七有点想去把那点血迹舔掉。
信号塔一被劈开,从那个小口里突然涌出几十个“人”来,他们看起来简直像是传说中的丧尸,明显人已经死去了,但是却四肢却还活动着,手上拿着武器,僵硬而诡谲地把童安两人团团围住,双目无神地注视着他们。
童安往前一步,把十七挡在她身后。
她还拿着那把剑,但脸上已经全无笑意。
下一秒,童安听见背后传来凌厉的风声,她神色一冷,猛地往旁边闪去。
一颗子弹擦着她右边的手臂过去。
她没有回头,长剑往后一挥,毫不犹豫,准确地刺穿了十七的胸膛。
十七好像吃了一惊,然后他脸上怯懦无害的神情,像是阳光下的尘雾一样飞快地消退了,只剩下平静漠然的表情。
“该说不愧是你吗?”他平板地问,“早就怀疑我了吗?”
童安慢慢回头,看见十七没有情绪的眼睛。
那是一双玻璃一样的红色眼睛。
童安一路以来的违和感都找到了出口,这不仅是熟人,居然还是老仇人了。
“是你啊,”童安卡壳了一下,叫不出他的名字,“你是两年前那个——”
“十七,”它说,“我的名字就是十七。”
它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像是血色凝成的冰。
一路结伴,终于在这里图穷匕见。
21.
这种智械族附身的“丧尸”并不难打,但是数量众多,出其不意,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信号塔里面涌出来。童安一时不查,十七已经在智械族的簇拥下到了战场的边缘。童安抬头,看见站在边缘的十七,知道这次他又是智械族的指挥官了。童安且战且躲,发现在她靠近信号塔的一角时,“丧尸”们的攻击总是会本能地变得更加凌厉。
她来回试了几次,趁乱用匕首敲开了一点了信号塔的外壳。
中奖了。
童安看着信号塔里面淡粉色的晶体,露出了中彩票一样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挖到了智械族的“主脑”。
智械族这次采取附身的形式进攻,意识全部要上传到主脑进行储存,找到载体再投放,只要毁了主脑,方便快捷,简直一了百了。
童安笑了一瞬,下一秒,黑色的机甲飞快累积,成为包裹住她身体的灼灼铠甲。
天光再现。
童安坐在机甲里,只觉得命运无常,两年前她也是这样,远远地隔着人群看见了十七,那时它还是个银色的机器人,银脑壳,机械音,站在远离人群的最边缘。短短两年,现在它已经不知道进化成什么怪物了。
今天就杀掉它吧。她想。
“天光,还剩多少能量?”
“百分之七十叁点五,小小姐。”天光回答,“能源充足。”
“很好,打开聚能炮,准备将所有能量集中炮口,一炮解决问题。”
“遵命,开始计数,能量储备——百分之十。”
在天光开始计数的时候,童安拿着长剑,开始无差别收割附近的丧尸——砍掉尸体的头,智械人就无法附身了——争取把所有智械人的精神体都赶回那块水晶中。
她的牙缝中渗出血色,反噬的力量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挤成一团。
就快了……
“能量储备——百分之六十。”
童安终于扫清障碍,她冲到十七面前,一剑斩下。
十七举起手,它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镀上了一层银色,和长剑相碰,发出震耳欲聋一声“铛!”
“能量储备——百分之八十。”
两人迅速缠斗到一起,刀光剑影闪烁不定,童安手起剑落,十七的右边胳膊从肩膀被齐根斩下。
“能量储备,百分之百。”天光温和地说,“小小姐,可以开炮了。”
没人注意到天光是怎么移动的,S级的速度发挥到极致,天光在一瞬之间已经把炮口抵上信号塔,炮口白光耀眼,然后一瞬间,一束耀眼的光束照向了粉色水晶。
轰隆!
一声巨响,信号塔从根部开始寸寸碎成粉末,粉色的水晶负隅顽抗了一会儿,也在高温和爆炸中缓缓碎裂气化。几乎在一瞬之间,整个信号塔都被爆炸的光和尘雾淹没了。
童安在开炮的一瞬间就往远处飞奔而去,但还是被爆炸的余波往前推了十几米远,天光的机械骨骼承担了大部分的冲击力,在童安落地时变回发带的末梢。童安被甩到地上时吐了一大口血,浑身都被血浸湿。
反噬和爆炸迭加起来,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挣扎着睁开眼,看见十七躺在她旁边,生死未知,皮肤被寸寸炸开,露出里面银色的钢筋铁骨。
要杀了他……
她攥住腿上的匕首,努力地站起身,想:要杀了他……
有人把她轻柔地抱了起来,她闻到了薄荷的味道,熟悉的味道,很轻很温柔。
“还好赶上了。”那个人问,“安安,你要杀谁?”
“杀掉……那个男孩。”
“好的。”那人安抚地碰了碰她的脸,“睡吧安安。”
童安听到他的承诺,心里一松,晕了过去。
她没看见,身材修长的青年摸了摸她染血的发梢,眼里满是愉悦。
“抓住你了,”他说,“我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