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没问我啊。迟暮可太无辜了,他把拿来伪装的相机包挎到胡自狸的肩膀上,你现在是我的助理,所以东西背好了。
胡自狸叹了口气,你准备的还挺齐全。
啪的一声关上后备箱,日光下迟暮英俊的侧脸上布满骄傲和自得:又不是第一次,虽然时隔那么多年,但我好歹是有经验的,做戏嘛,不做全套怎么行?
俗话说的好,一回生二回熟,迟暮这次要来的地方还是个封闭的村落,不找好借口和身份,估计会非常寸步难行。
好在他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刚好还遇上了用钱就能解决问题的人,这让他们这一趟走过来轻松不少。
那边周丽萍和村长交涉完后,朝两人招了招手,过去之后,她才说道:这是树名村的村长,姓钱,这几天你们就住村长家里,没事不要到处乱跑,去寺庙记得让小花带你们去,熟悉一下路程。
好的,谢谢。迟暮微微点头,拿出手机,我这身上没现金,微信给你红包可以吗?
周丽萍笑得合不拢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顺便我提醒你们一句,在村长这里住,食宿都不免费的。
迟暮转了两千给她,笑了笑:我们怎么也不会白吃白住,会给村长钱的。
收了钱周丽萍把两人交给村长后就走了,站在院门口,村长一双浑浊的双眼静静打量了两人一会儿后,才打开身后虚掩的门,步履略微蹒跚的走了进去。
屋檐下,刚才那个提着桶的小男孩站在屋檐下掉漆非常严重的廊柱后,悄悄地看着两人,不敢上前。
迟暮进到院子后,佯装惊吓到:村长,你这院子里面怎么都是棺材?好吓人。
这浮夸又不失真的演技让胡自狸瞥了他一眼,心想当什么霸道总裁,娱乐圈明显更适合你。
知道吓人晚上就不要到处闲逛,树名村不喜欢外来人,你们在这里住着,没事别到处走,明天我会让我孙子小花带你们去寺庙,早点拍完你们早点走。村长走在前面,声音仿佛被撕扯过般的沙哑,微微佝偻的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矮了不少。
把两人带到一间空房前,村长说道:只有这间房是空的,你们将就住吧,要吃饭就得给钱,食宿你们走那一天一起交给我就行。
好嘞,谢谢村长。迟暮站在门口,微笑目送村长回到大堂。
这间房的门正对院子,一打开就能看到满院子排列整齐的棺材,窗户是以前那种非常破旧的插栓式的格子窗,最下右角一隔的玻璃缺了一大半,能呼呼的往里灌风。
房间不算大,勉强涂上的白漆早已经在时间里变得昏黄暗沉,因为潮湿的原因一块块的从墙上剥落,地上到处都是,屋子里面甚至散发着久不住人的浓重灰尘味道和霉味。
一张床,一个旧书桌,以及一个打开就咯吱咯吱作响的风扇,是这间房的全部家当。
胡自狸扯了扯脏兮兮的窗帘,厚重的灰尘在勉强照进来的日光中疯狂悦动,他捂着鼻子往后退几步:坏的,拉不上。
拉不上就拉不上。迟暮站在窗边拔起插栓试图推开窗户,结果却推不开,他摸摸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昨天住了一晚上的棺材,今天拉不上窗帘刚好换换心情。
那你这心情换的还挺刺激,和棺材相伴。胡自狸把相机拿出来看了眼,发现迟暮还挺靠谱,至少电是满的。
迟暮掏出昨天买的烟,也不点燃,就叼了一只含在嘴里做做样子:吃了午饭我们带上相机出去转转。
胡自狸看向他,只见他唇角勾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来都来了,被人拜托的事情当然要做好了。
这个笑一看就是要搞事的样子,胡自狸忍不住抚了抚额头,觉得心累。
午饭是叫小花的小男孩来喊两人吃的,迟暮跟在他身边,问他:小孩儿,你是不是有一个朋友,家里是开杂货店的?
你认识佳佳?听到熟悉伙伴的名字,刚才还有些害怕陌生人的小花几乎要高兴的跳起来了,最近村子出了事儿,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她了,我好想她啊。
胡自狸连忙问道:村子里出了什么事?
村子里好多人死了,爷爷说他们都是被脏东西吓死的,所以让我不要到处乱跑,不让我去杂货铺买东西,也不让我去上学。小花有些伤心的说道。
迟暮和胡自狸对视一眼,迟暮问道:你爷爷为什么要说是脏东西吓死的?
我听大人们说好像是之前过年
小花!村长一声厉喝,中气十足,他目光浑浊的扫过迟暮两人又转回来,看着笑话严厉道,我让你喊客人来吃饭,没让你多嘴说话!
小花被村长吓到,哦了一声之后,闭上嘴开始吃饭。
迟暮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反倒是村长在吃饭的时候又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两人,而后才说道:吃完饭我让小花带你们去寺庙,早点拍完你们就早点走吧。
他的语气里面夹杂着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疲惫,说完这句话,他垂着眉眼不再言语,沉默的吃着饭菜。
桌上吃食非常简单,迟暮和胡自狸也没有嫌弃,只是胡自狸到底没吃多少,饭后两人回房间拿了相机,然后跟在小花的身后往那所寺庙走去。
一路上,迟暮逗着小花,让他接着把之前没有说完的话说完,但是始终都撬不开他的嘴,就连胡自狸都无计可施。
看来村长的警告还是非常有威慑力的。
迟暮这样想着,脚步倏的一顿,胡自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宾馆老板娘?
只见原本已经离开的周丽萍正快步往一个房屋走,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你们怎么不走了啊?小花站在离两人五米远的地方,手中拿了根捡来的木棍在地上敲敲打打。
迟暮招了招手,问他:小花,你和宾馆的老板娘很熟吗?
你是说周阿姨啊?
迟暮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我刚才看到她进去了,就问问。
小花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那是张叔叔的家,周阿姨过去好像是去主持婚礼的。
婚礼?胡自狸眉梢微挑,最近村子里面要办喜事吗?
刚才还知无不言的小花又不回答了,他垂着脑袋拿木棍敲敲地:走吧,我带你们去寺庙。
迟暮收回目光,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小萝卜头,意味深长的笑了:行。
小花带两人走的路比较偏,一路上基本没碰上什么人,也没挨着那些村民的房子很近,倒是他们路过一片丛林,迟暮眼尖的看见里面不少坟。和周围长满杂草的坟不同,旁边很多一看就是才刚新建的坟,上面连草都没有一颗。
这一片生长的树仿佛一个个奇形怪状、勾肩搭背的巨人,将一方土地霸占,他们茂密的树叶把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就算再烈日高照的白天,里面也是一片昏暗,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有那么一缕细碎的光挣扎着照进去,却还是无法驱散里面满溢而出的森凉。
迟暮正观察的入微,视线中骤然出现一个身穿喜服的新娘子,她站在一座新坟前,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迟暮顿住脚步,跟在他身后的胡自狸撞上他,皱着眉头去看迟暮所看的方向,这一看就看到之前的那个女人。
她
嘘。迟暮食指竖在唇边,微微侧过头,小声对胡自狸说道,不要声张。
胡自狸嗯了一声,再看过去,女人已经消失不见。
两人沉默的跟在小花身后继续朝前走,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前面偶尔传来小花拿着棍子挥舞周围杂草的声音。
不一会儿,三人到达目的地,所谓的寺庙破败不堪,里面早已没有人供奉的迹象,就连所谓的佛身体也已摔下高台,断裂好几段,上面布满灰尘和青苔。破旧的瓦房上方兜头照下不少阳光,让迟暮能勉强看清里面的状况。
迟暮给相机开机,装模作样的拍了好些张照片,最后以今天没什么灵感,明天再来的借口成功回到村长家。
两人回到房间,关上门,迟暮低着头看手机消息,突然听见胡自狸的一声低呼。
他猛地抬头:怎么了?
没什么。胡自狸松了口气,指指墙壁,你自己看吧。
只见原本就斑驳泛黄的墙壁上印着好几个血手印,无形中有一只似乎割开血管的手指,正缓缓在墙上写着字。
迟暮不用猜都知道是那个女人在写字,她写的很慢,好一会儿才把一句话写完。
她写道:把我和刘乐的骨灰混合装在一起,谢谢。
明明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但是迟暮和胡自狸两人却在其中看出了别的味道。
墙上的血迹正在慢慢消失,胡自狸突然出声:这个村子里面死的人都和你有关?
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答。
迟暮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墙上已经快消失完的字迹,对胡自狸说道:这次恐怕没有以前那么容易善了。
既然知道,你别没事找事就行。胡自狸说道,我不想又莫名其妙的被他们缠上,我很忙。
迟暮坏笑:没关系,你这次要是晕了,还是我背你。
胡自狸白他一眼:神经病!
一整天,迟暮和胡自狸两人都没有什么具体的收获,晚上迟暮坐在窗前,目光定定的看着院子里面的棺材,它们在月光照射下,显得格外阴森,仿佛里面的尸体随时会掀开棺材板坐起来。
胡自狸靠在窗边,也往外看:一整天了,你到底在看什么?
迟暮神秘的笑了:我在猜这些棺材里面有多少具是装了尸体的,顺便思考了下晚上我要不要去打开一具,看看里面被吓死的人是什么样的表情。
胡自狸:
他无语的看了眼迟暮,再次警告:不要多事。
看看嘛,又不亏。迟暮站起身,搓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胡自狸见他这副样子,心知是挡不住,于是叹了口气:要看可以,但不是现在,现在还早,等半夜吧。
迟暮眉梢微挑,调侃道:不愧是我的狐狸啊,这么迁就我。
胡子里眉心微跳,冷冷道:滚。
午夜,万籁俱寂。
月亮溜溜达达的半掩进乌云之后,月色下的棺材在黑夜中拉扯出宛如鬼魅的瘦长影子,屋外响起的青蛙鸣叫仿佛在唱着阴森的歌谣。
迟暮从床上坐起来,床板发出咯吱声响,他摩拳擦掌,正要走出去时,被胡自狸一把拉住手臂:你听。
什么?迟暮扭头看他,你不会是要反悔不让我去吧?
不是。胡自狸眉头微皱,你安静下来仔细听,有人在唱歌,还有唢呐声。
那隐隐约约的吹奏声在半夜响起,伴随着尖利嗓音的唱腔从远处传来,仿佛贯穿了阴阳两界的时空,在这个死了几十人的村庄里,无端让人生出阵阵寒气。
而那传来的不真切歌声中,所唱的词赫然是那女人在电梯里唱给两人听的歌。
正月十八,抬轿起,人儿啊,何归去,莫不嫁那少年郎,并骨合葬啊。
嫁那少年郎啊,棺椁藏,龙凤贴,金财宝。
少年郎少年郎,你看此女可欢喜?
第7章
夜晚的歌谣犹如鬼魅的吟声低语,在黑暗寂静的村庄中显得极其诡异和阴森。
迟暮仔细的听了一会儿,直到声音已经听不见,他才慢悠悠的品味:我怎么觉得这歌词怪怪的呢
你是不是没仔细看单于查的资料?胡自狸边说边拿出那份文件扔到迟暮面前,这首歌何止是怪,它是树名村流传至今的歌谣,只要有人结婚就会唱这首歌。
说完,他顿了顿:冥婚。
别说,这文件迟暮还真没有认真看过。
这会儿听胡自狸说起,他才打开文件一目十行、仔仔细细的看完,并且丝毫没有没看文件的心虚感:嗯嗯,这歌还真是冥婚歌谣,难怪这村子里死这么多人还要结婚,原来是冥婚。他惊讶的指着一行字,骂道,卧槽,这冥婚居然还是树名村的传统,这种封建迷信行为简直害人不浅,要不得!
胡自狸:
是了,接近九年的时间没和他一起出来处理这种事情,胡自狸都差点忘了迟暮这个人不爱认真看资料的臭毛病了。
他心累的提醒:你声音小点,这里的房子不怎么隔音。
迟暮合上文件夹,目光灼灼的看着胡自狸:出去看看?
走吧。胡自狸点头。
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房间,凭着白天看到的景象,结合文件里面提到的冥婚,径自往那片坟林走去。隔的遥远,那片树林在黑暗中更像是吞天巨兽,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整个村庄都吞噬殆尽。
事实证明他们没有走错,越是靠近,唢呐的声音就越是清楚。
在没有歌谣的衬托下,单独吹奏的唢呐声音尖啸到把鸟和乌鸦全都吓走,乌压压的一大片从两人头顶上飞过。
迟暮紧紧挨着胡自狸往前面走,被胡自狸避开后又黏糊上:乌漆抹黑的,别动,摔了我可不抱你。
谁要你抱!胡自狸咬牙低声道,别靠我那么近。
不行。迟暮正气凛然,我得保护你。
胡自狸:
漆黑幽静的坟林里面,一群人举着好几个红色灯笼,宛若幽幽鬼火。旁边一个中年人正卖力的吹着唢呐,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此刻正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滑落。
宾馆老板娘周丽萍站在一边,口中高喊着送入洞房四个字,边指挥前面抱着两个罐子的一男一女把它们放到挖开的坟中,并且亲手杀了一只鸡,抹开它的脖子,让鲜红滚烫的血液滴落在罐子上,然后尘封,转瞬变成新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