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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千宇看了看两名侍卫,再度把注意力放在安明熙身上时,安明熙已向他走来,来人走近后道:让他进来。
    是。侍卫们收起剑。
    花千宇踏过门槛,扫落身上雪花,再向前,握住阿九高举的伞。
    阿九松手,鞠躬退下,持伞人换成花千宇。
    不冷吗?花千宇微侧身体,将吹向安明熙的风挡在身后。
    安明熙仰望着花千宇,没说话。伴着花千宇一声进去吧,他与花千宇在一把伞下并肩走到了屋檐下。
    花千宇收起伞,将伞交给阿九,阿九接过伞,退到一旁,待二人入门再把门关上,拦下室外冷风,留二人室内交心。
    久等了。花千宇站到安明熙面前,笑道。
    安明熙闻之,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否定:没在等你。说完他看向花千宇,见花千宇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改口:不是特地等你。
    花千宇握住他的双手,为之回暖,又问:想我了?带笑的桃花眼牵引人心,令观者为之心动。
    不由再一次移开视线的安明熙回道:两日前才见过面。他用否认的态度回答,却没法笃定地说不想。
    分开之后,每一刻都是煎熬,甚至比那花千宇离京后漫长五年更难熬。直到当风波平息,安明熙回头去想时,才意识到上一次见面,就在两天前。
    反应到自己对花千宇的依恋与日俱增,安明熙试图克制。
    花千宇捧起安明熙的双手,放到了自己脸颊两侧,贴着他的手掌心,道:我想你啊,所以我来见你了。他闭上眼,嘴角微勾,舒缓的神态似睡着了一般。
    安明熙从他面上瞧见了疲惫。
    原本只是想短暂地看一眼花千宇喃喃。
    不打算留下来吗?安明熙心思,他突然想和花千宇说说和离的事,可一切还未落定,会有人期待负心汉做口头上的弥补吗?
    明熙去过恭亲王府?花千宇睁开眼,嘴角挂着的笑让他看上去愉悦又轻松,仿佛方才只是眨了个眼。
    被拉回思绪的安明熙盯了他一会,见他神色无异,才把白日经历讲述
    在轿子里的时候,安明熙全身心都在自己身上,无力关心远处的喧嚣。走出轿子后,安明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为何伯尹要把他带到恭亲王府,为何王府门前横着几具尸体?纵使陈虎已派手下入府,待人护送安明熙安全离开后陈虎也会进入确认恭亲王的安危,安明熙仍是从脚下尸体手边捡了把剑,涉险亲自率兵探查。
    从前院到客堂,死尸无数,看衣着都是王府护卫和禁军士兵,家丁们不知躲去了何处。活下来的其中一名小卒瞧见安明熙一行人,擦去从额头至眼皮的血,抱拳向安明熙及陈虎行了军礼。不待安明熙询问状况,士兵便将他们领至客堂。只见厅中是被血染红的二人,躺在地上的那位多半亡殁。另一人单膝跪于亡者前,那人背对他们,紧握嵌入地板的长剑,低头静视亡者,似在默哀。透过背影,安明熙认出跪地哀悼之人乃伯尹那地上的人呢?会是卫忠良吗?地上之人所穿是象征权力顶端的紫色官服,已经死了。士兵告诉他们。
    听完安明熙轻描淡写的讲诉,花千宇问:吓到了吗?
    安明熙摇头。
    他并非没见过血,但鲜红的场面复合着血的腥味,刺激他的感官,令他腿软,也令他反胃。无论多少次,他都无法适应。
    安明熙看着花千宇,他想离得更近些,却又觉得不够克制,于是一动不动,接着原来的话题道: 皇叔不在王府。
    花千宇点头:他进了皇宫,说是找你不准是料到王府会受血洗,先一步避开了灾厄。
    也好卫尚书为何出现在王府?
    比起卫忠良是怎么死的,那会的安明熙更关心花千宇的情况。清楚恭亲王出府后,安明熙没在王府中久留。
    是恭亲王。王爷以兵符引诱,引卫忠良到王府面谈。
    尚书的胆量
    胆大的是恭王爷,敢在自己府中对未来天子身边的大红人下杀手。卫忠良相信王爷存反意,认为王爷在被知晓握有一半兵符的情况下只能与他联合。
    兵符真在他手上?
    花千宇摇头。
    安明熙脱口:大皇兄。
    花千宇的双眼瞬间亮了,他惊喜问:如何猜到?
    圣旨、通关令牌,以父皇给大皇兄的权重,再多一块兵符也不令人诧异。
    花千宇提起安明熙的左手置于双唇前,在他手背落吻,笑道:是,不愧是明熙。
    安明熙抬起右手,弯曲食指及中指,夹起他的脸颊肉,捏了捏,问:累了吧?
    嗯,是有些困。
    恍然注意到花千宇过高体温的安明熙把手盖在了花千宇的脑门上印象中,花千宇的身体向来是热的,但现在,这额头是否烫过了头?
    我没事。花千宇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右手拉下。
    让御医看看呢?安明熙说。
    花千宇摇头。
    没事?
    没事。
    歇息吗?
    嗯,花千宇点头,他松开安明熙的手,笑道,那么,千宇先回去了。
    挽留的话卡在喉中,安明熙愣愣地看着不等他回复便离开的花千宇,看他拉开大门,踏过门槛,看他回身相觑,弯腰行礼,看门渐渐合上,偌大的宫殿仅剩自己。
    就这么回去了?安明熙可没让他回去歇息。
    阿九提着热水推开大门,见安明熙一个人傻站着,便问:小公字花将军呢?
    安明熙回道:回去了。他垂眸,掩饰眼中落寞。
    要去见他吗?安明镜问。
    花千宇顿住,侧身看回安明镜,问:他是指
    安明熙。
    是,花千宇点头,坦然承认,殿下有事交代?
    安明镜微微蹙眉,正色道:你二人之间的事我可以不插手,但若引来非议,别怪我狠心处置。
    千宇会小心。
    你的小心就是在夜里私会吗?纵使外人看不出你的癖好,你让他们如何看待你与曾经的储君来往密切?
    花千宇推手作揖,重复:千宇会小心。
    别让花家和皇室沾惹污名好自为之。
    即使安明镜有过交代,花千宇也承诺会注意,但与安明镜分别后他还是去了重华殿,只因白日里与安明熙对视的那一眼。说不上是直觉还是默契,他知道安明熙在等。
    他能忍受寂寞,却不甘让安明熙寂寞。
    自重华殿出来,花千宇骑马回到花府时已近三更,这个时间点府里未睡的本该只有值班的守卫,但管家乐福却门神似的一脸严肃地伫立大门前,直到听见马蹄声,他才有了反应。
    小公子!乐福匆匆走下台阶,来到花千宇面前。
    见他焦急,花千宇心生不安,下马,忙问:出事了?
    乐福点头又摇头,回道:相公让你到客堂去见他。
    何事?
    乐福再摇头:老奴也不清楚,但二公子被相公关了禁闭,老奴想相公是动气了。
    难不成是要算奉旨谋反的账?
    花千宇拍拍乐福的肩,安慰道:别担心。便与乐福擦肩,走入府中。
    通向客堂的路灯火通明,花千宇一边走一边打哈欠,心里期盼花决明能放他早些回去睡觉。就算把他关祠堂也好,只要有能躺的地儿就行。
    花千宇本想用放松的心态应对,因他深知花决明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但入客堂后,瞧见花决明眉头紧锁,眼含利剑的神色,他霎时困意全消,腰板都直了不少。
    爹。花千宇温顺地低下头。
    花决明冷然,问:你和四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向来不喜拐弯抹角,但这么直接还是让毫无心理准备花千宇受了惊吓。
    花千宇抬头,投向花决明的目光里带着惊疑。
    爹怎么会这么问?
    你只需回答是否对四殿下存有非分之想。
    花千宇低头,没有作答。
    花决明见状,一股怒气涌上咽喉,他压下怒意,尽力让声音保持平和:若你否认,这事情就这么过
    是,花千宇抬头,毅然,我对他有非分之想。
    嘭的一声,花决明一掌拍在桌上,怒而起立:你这逆臣贼子!对得起先帝和列祖列宗吗!
    花千宇无言以对。
    花决明深吸一口气,道:从今往后,不准再接近四皇子。年后,尽快成亲。
    花千宇抬手作揖:恕孩儿不能答应。
    父母之命,容不得你置喙。花决明丢下这话,拂袖而去。
    第165章 尾声上
    自安明镜登基为帝,安明熙封号贤亲王,暂代尚书令出入庙堂,因参与要政而未受封洛京之外;过往时常远走的安明心最终也决定定居都城,明明每每见到安明熙都不会有好脸色,他的康亲王府还是要建在贤亲王府附近;持有另一半兵符的安明阳将兵符交还新帝,反受新帝放权,荣获北疆一带的兵权与治理权,受封北武王。各州本就有刺史和督军在,他若不想管,撒手便是,行动不受限。
    不等爆竹声响,安明阳便率领平城军北上回归平城,让乐洋于京城看哑病,也让乐离忧留下好接待年后将至都城拜访新帝的突厥使团和乐洋一块留京是乐离忧的请求,若不考虑他们的功绩,不考虑乐离忧的另一身份,安明阳不仅不会答应,还会把他当逃兵处置。
    新帝登基,九州焕发活力与生机,一切似乎都在往好发展,只有安清枫染上恶疾,咳血不止,因症状符合,又有安清玄作为前例与源头,御医判定他被安清玄传染了痨病,只是安清枫身体健壮,邪气隐而不发,潜伏数十日才冒头。得到御医诊断,王府上下戒严,只有卫澜毫无防备地亲近安清枫,于是安清枫的饮食起居全由卫澜照顾。
    卫澜说:我的第二次生命是你给的,为你死也不算没有意义。
    安清枫仰头,手掌盖着双眼,勾着嘴角笑得凄凉:偏偏是我呢,偏偏是根本没探望过他几次的我我是被这天诅咒了吗?
    没有过多的安慰,卫澜只说:我会陪你。
    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的安清枫彻底地依赖起了卫澜,府中的大小事也全权交由卫澜处理,卫澜成为了恭亲王府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
    前脚才为国斩杀叛贼让安明熙改观,后脚便染上重病,安明熙为自己对安清枫的偏见感到内疚,不畏感染的风险诚心拜访,但接见他的只有卫澜。
    卫澜带着面纱,在数步之外对安明熙道:贤王爷还年轻,应该更爱惜自己的身体。若不是澜儿不能听的话,贤王爷可让澜儿转达。
    只是拜年安明熙作揖,说,前阵子多有得罪,皇侄想当面赔不是。
    贤王爷的这份心意,澜儿会切实传达。
    见卫澜仍没有让他见安清枫的意思,安明熙放下手,直起身,对卫澜道:望王叔早日康复。
    卫澜点头,微笑道:不管王爷还是贤王爷,新年里都会如意。
    安明熙再作一揖,转身离开。出门前,他回头看卫澜,只见卫澜吩咐了旁人几句便摘掉了面纱,向内院走去。
    真有主母的架势。安明熙身后的阿九感慨。
    安明熙摇摇头,说:现在的他看上去好多了。
    阿九点头,心道:是啊,过去给人的感觉要阴暗得多。
    跟着安明熙出了恭亲王府,阿九问:王爷,现在是去
    花府。
    这是
    回府。安明熙从袖中取出锦巾,掩着口鼻离开了恭亲王府。
    自安清枫染病,处境改变的不仅仅只有安清枫,当初所有接触安清玄的人就算没有近距离接触也都被当作病人对待。受影响最小的当属一国之主安明镜,毕竟朝廷百废待兴,身为皇帝的安明镜总不能丢下责任跑去养那不知是否有的病。为避免安明镜及大臣受到传染,刚上任的尚书令安明熙平白多了一月的假期,此间不能上朝,必须通过尚书令的公文也统统又专人送到贤亲王府,送到安明熙手上处理。
    自禁于贤亲王府的这段期间,花千宇曾数次到访,但他担心传染给花千宇,因此一再拒绝见面,就算花千宇故技重施,□□来见,安明熙也是退避三舍。见安明熙急得生了气,直道他老大不小了还小孩子心性,花千宇也不好纠缠,留下一封拜年帖,像只淋了雨的狗狗失落离开。
    安明熙打开了那拜年帖,帖中除却新年祝福,还为没能第一时间关心深入险境的安明熙而道歉,看样子是有人把安明熙曾被伯尹抓为人质一事告诉了花千宇。安明熙读完,只回复了一行字:我很好,新年快乐。随后把回帖让人送至花府。
    那是好久前的事了。坐在轿子里的安明熙掰着手指数着上一次见花千宇的时间,忽然听人吼了一声
    就你家那姑娘还想高攀相府?
    也许是太久没听到花千宇的消息,安明熙竟然市井小民的闲话起了兴趣,便让轿夫到路旁停下,他坐在里边静静地听。
    丞相夫人不是皇亲国戚,大公子夫人也不是世家出身,我家妹子那么漂亮,怎么就不行了?
    多亏他们洪亮的嗓门,安明熙在轿子里就听得一清二楚竟然寂寞对这种事产生兴趣,安明熙自嘲地扬起嘴角。
    荷花再漂亮也比不过那些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小姐,就算你请的画师再好,把荷花画得再好,人家大将军也看不上!
    相府只有一个将军,看来确实是在说花千宇。
    管他!那可是大将军说的只要良人,不问门楣!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攀?哈哈哈哈我忘了,你女儿长得跟个歪瓜裂枣似的
    你娘的!
    欸,说就说,怎么打人呢
    良人?安明熙一愣,正想了解更多,那俩大嗓门弱了下去,安明熙听不清,身子不由往窗口靠,左耳贴在了帷幔上,但随后也只听到二人齐声:谢谢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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