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医女,怎么疯疯癫癫的。
当下傅挽挽便带着她回侯府,又派人去崔院判家中送信,说崔雅宁坐马车的时候扭伤了脚,先在侯府里养伤,晚些时候再送回去。
到了侯府,傅挽挽叫了府医过来,果然崔雅宁扭伤了脚,好在不严重,简单包扎上过药就没事了。
期间崔雅宁一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没闹事就好,傅挽挽稍稍松了口气。
她对孟星飏那么痴情,傅挽挽还真担心她因为被扔出侯府就发了疯。
“你没事了吧?”傅挽挽小心翼翼的问。
“我能有什么事。”
傅挽挽松了口气:“我派人送你回崔府吧。”
“不必了。”
崔雅宁正常了,傅挽挽却觉得她重新变得讨厌起来。
“那行吧,随你。今儿你是从侯府马车上跳下去的,之后别人问你,你可别说是我欺负你。”傅挽挽说着就想送客。
然而崔雅宁站在屋子中间,眸光直直盯着傅挽挽,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其实,她想说的是,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回……你的家呀,崔府。”
“我跟爹爹闹翻之后,就一直住在客栈,但我现在不想回客栈。”
不回客栈,那就是想回家,但跟家里闹翻,也没法说回就回。
“崔院判和崔夫人见你回府,只要你往后安生过日子,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傅挽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崔雅宁这样说,自然也不好疾言厉色的撵人了。
“我还能过什么安生日子?”
“你别那么想,你医术那么好,比太医院里的太医还强,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怎么不能过日子,谁会轻视你呢?”
说到轻视,傅挽挽可是最有体会的了。
虽然爹爹视她如珍宝,但从小到大,在京城高门的圈子里,她都是被人轻视的那一个。
旁人碍于爹爹权势不敢当面说什么,但是眼神里流露出来的轻蔑和不屑是无法隐藏的。
不懂事的时候,她最喜欢出门做客,可读懂旁人的眼神之后,她就不爱去了。
那时候她只希望自己是个男儿身,那样就可以跟着爹爹习武杀敌,不用在后宅里看别人的眼色。
所以她有点羡慕傅卫卫和崔雅宁,她们有自己专长,可以走出宅子去做自己的事,不用整日的绣花、喝茶。
“我有本事?”崔雅宁眼眸微微动容。
自打重生以来,她唯一一次去看医书,就是为了给孟星飏治脸伤。
“对啊,我真的很佩服你。”傅挽挽道,“就算没有太医的名头,但宫里的娘娘们都认可你的医术呀。”
崔雅宁苦笑,“可我已经没有脸面在太医院继续呆下去了。”
并不是从现在开始,而是从她自请为孟星飏冲喜开始,到跟爹爹闹翻,再到去李修元那里自请为定国公煎药,再闹到被人从定国公府扔出来跪在地上大哭。
她做的这一切就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她让爹爹蒙羞辞官,依旧在太医院里做医女。她不是不知道其他太医和医女看到她的眼神和窃笑,她只想着有一日能做孟星飏的女人,自然不在意这些。
只如今,什么都没了,一切的情意原是场笑话,她根本没脸见人。
“就算不在太医院,你也可以做大夫呀,你是女子,又擅长妇科,定然许多高门大户愿意请你去做府医的。”
府医?
傅挽挽见崔雅宁听进去了,越说越起劲儿,“不过我要是你,定然不做什么府医。在宫里或者高门做事也没什么好,还不如自己出去开一家医馆,就叫崔氏医馆,或者雅宁堂。”
“开医馆?”
崔雅宁两世以来,只有两件想做的事,一是成为真正的太医,二是做孟星飏的女人。第二件事,其实是跟第一件事有关系的,如果不是因为她以为孟星飏让她做太医、做院判,她不会那么爱上他。
现在她知道了,让她做太医、做院判的人不是孟星飏,而是傅挽挽。
想到这里,崔雅宁只觉得胸口一窒。
但是傅挽挽说起开医馆的时候,容光焕发,兴致勃勃,崔雅宁看着她的笑靥,不禁发了呆。
一直知道傅挽挽美貌动人,但她不知傅挽挽笑起来的时候如此令人愿意亲近。
或许,这就是孟星飏爱她的地方吧。
崔雅宁突然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难道你往后不想行医了吗?”傅挽挽觉得有点可惜。
“你是堂堂定国公夫人,又是平宁侯宠爱的女儿,自然是可以随心所欲的。”
傅挽挽闹不明白了:“我怎么随心所欲了,那我想开医馆就开不了呀,我又不懂医术。”
“我是懂医术,可是……”
听到崔雅宁这话,傅挽挽忽然灵机一动,“如果你是缺银子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借给我?”
傅挽挽点头:“你医术这么好,一定能还上的。”这一瞬间,傅挽挽甚至都已经想到姨娘曾经给她在京城大街上买的那个铺面,那地方现在租赁给别人做粮油铺子,租约就快到了,若是拿来开医馆也不错。
崔雅宁道:“银钱是一方面,要开医馆,抛头露面的,我不会做生意。”
“这也不打紧啊,你可以雇人做账房,帮你管杂事,你就直管看病。”说着说着,傅挽挽愈发来了精神,“如今侯府人手充足,我那里正好也有个要空出来的铺面,要不我们俩合伙开一家医馆?”
“啊?”崔雅宁对傅挽挽突如其来的想法震住了,“合伙开医馆?我和你?”
“不行吗?难道你不想做大夫了吗?”
同为女子,傅挽挽很明白,崔雅宁闹出这么多事,太医院往后是很难呆下去了,而且有件事她想到了却没说。
崔雅宁自请为孟星飏冲喜的事动静不小,今日又在定国公府前痛哭流涕,崔院判虽然官职不高,到底是太医院院判,各家各户都知道的,要不了多久,今日的事就会传遍京城,崔雅宁往后要议亲非常困难。
与其回到后宅叫别人挑挑拣拣指指点点,何不自己开家医馆,做自己喜欢的事呢?
“我的医术没你想的那么好,我称得上比其他太医更强的,只有妇科。”
“那你就只看妇科呀,”傅挽挽又有了个主意,“对,我们就开一家只接待女病人的医馆,这样你也不用担心自己是抛头露面的了。”
“只接待女病人?”崔雅宁看着傅挽挽滔滔不绝的模样,终于从心底接受了那个令人震撼的事实。
前世要让她做御医、做院判的人,不是孟星飏,而是傅挽挽。
原以为傅挽挽是个只知道吃喝的草包千金,但没想到她这么敢想,这么敢做。
似傅挽挽这样的女子,普天之下难寻。
“这京城怕是没有女大夫。”
“没有就没有,从前没有,以后就有了。”傅挽挽笑道,“你别怕别人欺负咱们,有我爹撑腰呢,谁敢来惹事。”
崔雅宁听到她提起平宁侯,忽然眸光一动。
重生以来,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孟星飏身上,每日都想着如何做他的女人,别的人别的事也没有想过。
看着傅挽挽这坦然的笑容,崔雅宁意识到,傅挽挽身上藏着许多秘密。
她的亲爹……
要告诉她吗?
无论如何,傅挽挽帮了自己,自己应该告诉她一个秘密作为报答。
“你还是觉得不妥吗?”
“开医馆的事我要再想想,我现在想跟你说另一桩事。”
“什么事。”
“我知道一个秘密,跟你有关的秘密,我可以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你要听吗?”
秘密?
傅挽挽诧异地看着崔雅宁,她能有什么秘密叫崔雅宁知道的,她的秘密无非就是身世……
她忽然瞳孔一震,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反正我就是知道,可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我不想听。”
崔雅宁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想听,那我说一件跟公爷有关的事。”她不喜欢欠人情。
“你要说什么?”
“也是个秘密,跟公爷有关系。”
“公爷自己不知道?”
“他现在应该是不知的,不过现在告诉他,对他来说,能少经历不少血光之灾。”这个秘密,她原是想等着合适的时机告诉孟星飏,让自己成为孟星飏最看重的人,压傅挽挽一头。
但是现在,她用不着了。
傅挽挽奇怪地看着崔雅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密?”
崔雅宁垂眸,“我做了一场怪梦,知道许多事情。”
“梦里的事,你拿出来说?”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个梦里梦到的许多事都是真的,比如,我在梦里知道你脚板有颗红痣,你姨娘也有。”前世在宫里当差的时候,傅挽挽半条腿上起了些红疹子,崔雅宁替她看病的时候偶然闲聊到了这颗痣。
傅挽挽吓了一跳,她脚板心的确有一颗红痣,姨娘也有,这事只他们一家三口知道,崔雅宁绝无知道的可能。
“那……那你想说什么?”
“你提醒他,注意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