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饥肠辘辘,在看到一分钟就替她张罗好早饭的老管家时,卡洛琳就知道,早上那所谓的‘花园早餐’根本就是设计好的……她无奈地坐到了餐桌边,长长的餐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但很快,她就迎来了一位好心的朋友。
安妮小姐抱着一本书,坐到了她对面。
“希望我妈妈没有令您感到为难,卡洛琳小姐。”
“是的,并没有。”卡洛琳浅笑着答道。
听到这个答案,安妮小姐明显长舒一口气,她抚了抚胸口:“幸好幸好,否则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达西表哥了……要知道,我一直有些怵他。”
卡洛琳还没有接话,她就接着问:“那么也就是说,您答应他的求婚了是么?那么你们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是在伦敦举办还是彭伯里?我觉得八成是在彭伯里了,因为老达西先生与姨母就是在兰顿旁的教堂举办的婚礼。不过肯特郡距离彭伯里太远了,加上天气变冷后,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去参加……”
她露出怅然的表情,发现卡洛琳一直笑微微的,然后她很快涨红了脸:“很抱歉,我说了这么多话,打扰到您了吧?”
“怎么会呢?”卡洛琳笑着道:“其实我也觉得春暖花开的时候再举办婚礼更怡人。”
安妮小姐听到她的话果然笑起来,只是一面高兴,她一面又微微心虚——恐怕达西表哥可不怎么中意春暖花开的日子吧?
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因为姨母和表妹的关系,又被卡洛琳偷偷打定主意拖后婚事的达西先生,正与他的两位表兄还有理查德一起坐在书房里,几位先生的神情都显得有些严肃,而且没有人说话。
半晌,菲兹威廉上校先沉不住气开口道:“这件事有那么难解决么?”
原来是经过一晚上的‘认真思考’后,怀特和毕尔终于松了口,供认出了指使他们绑走卡洛琳的背后主使,是一个有些出乎意料、却又奇怪的让人觉得合理的结论,那个人是沃伦子爵。
说起沃伦子爵与宾利家的渊源,最早应该追溯到宾利先生被维纳斯小姐一封‘求救信’骗回伦敦的那次,显然,她信中所谓的‘如果您不肯帮助我我就真的走投无路了’是非常夸张的写作手法,因为那时她与沃伦子爵的婚事还远没有到要拍板钉钉的阶段。
不过托她的福,查尔斯在这几天遇到了辛西娅,他们两人还合作将这桩让维纳斯小姐惧怕的婚事搅黄,与沃伦子爵小小地交锋了一把。之后还有沃伦子爵对家庭教师琼斯小姐妹妹的险恶用心,也被查尔斯和辛西娅联手扼杀,两方人恐怕算是正式结下了梁子。
“沃伦子爵与宾利家有些渊源,似乎能成为他作恶的动机,但我却认为这些恰恰说明,他不是一个胆大妄为、不管不顾的人,让他忌惮的人还是很多的。”乔伊耸耸肩,对自己的弟弟说道。
“如果他还不够胆大妄为,那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形容他所做的那些恶事了!”正直的菲兹威廉上校大声反驳道:“他对那些可怜的孩子所做的,比烧杀抢掠的强盗更让人不齿!”沃伦子爵的癖好是那些幼嫩的孩子,这个不可对人言的秘密能让所有知道的人不齿。
理查德笑了笑:“最遗憾的是还有人替他的恶行撑腰,但显然这不足以让他冲昏头脑、嚣张跋扈!传闻中的沃伦子爵确实是个恶棍,可正是因为他足够谨慎,从没有被人抓住把柄,正义之人才拿他无可奈何。所以有关卡洛琳的事,我实在不能就此相信,是他指使的。”
“哦得了!他就是个疯子、什么都做的出来,而我们现在至少有了能对付他的证据!”菲兹威廉上校激动地站起身,然后他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达西,“菲兹威廉,我想你和我一定是相同的想法吧?咱们必须要惩戒这个恶棍!”
达西先生一直面无表情地坐在单人扶手椅上,此时他抬了抬眉,被他眸光扫到的理查德猛地打了个寒战,心里突然开始同情起在卡洛琳这件事上也许本身就很无辜的沃伦子爵了。
“咳……”罗伊终于不笑了,他可不想让自己为人正直却比谁都狠辣的表弟为了自己的小爱人、行事太过冲动。
“这件事,我们还是仔细商量一下吧。”他看着菲兹威廉上校道:“我亲爱的弟弟,恐怕那两个宵小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他们应该和你一样厌憎沃伦子爵,所以才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将这件事栽赃到他的身上,否则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解释,毕尔这样一个不肯抛下伙伴独自逃走的‘高尚之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背叛主人?还有沃伦子爵又怎么会派这样不忠心的属下替自己作恶?”
菲兹威廉上校听完沉吟了片刻,“那么你的意思是,他们俩是想拿我们当枪使,来对付背黑锅的沃伦子爵?”
“恐怕不是我们,上校,而是查尔斯,还有他的挚友达西先生。如果他们能发现辛西娅与卡洛琳是亲密的朋友,那么肯定更清楚达西先生和查尔斯的关系。”理查德开口道。
“所以!”乔伊很快接口:“我们不仅不能被他们这样牵着鼻子走,也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沃伦子爵,毕竟这件事,罪魁祸首还是他。我是这样想的,理查德,你舅舅曼斯菲尔伯爵与沃伦子爵背后的支持者似乎在政见上有些不合吧?我们不如把这两个人交给那位先生,想必无论他对此事相信与否、都要给出一个交代的。”
“我想舅舅和表兄知道有人借辛西娅的名义做坏事,一定愿意与他好好谈谈如何解决。”理查德微笑着点了点头。
习惯了直来直去的菲兹威廉上校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露出一个苦笑来:“我可真是不能明白你们这些头脑复杂的家伙都是怎么想问题的!我可想不出这样迂回的方式。”
“不过我想菲兹威廉哪怕能想到这些,也更愿意直接了当地与沃伦子爵来个了断吧?”乔伊拍了拍表弟的肩膀,调侃道。
达西先生看了他一眼,目光凉的像子夜的雾气。
乔伊先生的笑声微微一塞,然后达西开口了:“其实我更期待,沃伦子爵的保护人就此放弃这样一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属下。而对于我们来说,痛打落水狗才更大快人心——这是……的原话。”
“痛打落水狗?说的真妙!菲兹威廉,这是谁说的?”
看到上校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达西决定还是将他的姑娘的名字按在心底,毕竟善良仁慈的淑女是不应该说这种话的,虽然他也无比赞成。
一天后,理查德就在罗伊的陪同下返回了伦敦,因为能打击政敌这件事是刻不容缓的,安妮小姐自然有些失落,但德波尔夫人却意外的十分愉快大方地放走了她的女婿候选人。
“要让那些胆敢在肯特郡胡作非为的人付出代价!”不愧是独自掌管庞大家产多年的夫人,卡洛琳听到这句话时,深刻明白了德波尔夫人对自己说的话——成为一个随时能拿起武器保护家庭和孩子的女人。
这些天,卡洛琳与这位夫人的相处已经渐渐显露出融洽的冰山一角,她试着在德波尔夫人面前主动说话,不再装作乖顺或唯唯诺诺。她还与德波尔夫人分享自己这些年在饮食上的心得,包括食物调理身体的理念,这让德波尔夫人很有兴趣,自己和女儿都需要更加健康才好,卡洛琳还写信让诺亚写了许多菜谱寄到罗新斯,因为德波尔夫人考虑到路易莎正有身孕。
“怀孕的人在饮食上是最挑剔的,等你姐姐分娩后,再叫你的厨子来罗新斯也不迟。”她这样说道。
所以卡洛琳渐渐发现,只要她愿意,德波尔夫人也可以是一个很宽和的长辈、慈爱的母亲,虽然她大多时候都显得严厉了些,尤其是在欣赏卡洛琳演奏唱歌的时候。
“你还需要多多练习!”她不客气地指出。
又过了半个月后,罗新斯之旅有惊无险地结束了,虽然德波尔夫人再没有提过是不是认可了他们两人的婚事,但与卡洛琳的微微担忧不同,达西先生明显非常乐观。
“她一定是默认了!”这位先生坐在马车上,握着卡洛琳的手浅笑起来。
“希望您不是过分自信……”卡洛琳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别开头去看向窗外的景致。
“肯特郡真是个美丽的地方,但我还是非常想念内瑟菲尔德。当然,是因为我的哥哥姐姐在那里。”
“德比郡也是很美的,比起任何地方都不差。”达西先生轻缓地说道:“而且我在那里,所以你有没有想念过它?”
“……”他的呼吸落在耳廓上,痒痒的,察觉到自己脸又一次发烧,卡洛琳真是对达西先生在他们单独相处时越发无所顾忌的甜言蜜语感到无奈。
“德比郡是很美,但是你此时可不在那里!不过如果乔治安娜在的话,我是会想念它……”
她翕动的唇再一次被捉住了,微微有些颠簸的马车,让她的心跳也渐渐紊乱起来。
到达内瑟菲尔德时已经接近黄昏,看到一袭浅红长裙的路易莎挽着赫斯特先生的手臂立在门外,卡洛琳无视了眼前先生的手,独立跳下马车跑过去。
到路易莎跟前时,她慢下速度,似乎近乡情怯般,都不敢碰触已经显怀的姐姐。
路易莎脸上带着母亲独有的温婉笑容,但她一开口,这温婉就好像成了卡洛琳的错觉。
“卡洛琳,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在姐姐促狭的目光下,卡洛琳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身后的达西先生则一脸的正人君子模样,他躬身一礼,甚至还弯起了嘴角:“路易莎,你一切都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