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家发现你后报警的姑娘。”莱克特医生迅速地反应了过来,接下了嘉莉的话,“她是你的朋友吗?”
“不,并不是。”
“她与你杀死的那些人一样欺负过你?”
是的……但也不是。嘉莉在开口的前一刻犹豫了,她紧张地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努力尝试着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自己与苏并不熟悉,但她知道她们的关系非常复杂,嘉莉不知道如何同医生说起。
所幸的是医生并没有强迫她开口,嘉莉想或许自己纠结的表情就足够说明一切了。莱克特医生只是合拢了双手,将它们随意地搁在腿上,嘉莉等了一会,他才用一种笃定的口气打破了沉默。
“我需要你见见她,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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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经受外界的虐待,使得嘉莉·怀特对他人的反应非常敏感。”
作为唯一一个能够使得嘉莉冷静下来的人,汉尼拔·莱克特医生几乎成为FBI获得进一步讯息的唯一来源。
“她能够轻易地察觉到他人话语中隐藏的含义与暗示,并且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性地接受一部分。比如说她认为自己是个女巫,再比如,她认为我是上帝派来的使者。接受暗示是一种自我保护方式,这给了她承担虐待的理由,以及……”
说到最后时,莱克特医生微妙的停顿了一下。
“……我认为,也可能给了她替人顶罪的理由。”
接着汉尼拔·莱克特以他特有的语气,毫无征兆地转移了话题。
“嘉莉·怀特似乎对她的一名同学,报警的苏·斯涅尔表现出了在意的情绪,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让她见见那名目击证人。”
☆、少女嘉莉05
FBI决定让嘉莉·怀特与目击证人,她的同班同学苏·斯涅尔见面。
弗莱迪·朗兹坐在电脑桌前,今天在医院获得的收获让她止不住勾起了嘴角——她答应汉尼拔·莱克特医生不再见嘉莉,可没答应他不见嘉莉·怀特身边的人。她卖个风情就让那个护工说出了一切,与目击证人见面的建议是汉尼拔·莱克特医生提供的,弗莱迪还记得那天晚上他打来电话时说了什么。
她打开了文字处理软件,目击证人苏·斯涅尔的档案详细地陈列在眼前。
弗莱迪·朗兹回想起了之前与莱克特医生的那通电话。
“整个毕业舞会的人都看到嘉莉·怀特杀了人,监控录像也清晰地记录了下了她的一举一动,而你却认为她无罪。”接到莱克特医生电话的弗莱迪,并没有因为他听起来荒谬不已的言论挂掉电话,而是平静地陈述出了事实,“能告诉我理由吗,医生?”
“朗兹女士,你认为嘉莉·怀特真的是女巫吗?”电话另一端的莱克特医生不答反问。
回应他的是弗莱迪的笑声。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弗莱迪明白医生是在明知故问。任何一个读过小学的人都不会相信这老一套的说法了,何况是见识过无数更为离奇诡谲的杀人案的她。
“那你认为嘉莉是如何凭空挥了挥手就夺人性命的呢?”
“正因为我想不出来才会选择追踪报道,医生。谁知道小嘉莉是如何办到的,或许是用了什么道具,或许是提前布置好的也说不定。”
“我想这样的报道并不会被你的读者们喜爱。”
当然。老实说若不是最近几日全美利坚的杀人狂都像是商量好一样集体休班,弗莱迪才不会报道嘉莉·怀特的案件。如果这个案子发生在二百年……不,不用那么长,哪怕是二十年前,“复仇女巫”这个词汇也能让可怜兮兮地小嘉莉成为犯罪爱好者心中的女神。但时代不同了,恶魔与巫术已经不再罪犯圈内流行,现在的人们更钟情于优雅干净的反社会与冷静病态的精神病杀人狂。
“那么,你有什么意见吗,医生?”弗莱迪虚情假意地问道。
莱克特医生用他一贯礼貌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他的观点:“我认为嘉莉·怀特无罪。”
这一次,弗莱迪·朗兹明白了他的意思。
聪明伶俐的记者还记得嘉莉·怀特的模样,暗金色的头发,浅色的眼睛,脸蛋还算不错,按理说这样的姑娘在学校里应该是欺负别人的才对,但她那一身宗教狂热者特有的苍白与神经质破坏了一切。说话时过分的畏惧与戒备不仅不会让人心生怜悯,反而让她没来由地感觉到厌烦与不耐。她几乎是把“受害者”三个字写在了脸上,见到她的弗莱迪·朗兹非常失望,因为嘉莉·怀特不是她想象中的杀人凶手,也不会是她的读者想要看到的杀人凶手。
但她的确是个合格的受害者。
那就让她当个受害者好了。
比起校园欺凌造成的灾祸,一个隐藏在嘉莉·怀特背后,操纵她做出一切的杀人凶手可能更夺人眼球。弗莱迪的大脑迅速地转动着,她甚至已经想好下一篇新闻的题目了。
莱克特医生说嘉莉·怀特无罪,那总得有个人是凶手。假设这个人真的存在的话,那他肯定与嘉莉·怀特认识很久并且足够了解她——而现在尚且在世,还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目睹嘉莉杀死她的母亲,然后果断报警的目击证人,她的同班同学苏·斯涅尔。
而据弗莱迪·朗兹所知,与苏之所以能在嘉莉的大屠杀中逃过一劫,是因为她被校方惩罚不得参加毕业舞会。
她犯下的错正是在学校里带头欺凌嘉莉·怀特。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医生?”以可怕的速度整理完思绪的弗莱迪用她特有的,讨人喜欢的腔调问道。
“请随意,女士。”
“是什么让你选择找上我来为嘉莉开脱罪名呢?”记者是个讨人厌的职业,专门报道变态杀人狂的记者更是不被喜欢,在这点上弗莱迪很有自知之明。她还知道,汉尼拔·莱克特医生非常戒备自己,而现在他却为了一个死去也不会有人哀悼的嫌疑犯请求她的帮助——是的,帮助。他这通电话听起来像是交易,可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保护嘉莉·怀特不受刺激的话,他大可以请FBI找个借口把自己再次逮捕起来,完全不用提出什么条件。
弗莱迪·朗兹并不期待医生会回答这个问题,但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的男人沉吟片刻后,竟然开口了。
“……嘉莉·怀特是个很单纯的姑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弗莱迪在莱克特医生总是平静,甚至有些冷漠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易察觉的温情与怜悯,“她灵魂饱受自责与愧疚的折磨,一个无辜之人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偏见与误解。她现在一无所有,而我是她的心理医生。”
“单纯的灵魂理应得到保护,朗兹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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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漂亮,金发碧眼,举止高傲,几乎是嘉莉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在学校里这样的女孩子总是很受男生女生的欢迎,他们有自己的圈子,一个嘉莉完全无法接近的世界。老实说嘉莉是有点怕她的,因为她总是那个圈子里最引人注目最讨人喜欢的那个。嘉莉一直以为这样的她会讨厌自己,就像是她的玩伴那样,哪怕只是擦肩路过也要对着自己流露出厌恶与轻蔑的神情。
但是她没有。
当母亲的身体逐渐地在自己怀中变得僵硬时,当嘉莉准备与母亲一同殉葬在禁锢了她十八年的房子中时,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