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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兄有前途,这女子在后宫前途也差不了,何况吴昭容自身还貌美多才,贤妃怎么能不担心?好不容易母亲献个求子方,若是能因此让后宫有子嗣,哪怕不是她生呢,至少也有她一份功劳。如今——全被国师搅了,也不知道他跟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回头就把那方子驳了不让用。
    “国师——”贤妃苦笑,“国师比皇后还要……”不,在这后宫之中,其实国师比太后还要得皇上看重呢。
    宫女想了想,终于大胆地道:“其实依奴婢之见,皇上无子,钦天监该好生观一观天象,是不是有什么人作祟才是。”
    “别胡说!”贤妃赶紧喝止,“你不要命了?”
    “奴婢可是说的真心话。若是皇上有了子嗣,观星台那边,国师还能如此得宠吗?”
    “钦天监……”贤妃苦笑,“国师自己就是神人哪……”
    “奴婢也不是说让钦天监造谣,只是看一看。若是当真有碍,那也是娘娘一份功劳。”宫女也发愁呢,仆以主贵,若是贤妃失势,她们这些贴身宫人又有什么好处?
    “那,那就试试。”
    正烨五年六月,钦天监使进言,帝星旁有一星,其光由暗而亮,压迫帝星,后宫无子,只怕与其有关。
    “早怎么不见你们上奏?”齐峻面沉似水,冷冷地问。
    “回皇上,此星早隐在帝星之旁,只是其光晦暗,臣等观之不清,不敢妄言。”钦天监使奉上一迭记录,“臣等观此星已有七年之久,逐年记录皆在此处,绝非虚言。”
    齐峻拿过来扫了一眼,其纸色墨色都可证明,这确实是七年间陆续的记录,当真不是临时造出来的:“你说已有七年之久?”
    “是。”监使伏地,“臣等皆知妖道真明子屡以假天象欺君,臣等那时不得先帝信任,进言无力,可观测天象一事,却未尝有一日止。此星初时光晦暗,乃是佐星之象,故而臣等亦未进言。然而近年来其光渐亮,以至压迫帝星,阻其气运。如今至夏,其象更显,臣等,不敢不报。”
    齐峻心情复杂地看着监使。这监使家世代相传皆以此为业,其忠心也是真的,当初真明子初入宫时,还因为驳斥其言论而遭敬安帝贬斥过,这记录也都是真的。可是如果说七年前便有星隐于旁,那——只有知白啊……
    71、求灾 ...
    知白在观星台顶端打坐完毕,起身下来。正是午时,烈日当头,他脸上身上却不见半滴汗水,只是脸颊被晒得略有一丝绯红,健康圆润像个鲜果一般。
    观星台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因此有宫人在廊后的私语也就特别听得清晰:“……当真的?妖星现世,皇上都不问?”
    知白听出来这是平素把守观星台园门的一个小中人。另一个声音却不大熟悉,仿佛是前几日里送膳的,只是他从未注意过:“可不是,皇上下旨,让钦天监正使副使都告老了,倒是把他们家里的幼子给弄进了钦天监来,其余家人全部送回了家乡,听说还是让御林军一路护送回去的。”
    “这不是看重吗?”小中人有些糊涂,“御林军哪,哪个大臣告老有这样的气派?”
    “你傻!”那一个一指头敲在他头上,“那不是气派,是监禁!皇上这是在京里扣了人质,然后把人发还家乡看管起来。”
    “为,为什么要看管?”小中人结巴起来,仿佛很不明白,“他们这不是,这不是忠心吗?也是为着皇上的子嗣啊。”
    “自然是不让他们把话说出去。你可知道,那妖星说的就是国师!皇上是不让天下人知道,是国师妨了他的子嗣!”
    “是国师?”小中人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喃喃地说,“这怎么会哪?”
    “怎么不会。七年了,七年前妖星就现了,只是那时候还暗着,妨不到皇上什么,反而有辅佐之功。只到了如今渐渐明亮,才妨着了皇上的子嗣。你好好想想,国师是不是七年前入宫的?是不是辅佐了咱们皇上?哦,那时候皇上还是太子呢,若是没国师,还真斗不过那妖道真明子。”
    “既是这样,怎么如今又妨着了?”小中人一头雾水,“国师可是有功之臣。”
    “可是毕竟是方外之人哪,跟咱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那一个啧啧了两声,“国师太能耐了,也就是因着太能耐了,才……何况,国师跟皇上……最怕的就是采补啊!”
    “采补?”小中人更结巴了,“你,你可别胡说,国,国师跟皇上没,没什么……”
    “嗤,你骗鬼呢。若不是采补,皇上身子康强,怎么就会没子嗣?哦,也或许不是采补,而是国师运道太旺,妨到了皇上。唉,皇上如今也难哪,国师若在京城里,这子嗣恐怕是不会有了;可若说让国师离开,到底也是从前立过功的,皇上也放不下。所以皇上才封了钦天监的嘴,也不许任何人往外说这话呢。”
    “啊——”小中人刚刚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就听有人在背后笑嘻嘻地说了一句:“既然不许任何人往外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一回头,就看见一张笑眉笑眼的脸从回廊拐角伸出来,几乎是紧贴在他背后。
    廊板上扑通扑通两声,两个说话的人一起跪下磕起头来:“国师饶命,国师饶命——”
    “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知白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先扫了一眼那个内监,“我记得从前来送膳食的,不是你吧?”
    “奴婢纳福,是新调到御膳房的。”
    “纳福,这名字倒不错。”知白歪头想了想,点点那个看园子的小中人,“小林子是吧?给我搬个椅子来。”
    小林子连忙跑去搬了张竹椅过来,知白坐下了,往后靠靠觉得舒服了,才又道:“纳福啊,你是哪个宫里的?”
    “奴婢,奴婢是御膳——”纳福还没说完,知白就笑了:“真当我是个呆子?不然我让皇上来问你?”
    “奴婢真的是御膳房的,只是从前管往前头送膳,从来没伺候过观星台……”纳福的汗已经下来了,连连磕头。
    “胡说八道了吧?”知白仍然笑嘻嘻的,慢吞吞抬手指了指他,“你刚才说,皇上封了钦天监的嘴,不许任何人往外说妖星之事?”
    “是——”纳福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这位国师闻名已久,倒真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这样近地看看。只见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黑亮如星子一般,俯下身来时都能照见自己的影子。说起来国师的五官拆开来看也未觉得如何秀美,唯是合在一起只觉得无一处不合适,瞧见了就有些移不开眼睛,也难怪皇上会……
    “奴婢句句属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秀美的国师,纳福却觉得跟龙椅上那位不苟言笑的皇帝有些相似,说不出哪儿像,但在这两人眼前,隐隐的都让人觉得会被看透似的,尤其是自己照在那双眼睛里,只觉无可遁形。
    “皇上召见钦天监,身边伺候的人应该也就是那么几个,都是心腹。”知白懒洋洋地往竹椅扶手上趴了趴,把下巴垫在自己手臂上,像只睡不醒的猫,“皇上不让他们说的事,他们一定不会说。钦天监那两位正副使连儿子都被扣下做了人质,当然也不会乱说。那么,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还要专门跑到观星台来说给我听?”
    纳福的后背顿时被一层冷汗浸透了。他从来没听说过国师有精明之名啊?人说起来都只说国师有神术,好伺候,脾气软,可是从来没人说过,国师这样的尖锐深刻,入木三分哪!
    知白看着他,并不催促。入宫七年了,就算真是个呆子也该学聪明了,那些大事他无意去听,可是这样小事若还看不破,也太没意思了。
    “国师……国师……”纳福的嘴不好使了。
    “知道为什么问你这话吗?”
    “奴婢该死……”纳福只会说这四个字了。
    “因为没意思。”知白神色间有些厌倦。这两年里,后宫嫔妃增加,各种各样的麻烦那也是成比例地上升,若不是齐峻下了死命令,观星台能不能还这样安静,那还两说呢。平日只要离了观星台,听进耳朵里的每句话都意有所指,今儿终于把这风吹进观星台来了。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这皇城别看金碧辉煌,若不是有齐峻,还真比不上山野之中呢。
    纳福冷汗直流,终于把心一横:“国师别问奴婢是哪个宫里的,奴婢只有一句话,钦天监绝没有半字谎言。国师有神术,您,您自己可以去观星。”
    知白撇撇嘴:“这可难了,本国师什么都会,就是不会观星。”
    纳福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居然是一脸的坚定:“国师,您是真正的高人,观星这样的小术,您怎么能不会?您是辅佐了皇上继位,这恩德全宫的人都铭记于心,可是,可是皇上得有子嗣啊,求求您,就,就离了京城吧!”
    “放肆!”齐峻冷沉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把他拖出去,着殿中省仔细查问,究竟是谁指使他来胡言乱语!”
    “皇上,奴婢是一片忠心,皇上不能无子嗣,无子嗣,则江山将来都不知落入谁人手中啊!”纳福眼看两个中人逼上来,忽然一转头,冲着旁边的廊柱就撞了上去。只听砰地一声闷响,血花四溅,他有些胖的身体滑落于地,一个中人上前一试:“皇上,已经没气了。”
    “拖下去!查!”齐峻恼得脸色如锅底,“没有一天安生的时候,都是嫌好日子过腻了吧!”
    没人敢说话,悄没声把尸体抬了下去,剩下小林子几乎吓得瘫在地上:“皇上,皇上饶命……”
    “拉下去,杖——”齐峻一个毙字还没说出口,知白忽然拉了拉他的手:“皇上,多杀无益。”
    齐峻没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自有人上来将小林子拖了下去。有知白这句话,他死是死不了,但这样多嘴多舌的奴婢,又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也就是扔去做那些粗活了。齐峻阴沉着脸反握住知白的手:“走,进内殿去。”
    知白跟着他走,低头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皇上,钦天监真是这么说的?”
    “胡说八道。”齐峻简单地说,“朕已经查过了,是贤妃的家人找到了钦天监。”如果不是为了不让这事掀起风浪,他现在就准备把贤妃扔进冷宫去。
    知白低着头,脚在地上踢着:“那——什么妖星都是假的?”
    齐峻犹豫了一下:“钦天监倒确实是有记录,但也不过是帝星之旁现了一颗星而已,此星与子嗣是有否有关,他们也无据可证。”
    “我不懂观星……”知白有些后悔,“早知道,该跟师父多学学……”
    齐峻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听他们胡说八道呢。你不是说过,天象与人事并无甚大关联,怎么这会儿自己倒信了。”
    知白默然片刻,忽然转过身去抱住了齐峻的腰:“我怕——陛下没子嗣,是因为龙气……”他始终忘不了,齐峻身上得而复失的龙气,是为了替他挡劫而失去的。
    “又胡说了。”这会儿已经进了内殿,冯恩等人都识趣地留在了外头,齐峻也就没了顾忌,展臂抱住他,“当初你还说我没龙气坐不得大位呢,如今还不是好好的?我跟你说——”他压低了声音,“这两年平王在封地千方百计地搜刮,银子没刮到多少,倒是惹起了民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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