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大门进院子的时候,又是一句及其自然的我回来了,这一次居然有了回应者,他的话音刚落,一声及其短促的猫叫声就响了起来。
循声望去,就见一只健壮的黑猫蹲坐在院里菜园子的矮墙上面,它通体黝黑,没有一丝的杂毛,一对眼睛碧绿透亮,肌肉结实线条流畅,一看便知那不是宠物型的家猫。
那猫看见陈泽推着车进来了,便立起身子从矮墙上跳了下来,踱步来到了陈泽的身边,围着他转了几圈,然后用身子在他的小腿边上不停的磨蹭,口中发出‘喵、喵’的叫声。
陈泽将自行车推进院里靠好,然后弯腰摸了摸黑猫的头顶说到:“好了,好了,二黑,别撒娇了,我马上就给你弄吃的。”
说着便来到了院门旁边的神龛前,恭敬的拜了拜之后,便将早上上供用的那碗菜粥端了起来。
按理说初秋的天气,这饭菜在外面摆了一天,早就应该变味或是引来蝇虫的糟,蹋了,可是这一碗饭菜却没有,粥和鸡蛋还是好好的待在碗里,没有一点被蝇虫舔咬过的痕迹,整个碗里面清清爽爽的,别说是饭菜的馊味了,就连正常的米香蛋香味都没有,整个的一碗饭菜,就像是一碗造型逼真的蜡制品,没有一点的味道。
这样奇怪的现象,却没有引起陈泽哪怕是一丁点的好奇,他仿佛是没有发现饭菜的异常一样,端着那一碗饭菜,开门进了屋里。
那只叫二黑的大黑猫脚步轻快的跟在他后面,陈泽进屋之后将那碗如同蜡制的饭菜倒进了二黑的猫碗里。
猫应该是很挑食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馋猫这一名词的出现,向这样一碗香气全无的饭菜,以猫挑剔的嗅觉和味觉来说应该是很不得它喜欢的。
可事实却是恰恰的相反,二黑走到食盆的边上,小心的嗅了嗅,然后低头便吃,身后那条长长的尾巴更是竖的直直的,偶尔还轻轻的左右摇摆一下,让人看的出来它心情很好。
看见猫儿吃的开心,陈泽便不再管它,起身出屋去菜园子,打算摘一个黄瓜回来拌着吃。
晚饭依然很简单,早上剩下的菜粥加上拌黄瓜在加上一张面饼,吃过晚饭之后,陈泽坐到电脑桌前开始制作明天的课按。
没过一会,陈泽的课按就制作完毕,把它们下载到U盘里之后,陈泽关上了电脑,来到卧室里看电视。
电视打开的时候正好是19点整,电视机里响起了让人熟悉的新闻联播的声音,主持人们在镜头前面亲切的问候着全国人民好,就在这时,屋里突然涌进了一股清凉,将初秋的燥热完全的压了下去。
陈泽嘴唇微翘,将身边的位置让开,大猫二黑这时也进到了屋里,踩着椅子跳到了他的腿上,而那微微的凉意好似就萦绕在他的身边,让人倍感舒适。
陈泽一边听新闻报道一边抚摸着腿上的黑猫,用手指给它顺毛,猫咪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边叫着,一边用爪子给自己洗脸。
这只黑猫是前年来到他家的,那是他上班的第一天,回到家里之后就发现有一只小黑猫坐在神龛的旁边,看见他之后便娇怯的冲着他低叫,陈泽当时的视线在小猫和神龛之间来回的扫,看看小猫又看看神龛,看看神龛又望望小猫,突然之间领悟了,这应该是庆祝他上班的礼物吧。
陈泽开心的将小猫抱了起来,杀向了镇子里唯一的一家宠物店,迅速的买齐了猫儿要用的东西,宠物店的老板也是镇子上唯一的兽医,他给小猫打了预防针,还嘱咐他说这事一只小公猫,要是想让它活的好一些,最好是成年了就带过来做绝育。
那小猫当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改在他怀里时那娇憨可爱的样子,凶悍的冲着宠物店的老板嘶吼,那样子连久经考验,见多识广的兽医都给镇住了,要不是陈泽当时死死的抱住它,那位兽医的脸上,估计得添上不少的抓印子。
就这样,这只小黑猫就算是在他家住下了,陈泽每日好吃好喝的招待它,还给它买进口的猫粮吃,可惜小黑猫却偏偏对那些猫粮不太感冒,反而对他上供的那些供品十分的亲睐,不仅是上供的那些饭菜、糕点、就连水果它都有兴趣啃上几口。
喂猫粮不吃,只对供品感兴趣,这样的小猫是否正常?陈泽是不知道,他原来也从没养过,原本还担心猫祸祸供品,后来供品只要是摆在神龛前面,它就不动,在陈泽把供品撤下来之后,猫才会吃它们。
陈泽原来也试着想要改改小猫的脾气,但在变换了几种猫粮,几经尝试都没什么效果之后,陈泽对这只猫的脾气也算是彻底的服气了。
这只小黑猫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慢慢长大了,在供品不够它吃的时候,它学会了狩猎,陈家的小院子也在关不住它了,走出家门的二黑彻底成了南源镇的一霸,家猫、野猫什么的,在它面前完全不够看,陈泽还时长能看见它在与狗打架,还经常是一挑二或是一挑三,仗着它速度快,身子灵活,完全的不落下风。
那些日子,长长的会有人带着自家的猫或是狗过来,指着那满身的条状纹要陈泽给个说法,每一次陈泽只能客客气气给人家道歉,带着那些猫、狗看病,直到后来那些猫狗嗅到二黑的味道掉头就跑,陈泽的家里才算是清静了下来。
想到这里陈泽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都说是宠物像主人,可他明明是很和气的脾气呀,二黑这性子是随了谁那?
时间就在这宁静的气氛中缓缓的过去了,晚上十点,陈泽关了电视,打了一盆温水给自己擦了身子,换上了睡衣躺在了床上,不一会便睡了过去,恍惚中有个声音娓娓的在他耳边说到:“镇子西边的气场最近有些怪异,汝当远离那里,不要轻易过去。”
☆、第 3 章
第二天,陈泽一早醒来就记起了那位在他耳边说过的话,清晰的好似被人印在脑中一样,而大猫二黑这时就蹲在他的床底下‘喵、喵’的冲着他一直的叫。
陈泽从自己的床上爬了起来,用手揉了揉二黑的脑袋说到:“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平常不是一早就溜得不见影踪了吗?”
猫咪当然回不了他的话,只是不停的用头轻轻的撞他的手心,然后用舌头舔他的手指。
陈泽被舔的直笑口中说到:“怪痒痒的,别闹了,我得去做早饭了。”
陈泽踩着拖鞋来到了厨房,舀出几碗大米淘洗好,放进电饭锅里面闷着,然后又去菜园子摘了几个西红柿回来,准备做一个番茄炒蛋。
等到他把菜炒好的时候,米饭也已经闷好了,依然是满满的一碗菜饭外加三炷香,给门神供上,回屋之后又把新焖好的米饭挖了一勺放进了猫碗里,抓了一把的虾皮拌了进去,二黑这时才踱着小步,不紧不慢的的走过来吃自己的早餐了。
一早上就这么忙活着过去了,等到他骑着车子进了校门的时候,昨天晚上的那句话又突然的在他的脑子里浮出来了,他下意识的往四周扫了,见周围都是身穿校服的学生,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学校里,赶忙回神,锁好了车子往办公室走去。
语文组的办公室里依然很热闹,不过这只是占时的,等到预备铃打响的时候,办公室里便迅速的安静了下来,有课上的老师们都纷纷的离开去往自己的教室了,而那位被陈泽称呼为许姐的时髦姑娘,则又拿着一叠厚厚的请柬出去了,很快,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陈泽一个人。
陈泽在办公桌上整理这自己刚刚打出来的课按,脑子里却还是在回想着昨天晚上听到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那句话虽然听着的语气是很轻柔,但所包含的的态度确实不容抗拒的,陈泽听他说话听了二十几年,这样的态度却是头一回遇到。
心里有些烦乱的陈泽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教案,走到窗户的前面将纱窗拉开,把头探了出去,准备给自己透透气。
头探在窗户的外边,陈泽还是忍不住的往镇子的西边望去,只是那边是学生们的宿舍,要比这边的教师楼高出两层,陈泽他所在的二楼位置又矮,被宿舍楼这么一档,根本就看不清楚楼的后边是什么。
失望的将目光收了回来,陈泽又想起了那位相识了二十几年的先生。
说是相识,其实也不完全对,至少陈泽就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位先生的样子,只是听过那位先生的自我介绍,说是姓石名柄淦。
陈泽从小就是在他爷爷的身边长大的,倒不是他父母不喜欢他,不想养他,只是实在是养不了,听镇子上的老人们说,他从出生开始,便是灾病不断,日夜的啼哭,从不停歇,出了满月便是高烧不退,父母带着他跑遍了县、市、省里的大小医院,中药、西药、甚至民间的偏房都用了个便,不仅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还越来越严重,父母看着奄奄一息的他是伤心不已。
就在这时,一直住在乡里的爷爷找上门来了,进门就一句话:“这孩子你们养不了,要想让孩子活命,就把他给我。”
陈泽的父亲原本是不愿意的,因为陈泽的爷爷秉信道教,还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道士,就因为这个身份,当初十年,浩劫的时候他们一家老小没少被迫害,这就造成了父亲对神怪这种虚渺之事的及其厌恶,他一直很唾弃这些学说,直言他们是封建思想的残留。
因为有这样的想法,他父亲与爷爷之间的关系曾经很是紧张,有一度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恶劣,父亲与母亲结婚之后没有多久,就带着母亲从乡下的老宅子里搬了出来,到市里开始独自的打拼,自此很少再回乡里了。
这在八十年代初,可以算得上是标新立异了,当时可没少让人看笑话,可他父母就是咬着牙,顶着那些嘲笑的眼光硬是挺了下来,凭着他们的辛苦和努力,在这座城市里慢慢的安家立户,站稳了脚跟。
后来他们就有了陈泽的哥哥,然后就又有了陈泽,陈泽有时也会想,要是没有他的这场怪病,这个顽强的小家庭应该是会越过越好的。
陈泽的爷爷对他父亲说:“这孩子八字奇异,你们是养不了的。”
他父亲对此说法嗤之以鼻,但是爷爷要抱孙子,他却是阻挡不了的,所以看见儿子在爷爷的怀里就不再哭闹之后,这位一向对神鬼只说不屑一顾的男人最终还是动摇了,陈泽的父亲答应陈泽的爷爷可以带陈泽几天,若他真的能好,他就让爷爷把陈泽带走。
爷爷就这样在父亲家里住了三天,这三天里陈泽不仅是高烧退了,连精神也变得更好了,不仅不再哭闹,连晚上也可以安静的睡觉了。
在事实的面前,陈泽的父亲终于还是屈服了,他答应了陈泽爷爷的要求。
据说陈泽被爷爷抱走的那天,他父亲把自己关在屋里没有出来,他母亲和哥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送了又送,直到爷爷上了开往乡里的汽车,耳边还能听见他们的哭声。
陈泽就这么跟着爷爷回了乡下的老宅,从他懂事开始,他就知道家里除了他和爷爷之外,是还有第三个人的,证据就是每到他入睡的时候,就时长的会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当他把这件事情告诉爷爷时候,爷爷就慈爱的摸摸他的头,然后把他领到了院门旁边的神龛前面,从此以后,家里面给神龛上香上供品的活计就落在了陈泽的手里。
一转眼,十几年就这么的过去了,随着城市的慢慢发展,当初的乡村变成了现在的乡镇,而牙牙学语的幼童也变成了风华正茂的少年。陈泽上高三的时候,他爷爷的身体就不行了,勉强熬了几个月之后,在那个冬天他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陈泽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在送爷爷出殡归来之后,他谢绝了父母与哥哥要他搬过去与他们一起同住的要求,在陈泽的心里,他们是他的亲人没错,可老宅才是他的家,他是不会搬离这里。
那晚,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卧室里,久久不能成眠,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见耳边有人对他说道:“石柄淦见过陈家家主。”
那声音听的陈泽激灵一下,神智迅速的清醒,人却还在沉睡,不能动、不能说只能听到,那种情形真的无法形容。
但是陈泽并不害怕,因为那声音他常常能够听到,只不过原来那个声音都是在喃喃自语或是与什么对话,没有搭理陈泽而已。
他们就在这种古怪的情况下开始了第一次的对话,从谈话之中陈泽了解到,与他说话的人是他们家供奉的门神,他爷爷年轻的时候八字很轻,常常会招惹来一些污秽的东西,后来爷爷他精研道法,立龛树位,才将这位门神请进了家中,从此之后镇宅除魔,保家护院才让他们家里有了这份的安宁。
而陈泽的八字奇异,天生可以通灵,是那些邪魔歪道眼中的上好补品与附身的容器,他以前听到的那些声音,就有不少是这位门神在工作的时候发出来的。
门神是只与一家之主沟通的,以前陈泽的爷爷还在的时候,他就从不与陈泽说话,现在陈泽成了一家之主,他便过来了。
陈泽现在已经忘了当时的那场对话有那些的内容了,只知道从那一天起,每晚入梦的时候他都会遇见那位门神先生,为了表示尊重他一直称呼那位先生为石公,他们会聊很多,通常都是他再说石公在听,偶尔的石公也会与他说一些故事,大都是一些过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