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卜阳看到对面的骆琅露出戏谑的眼神,咬牙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好吧,我陪你等一会儿。”
“谢谢哥哥!”孩子很高兴,伸出软软的手抓|住他的手指,领着他在候车的地方找了个座位。
“哥哥,你抱着我坐好吗?平时妈妈也是这样抱我的。”
戚卜阳点点头,把他抱到膝盖上坐好。骆琅也跟着过来,就坐在他们旁边,小男孩有些怕他,缩了缩脖子悄悄把身体挪到另一边。
“你叫什么名字?”戚卜阳问小男孩。
“我叫勇气!妈妈说我是最勇敢的男孩子!”勇气骄傲地拍拍胸口,“哥哥呢?你叫什么?”
“戚卜阳,我叫戚卜阳。”
“七——噗——阳——”这几个字有些拗口,勇气念得很艰难,最后干脆放弃,“我就叫你阳阳哥哥吧!”
“好啊。”戚卜阳笑了,他在家里一直是最小的,从来没有人喊过他哥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让他有点高兴。
勇气腻在戚卜阳身上撒着娇,忽然感到头皮一痛,发现是旁边那个长头发坏蛋正在揪自己的头发玩。
“小气鬼!我要告......”话没说完,就听到骆琅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敢叫,我就告诉他你是鬼。”
“......”勇气鼓着腮帮,敢怒不敢言,只能一直用眼睛瞪着这个无耻的坏人。
骆琅得意地朝他挑挑眉毛,趁着戚卜阳不注意又狠狠揪了一把小孩的头发。
那天戚卜阳一直陪着勇气等到很晚,临走时,还答应他第二天会继续过来。
骆琅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这种事情他见多了,知道戚卜阳的承诺只是权宜之计,为了摆脱那个小鬼而已,抽身以后谁还会回去。所以他信心十足地怀着看好戏的心情等着看戚卜阳露出人类的丑恶面目。
可是等到第二天,戚卜阳居然准备出门,他忍不住问:“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车站啊,和勇气说好的要陪他等妈妈。”戚卜阳答得理所当然,他觉得这个问题简直问得莫名其妙。
这回轮到骆琅莫名其妙了,跟上去问:“你该不会没看出来那个小鬼不是人吧?”
“看出来了。”戚卜阳淡淡道。他是个天师,专门对付鬼的职业,怎么可能不知道勇气是鬼,早在拉住男孩手臂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真|相了。
“那你还去陪他等什么妈妈,除非那个女人也死了。”骆琅完全不理解戚卜阳在想什么。
“因为我了解他的感受。”戚卜阳似乎被问得有些恼火,埋着头一个劲往前走,过了一会儿,才传出低低的话音:“我、我也没有妈妈......小时候老是缠着婆婆和戚叔,要他们带我去找妈妈,直到我去问了爷爷,他才告诉我,妈妈已经死了,在生我的那天去世了...我从来没有忘记那个时候的感觉,所以...所以我怎么忍心告诉他,他已经不可能找到妈妈了......”
看到戚卜阳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年轻人的脆弱,骆琅心里忽然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索性不说话了。
到了火车站,远远地就看到勇气踮着脚尖站在比他高出很多的人群中间,伸长脖子努力往进站的方向看,就跟之前等待母亲的神态一模一样,戚卜阳心里一揪,连忙加快脚步赶过去。
“哥哥,你来啦!”勇气一蹦一跳跑过来,高兴地拉起戚卜阳的手,待看见后面的骆琅,顿时垮下脸,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看看你究竟想耍什么把戏。”骆琅不客气地说。
男孩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骆琅眯起眼,“小鬼......”
“骆先生!”
戚卜阳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骆琅冷冷一笑,没再说什么。
两大一小默默地在候车室角落坐下,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这时过来几个旅客,就坐在他们身后。那些人一坐下就开始聊天,他们说的话有一句没一句地飘进戚卜阳耳朵里——
“哎,你们知不知道这个车站出过事啊?”
“是不是有个小孩掉进轨道里面被轧死的那件事?”
“对啊,你也听说了?”
“前几天新闻上都播了,听说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当时很多人看见了。”
“啧啧,真惨哪......要是我家小孩掉进去,我可受不了......”
戚卜阳看了一眼勇气,小孩捂着耳朵缩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看来是听见了。
轻轻拍着勇气的背,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正在为难时,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个人正鬼鬼祟祟地把手伸进身边旅客的包包里,忍不住惊呼一声,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看过来。可是被偷的旅客却好像看不见那个小偷似的,茫然地转了转脑袋,又低下头玩着手机。
这个奇怪的现象让戚卜阳立刻警觉起来,这才注意到那个小偷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就是之前在龙湖边跟丢的那个小鬼!
他唰地站起来,把勇气往骆琅怀里一塞,只说了一句:“我马上回来。”就跑远了,留下骆琅和勇气大眼瞪着小眼。
戚卜阳一走,骆琅就反应很快地把勇气往外丢,小孩快要落地时又轻飘飘浮起来,冲他做了个鬼脸。
“小鬼,你还不快去投胎。”
“我才不去,我要在这里等妈妈。”
“你|妈吗不会来的,她根本看不见你。”
“你骗人!阳阳哥哥就能看见我!你不也看得见我吗!”
“戚卜阳不是普通人,我更不是。”
“你、你骗人!呜呜...你是大骗子......”勇气吵不过骆琅,索性哭起来。
戚卜阳回来时,看见的就是骆琅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而小孩子在一边抽抽搭搭抹眼泪的情景,顿时急得手忙脚乱,“骆先生!你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骆琅还有兴致学他说话。
戚卜阳更气了,“你是大师,怎么能欺负小孩子!”
“谁说我欺负他了?”
“那他怎么哭了?”
骆琅用眼角瞥着勇气,不屑道:“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他。”
戚卜阳蹲在勇气面前,他没照顾过哭泣的小孩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僵硬地拍拍他的头,干巴巴重复:“不哭了不哭了......”
“哇——”勇气干脆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戚卜阳愣住,无奈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骆琅,“骆先生,你也说两句啊......”
骆琅想了想,伸出食指去戳勇气的后脑勺,“别哭了,很吵!”
“哇——!”小孩的哭声更大了。
“......”戚卜阳叹气,早知道不该请他帮忙的,真是越帮越忙!
勇气的哭声只大不小,眼泪像泉水一样不停往外涌,戚卜阳怎么擦都擦不完,他知道这孩子死后大概一次也没哭过,现在就像要把失去生命、失去家人、等不到母亲的恐惧和委屈全部化作眼泪,一次性从心底流出来。
过了许久,久到骆琅一个瞌睡打完,哭声才渐渐止住。勇气抽噎着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眼泪汪汪看着戚卜阳,“你说,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戚卜阳连忙安慰:“怎么会呢!妈妈永远不会丢下孩子的。”
“可是我就在这里,为什么她一次都不来看我!”这句说完,小孩又掉下泪来,口齿不清地抽噎道:“其实我早知道我已经死掉了,死掉就是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可是我好想她...她走之前让我在这里等她,我以为、以为只要乖乖在这里等着,说不定妈妈就会来接我了......她是不是忘掉我了?”
“也许她以为你已经走了,不知道你还留在这里,现在一定天天在家里想你。”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