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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景峰煞有介事地用蹩脚土话念诗,展行捧腹大笑,林景峰走南闯北,会的地方话多。
    他又改用东北话、四川话、西安话等方言,读一段换一个小语种,展行笑得快要滚到地上,眼泪都出来了。
    林景峰微笑地看着展行,觉得他那猴子样,什么事都能乐起来的性格实在很有趣。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林景峰已经不是蹲在黑暗的墓穴里,对着棺木与尸体发呆的那个阴暗少年,许多年前的幽深石室的天窗终于打开,展行悬下一根绳,亲手把他带出了潮湿的,静谧的,昏暗的世界。
    “走吧。”林景峰合上书,看了看表:“开始行动了。”
    特别行动组的人带着崔文在码头旁的一间货仓后等候。
    唐悠脸色有着掩不住的担忧。
    展行:“还在郁闷咩,我给你念个诗听哈哈哈,小师父教我的……”
    “饿蹭经摸摸滴稀罕锅尼——”展行摇头晃脑,还没开始念就被自己笑到不行。
    数人看着展行,一头黑线,冷场。
    唐悠伸脚踹,展行忙避开,唐悠朝他大喊大叫道:“快干活了!我哥还不知死活,还念什么诗——!”
    展行笑道:“好好,不闹了,想让你高兴点嘛。”他收起书,接过红发推来的轮椅,上面坐着病怏怏的崔文。
    红发交给展行一个小包,两张船票,展行把包甩到背后,红发难得地说:“多加小心。”
    展行点了点头,和林景峰接了个吻,带着崔文,转了个弯走了。
    他走出仓库,唐悠又把他叫住。
    “干嘛?”展行问。
    唐悠说:“谢谢,小贱,辛苦你了。”
    “嗨——什么话。”展行摆手,推着崔文的轮椅,前去排队上船。
    “这孩子很不错。”蓝眸难得地评价道:“以后要懂得珍惜。”
    林景峰嗯了声,眼睛有点湿,他把长刀收好,众人散入人群中,各持船票前去排队。
    Chapter72
    船一靠岸,人群蜂拥而至,船上的人下来,涌向码头与市集的班车;展行过了检票口与海关,回头张望,只发现了三个人。
    一边走一边吃,脑袋包得像个棒槌的人自然是霍虎;唐悠换了件格子衬衣,从衣领中捋出来,戴着顶宽沿圆帽,像民国时上海滩里的小少年。
    林景峰则穿着件黑外套,修长出挑的身材到哪都遮不住,脖颈上围着条白围巾,兜帽拉起来,遮着半边英俊的脸——这也是红发计划中的一环,让林景峰假装以展行作饵,再令蓝翁发现,放松他的警惕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要展行暴露身份,蓝翁便会猜到林景峰随行,下一个目标就是林景峰,连环诱饵真正的杀着在于特种部队四人,谁也不会想到,盗墓贼会与特种部队有交情。
    红毛是怎么乔装的?展行到处张望,硬是没发现特种部队的踪迹,于是在甲板的边缘坐了下来。
    四周都是人,大部分是裹着头巾与厚棉袄的俄罗斯妇女,汽笛鸣响,船只启行,排开黑龙江上的零星薄冰,朝下游开去。
    这些就是倒包的人,展行听林景峰说过,她们办个旅游签证,在家里穿着旧衣服过来中国,买上新衣服换在身上,又在衣服,腰带以及裤子里装满货物,海关通常有限带重量,几个大妈把自己装得满满的,坐在甲板上,于漫长的,无聊的行程中开始等待。
    展行推开轮椅,背靠船舷坐着,掏出一盒烟摇了摇。
    崔文沉默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问:“听说你家很有钱?是北京那个……”
    展行头也不抬:“孙亮的外甥,来一根么?”
    崔文:“你随便找个什么活干不好?要到这里来?”
    展行无所谓道:“我的梦想,你不懂的。”
    崔文嗤之以鼻,展行给他递了根烟,崔文许久后才说:“谢谢。”
    展行:“你和小唐的哥很熟么?”
    崔文:“打小认识,他带我入行的。”
    展行点了点头,崔文因为钱出卖了唐楚,展行一向不太喜欢与这一类人打交道,便懒得多说。
    片刻后崔文又问:“怎么都在看书?”
    展行满不在乎地张望,行程得好几小时,船上的人几乎人手一本,不管男女老少,都在看书。
    “俄罗斯人是个喜欢文学的民族。”展行随口道:“你不知道么?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果戈里……他们的自然科学也很牛叉,像地理与海洋学,还有生物学。”
    崔文没有回答,很久以后又说:“小时候应该多学习,以后也没机会了。”
    展行掏出普希金诗集翻了翻,心不在焉道:“活到老学到老的嘛,只要有心,随时都可以,而且也不一定要在学校。”
    崔文叹了口气:“不是被姓蓝的杀,就是被你的那帮兄弟们杀,再不然坐电椅……”
    展行忽然想起了崔文的未来,他确实没什么盼头了。
    展行正色道:“崔文,我觉得世界上……很多事情,不管在什么时候做都不算迟。而且未来也是不一定的。”
    展行心里没底,他听说过不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例子,也听过自暴自弃,逃生无幸,拉着其他人垫背的丑恶面。崔文能不能活下去,谁也说不准,红发等人没一个把崔文放在眼里,万一出了差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很缺钱么?”展行问。
    崔文颓丧地说:“是,可惜没走正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叹了口气,展行翻开一页书,笑着说:“朋友啊,你快别后悔。失去虚度的光阴,并非倒霉。”
    崔文问:“为什么。”
    展行说:“因为未来还有希望。唐楚是你的好朋友,不想活着见到他,对他道个歉么。”
    崔文不再答话,展行又自言自语道:“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人会对你钟情。”
    崔文问:“也是他说的?”
    展行点了点头。
    展行认真说:“崔文,听着,见到那老头子以后,你一定得记得别把话说全,装得像还有事情没告诉他们一样,他们就绝对不会杀你,因为觉得还能从你嘴里套出重要的消息来,切记保留点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们救我的时候,我会让小师父也把你救出来。”
    崔文道:“就算出来了,红头发也不会放过我的。”
    展行:“他会的!相信我,我会尽我最大努力保住你。从现在开始,不算晚。”
    崔文似乎十分不屑:“你能做什么?”
    展行笑了笑,他的力量确实有限,做不了什么,但崔文从那时开始就陷入了沉默中,或许是死前的回忆,也或许是对以后的希冀。
    船到站——哈巴罗夫斯克,中文名字叫伯利。
    这是黑龙江俄罗斯界边的第一个城市,许多人在这里中转,城市并不太大,比起中国边境抚远商业集市的喧嚣景象,这里人更多,也更杂,少了许多店铺,取而代之的是接踵摩肩的人。
    崔文自力把轮椅推下斜板:“接头人应该在一家叫北京饭店的地方。”
    展行问:“该说什么,你记得吗,复习一下?”
    崔文沉默以对,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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