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二叔点点头,也不知有没有真的听进去。
过了一会儿,黎相轻又道:“二叔,公主今日若没回来,明日我就进宫面圣。三日内,若我与公主都没回来,二叔便组织大晏所有皇城二十一关铺停产,结算所有账目,各自各奔东西吧。”
黎相轻这么做,第一,是不希望黎家若是倒台,皇城二十一被某些黑心的人趁虚而入,第二,皇城二十一,如今已是大晏第一商业,整个大晏从中抽取的赋税就足够养好几个军队,更何况他还答应过皇上皇城二十一的一成收入直接入国库。若是皇上不顾旧情,伤害了公主,那就鱼死网破吧,谁也别想捞好。
黎二叔没有黎相轻想得深入,但是皇城二十一毕竟是黎相轻一手创办起来的,黎二叔又受过他太多的恩惠,自然是无条件支持。
黎相轻叹息了一声,只觉这场仗不好打,一旦打起来,必定是鱼死网破了,只盼着打不起来吧!
就在这时,扶黎赶到了。
黎相轻看到他进来,激动得蹭得站了起来,忙迎过去问:“你怎么出宫了?淳儿还好吗?”
扶黎气喘吁吁的,一边摆着手,一边道:“端端与皇上吵了一架,情绪激动伤了嗓子,失声了,他说师父在这儿,我感觉带师父进宫看看!”
一句“失声”,让黎相轻脑袋里嗡了一下,心里揪痛不已,忙让黎二叔去叫袂德出来,碍于二皇子在,他与扶黎直接去门外等候。
黎二叔还不是很明白,一个太监,怎么就直呼公主昵称呢?
可是情势容不得他多想,忙假装有事,把袂德道士叫了出来。二皇子如今心里只有生命垂危的黎相宜,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也没管,对黎二叔点了点头后,又一心照顾黎相宜了。
黎二叔看得心里五味杂陈,没有多说,把袂德道士带了出去。
袂德来了皇城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大徒弟,但是两人根本来不及叙旧,就一起上马车进宫了。黎相轻听说自家公主失声了,也根本等不得明天了,也跟着上了马车。
到了皇宫里,一群太医已经退下了。皇上也没有在里间陪公主,一个人闷不吭声地坐在外间喝茶,一脸冷漠,与传说中的“儒帝”十分不搭。
黎相轻看到皇上在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至少皇上心里还是担心公主的,这份“父女情”并没有因为一个谎言而彻底断绝,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皇上看到黎相轻也进宫了,眉头一皱。
扶黎记得端端和他说过,如果秘密曝光了,一定要把驸马摘出去!怕皇上开始怀疑驸马也已经知情了,扶黎忙道:“小梨子正好在黎府,听说端端出事了,急得也跟来了。”
皇上没有什么回应,淡淡地喝了口茶。
扶黎见他没反对,也松了口气,就带着师父和黎相轻一起进里间看晏端淳。
袂德心里也有些忐忑,他印象中,皇帝是个很儒雅很好说话的人,以前每次带着大徒弟去行宫看孩子,见到他都十分有礼,一点都不摆皇帝架子。然而今日,袂德忽然感受到,皇帝就是皇帝,是有与生俱来的威压的,也不是真正的没有脾气。
他有些庆幸,大徒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皇帝对他事事包容,可见是真的爱。他也有些担心,担心他如今的心情,会对他小徒弟不利。
怀着忐忑着急的心情,袂德进了里间。
黎相轻也准备跟进去看看自家公主,如今应该是公主最需要他的时候了。
可是,一脚还没踏进去,皇上突然叫住了他。
“黎卿,随朕去承寰宫。”
说着,皇上一个人往承寰宫去了。
黎相轻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他如今也是有官职的人了,但是皇上从来都不会这么叫他,往往都是直呼名字或者驸马,高兴的时候甚至会叫“相轻”,从未如此疏离。
他不由得想,那么如今皇上是如何称呼公主的?若也像这般疏离,公主的心该多痛?
没敢耽误一时半刻,黎相轻连自家公主的面都没有见到,就随着皇上去了承寰宫。
进了承寰宫,皇上没有坐,就那么背对着黎相轻站着。
黎相轻心里清楚,皇上怕是在怀疑自己是否已经知道了公主的秘密,决定先发制人!
“皇上,微臣斗胆,扶黎说公主与皇上吵架了,不知为何?”
他这么一问,皇上猛地就转过了身来,冷笑着问:“公主做了什么,你会不知?”
黎相轻愣住了,随后惶恐地看向皇上。
皇上看到他这个表情,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就在此时,黎相轻啪地跪了下来,慌张地道:“微臣惶恐,此事不是公主一人之错,望皇上明察。”
皇上听得黎相轻这么说,以为他这是也知道公主是男儿身,心里怒意滔天,问:“不是公主一人之错?黎卿便也有知情不报之罪咯?”
黎相卿低头,沉痛地道:“臣有罪!”
然而,不等皇上发火,黎相轻连忙又抬头激动地道:“皇上息怒,不怪公主,是臣还未能让公主放心托付,是以公主才迟迟不肯……”
这时,皇上有些疑惑了。
“不肯什么?”
“皇上恕罪,臣与公主还未同房。”黎相轻说着,又低下了头。
他刚才已经看到了皇上眼中的怒意,他心想,也许皇上对着公主,还有那么多年的感情,不忍心下杀手,但是对于他,若是皇上真的已经龙颜大怒了,那么狠一狠心,把火撒在他身上,甚至下杀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不能死,他不能留下自家公主一个人。他知道自家公主是一个多么感情丰富的人,他还记得,公主曾说,若是秘密曝光,也希望自己好好活着。若是如今,自己死了,留下公主一人该怎么办?
更何况,他还记得清晨公主说的话,两人之间,一定要有一人是不知情者,这样才有救人的余地。现在,他也的确按照公主说的办法去做了。
听到黎相轻这么说,皇上有些奇怪,便问:“朕记得,新婚之夜,你二人圆房了,回来的嬷嬷收了喜帕。”
黎相轻伸手看了眼自己的手指,道:“回皇上,公主并不愿圆房,说要考验臣一年。为了给嬷嬷和长辈们一个交代,臣与公主商量后,取了指尖血。”
解释完,黎相轻又重重地磕了个头,求情道:“皇上息怒!公主虽未坦言,但着实则是微臣的错,京中都传臣风流,公主想多考验臣几日也是应该的,还请皇上莫怪罪公主,实是微臣之过啊!臣与公主感情深厚,相信过不了多久,公主便愿意彻底相信臣了!”
黎相轻言辞恳切,情绪激动,也没有什么漏洞。皇上便也开始动摇了,也许他不知道吧?
若是不知道公主的性别,皇上可能还会觉得奇怪,新婚夫妻,竟几月未圆房?况且明明他看得出孩子们感情颇深,怎么可能成婚却不圆房呢?
但是如今,皇上已经知道了公主其实是男的,那也就难怪了。想必是那孩子怕驸马不能接受他的性别,所以一瞒再瞒,不肯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