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能得岑老先生邀请的,都是帝都有名的大师,唯有这位祁大师,人年轻又没有什么名气,真不知道岑老先生怎么会考虑到邀请这么一个人。
“祁大师,”等那四个人走了以后,梁峰站起身道,“今日打扰到您了。”
“客气了。”祁晏微微点头,把手里的请柬随手放到桌上,仿佛自己放下的只是一张纸,而不是岑家老爷子专程亲笔书写的邀请函。梁峰的视线在请柬上来回扫了一遍,委婉提醒道:“祁大师,有时候特意上门便是缘,您为何不试试呢?”
“也许你说得对,”祁晏淡然一笑,对邀请函里的事情兴致缺缺。
梁峰见状,不好再多说,向祁晏提出告辞。祁晏没有留他,等他跟杜东都离开以后,祁晏才拿起邀请函细看。
邀请函做得很精致 ,内容全都是用手写的,笔力苍劲,犹如龙飞凤舞,十分的好看。落款的字迹与内容一模一样,要么这封邀请函是邀请者自己写的,要么这封邀请函从头到尾都是别人代写,包括落款。
不过直觉告诉祁晏,这邀请函还真有可能是岑秋生自己写的。
拂过上面的字,祁晏笑了笑。
七月底的天气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今天是岑秋生准备带风水师看老宅风水的日子,所以岑家能待在家的,都坐在了客厅。
受岑秋生邀请的四位大师陆陆续续地到了,这些人或带着徒弟,或带着助手,都是一副高人的模样,只需要一眼,就会让人觉得他们是有真本事的。而且这四位高人各有风格,有鹤发童颜的,有缺了一只眼睛的,还有脑袋铮光瓦亮的。比较正常的是最后到的赵大师,他身材瘦高,戴着无框眼睛,看着就像是上个世纪初的读卷气很浓。
四位大师之间也互相认识,所有彼此微笑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若是一般人这么请人,他们早就变脸了,可是开口邀请他们的人是岑老爷子,他们就乐颠颠赶了过来,就算心里不太满意,面上也要做出高兴的样子。
大家等了一会儿,见岑秋生还坐在沙发上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心里都有些好奇,这是还要等其他人吗?
“爸,”岑家老大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再不动身,赶到老宅就要晚了。”
“急什么,”岑秋生握着拐杖,慢悠悠道,“人还没齐呢。”
岑家老大往四位大师身上扫了一眼,这几位大师都到了,还有谁没到?
只可惜岑秋生并没有满足大儿子好奇心的爱好,他只是朝别墅大门方向看了看,不再多言。
祁晏走下出租车,还没走进大门,就被两个穿着衬衫加黑色马甲的男人拦住了。因为他这种白衬衫牛仔裤的造型,实在太像一个干干净净地大学生,给岑家看大门的保镖压根没把他当做受邀人员。
别的大师都是前呼后拥,坐豪车前来,像祁晏这种打出租车,脸长得嫩不说还单枪匹马的年轻人,压根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直到祁晏掏出邀请函后,才在保镖们惊愕的眼神中走进大门,甚至有保镖担心他是假冒的大师,特意把他一路送到了大门,再转身走了回去。
“不好意思,岑老先生,各位大师,我路上堵车,让大家久等了。”祁晏落落大方的走入众人视线范围内,然后朝众人道歉。实际上邀请函上写的时间是在十二点赶到,现在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十二点,他也不算是迟到。
四位大师疑惑的看着祁晏,这个年轻人就是岑老先生坚持要等的人?
虽然还不清楚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不过四人还是十分有涵养的对他点了点头。
“祁大师,欢迎。”岑秋生扶着拐杖站起身,“多谢诸位今日特意赶过来。为各位准备好的车已经等在了外面,几位大师随我来。”
先到的四位大师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年轻人不是岑家的亲戚,而是跟他们一样,替岑家老宅看风水的。
不过四人谁也没有把年纪轻轻的祁晏看在眼里,他们四人都有徒弟,恐怕年纪还要比祁晏大上一些,可是这些徒弟的本事有多大,他们这些做师傅的再清楚不过。
如果真有大本事,怎么会连一个助手都请不起?这也忒寒酸了些。
众人随着岑秋生走出别墅大门,只见外面停着一排黑色汽车,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统一穿着的保镖走到车门边,弯腰打开了车门,安静站在一旁,等待着这些大师们落座。
“爸爸,”岑家老二是个女儿,她扶着岑秋生的手,视线在五位大师身上扫过,低头对岑秋生道,“爸,那个年轻的祁大师,是什么人?”
岑秋生摇了摇头:“我不敢肯定他有多大的本事,但是我查过他进来办过的几件事,可以肯定他是有本事的。”
有本事与本事多大还是有差别的,不过岑二小姐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反正还有另外四位真正的大师在场,也不怕这次定地基会出现什么乱子。
想到体弱多病的弟弟,她摇了摇头,如果医生都说没办法了,找这些所谓的大师,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心理安慰而已。
心里这么想,她却不敢说出口,而是弯着腰扶着父亲坐进车里,她刚陪着坐进去,就见前方有一辆黑色宾利车开过来,看车牌号有些像是弟弟常乘坐的那辆车。
想到这,她立刻从车上走了下来,柏鹤不是在医院吗,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岑柏鹤看到老宅门口停着一排车,就知道他爸还是去请这些不知真假的大师了。他拿着手帕,捂着嘴咳了几声,然后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五少。”
“五少!”
外面的人称岑柏鹤为五爷,但是在岑家这边,他就是这些人口中的五少。
他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然后走到了岑秋生的车窗边开口道:“爸,你们准备去哪?”
第14章
岑秋生没有料到小儿子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只是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色,以及毫无血色的唇,他皱眉道:“柏鹤,你怎么没在医院里静养?”
岑柏鹤目光从停在门口的一排汽车上掠过,低头道:“在医院里待着也是那么一回事,不如出来透透气。”
岑秋生知道小儿子向来不信鬼神风水之说,所以并没有把这事告诉他,没有想到他还是知道了。
看了眼跟在岑柏鹤身后的梁峰,岑秋生叹了口气,“外面天气不太好,你回去休息。”
岑柏鹤伸手就要拉车门:“这么热闹的事情,我怎么能错过。”
“柏鹤,车里没空位了,乡下路又不好走,你就别去了吧。”岑老大伸手拦住弟弟,笑容有些尴尬。
看风水时有不少讲究,特别忌讳不信风水的人说出不敬的话,今天是个大日子,他怕弟弟把事情弄糟糕了。
岑老大是个性格憨厚的人,平时对几个弟弟妹妹都非常照顾。在他看来,如果重新修建祖宅对小弟的身体有好处,他肯定二话不说就愿意的。
就因为这样,他也就更加害怕小弟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不过小弟从小因为身体的原因,情绪很少外露,他说完这句话后,也没从弟弟脸上看出什么想法。
“这辆车没有空座没关系。”岑柏鹤往后看了一眼,选了一辆离他比较近,并且还没有坐人的车,低头沉默地坐了进去。
站在车门外的祁晏还没有弄清怎么一回事,就见一个浑身红得发紫的人,抢在他前面坐进为他安排的车里。
他扭头看为他开车门的保镖,保镖一脸无辜又尴尬的看着他。
祁晏想了想,跟着这个紫气罩顶的男人坐进车里,能蹭蹭紫气就好。
车门关上后,祁晏又看了眼身边这个被紫气环绕,却显得不太健康的男人,发现对方有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墨色的头发贴在耳后,有几分病态的美。放在膝盖上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如果再多长点肉,就更加完美了。
岑柏鹤注意到身边的年轻人在看他,他扭头看了眼对方,对方咧着嘴笑了,还露出不深不浅的小酒窝。
他愣了愣,向这个年轻人点了点头,然后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祁晏也不在意他有些冷淡的态度,收回自己的目光,掏出手机低头玩了起来。
车内一时无话,等车子开始发动后,祁晏收起了手机,仰头靠着车后座,开始闭目养神。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就颠簸起来,祁晏发现车子已经开出了郊区,进入乡村小道。
帝都经济发达,即便是乡村也十分热闹,时不时有豪车从车队旁开过,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好像有些不对劲。”祁晏回头见身边同行的人,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晕车吗?”
开车的保镖听到五少可能坐车了,连忙把车停到路边,转头紧张地问道:“五少,你没事吧!”
“我没事,继续开。”岑柏鹤用手帕捂着嘴,闷咳了两声。
祁晏听到司机称呼身边的男人为五少,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岑秋生的老来子,那个传说中有可能命不久矣的岑五少。
他以为岑五爷应该浑身病气,负面情绪缠身的病人,没有想到对方的形象竟然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这是一个心性坚定的人,所以在病魔缠身的时候才能如此沉稳,虽然对人的态度有些冷淡,但是对对于一个从小就身患疾病的人来说,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在他看来,岑五爷的命格极贵,是他所见过的人中,命格最好的人。不过或许就是因为命格过旺,导致贵极不昌,让他的身体承受不了,所以才会经常身体虚弱。
常常听人说,谁谁命格贵不可言,实际上哪有那么多贵不可言的命格,一般真正拥有这种命格的人,不是身体承受不了这么大的福气而早夭,就是历经挫折站于高位。
岑五爷从小受尽家人宠爱,个人能力又出众,这样的人能经历的挫折实在有限,又怎么能让多得快爆炸的福气,找一个口子倾斜出来与身体保持平衡?
可惜了,第一次见到“贵不可言”的人,只可惜命不久矣,这样的命格,哪里是重建祖宅就能轻易改变的?
“小弟,你怎么了?”岑二姐看到弟弟乘坐的车停了下来,担心他的身体状况,连忙下车过来看。
第15章 贵极必折
“二姐,我没事,”岑柏鹤微微抿着嘴,露出一个小得不易差距的微笑。但是这样的表情已经足以让岑二姐高兴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再三确认弟弟身体真的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后,她才放心的离开。
等岑二姐离开以后,岑柏鹤低咳几声,对司机道:“跟上车,不要随便停在路边。”
五少的语气虽然平静,但是司机还是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不悦,“好的,五少。”
岑柏鹤没有再说话,他向来沉默寡言,司机心里虽然有一些忐忑,不过还算适应良好。
车子进入乡间小路后,就有些颠簸,司机开得非常小心,可是架不住路况实在太差,祁晏还是时不时的享受坐摇摇车的感觉。
他身边的这个岑五爷一路沉默着,他坐在一堆紫气的,默默地蹭着对方的好运。不过他与岑五爷之间没有什么私交,所以这些紫气只是在他身边飘来飘去,很少有真正沾到他身上的。
虽然粘上的只有九牛一毛,但是想想自己竟然能坐在一大团紫色里,这么豪气的事情,说给老头子听,老头子说不定能羡慕得活过来。
车子在乡间路上开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听了下来。岑秋生没有立刻带他们去看房子,而是找了农家乐安排他们吃饭。
午餐准备得很丰盛,不过祁晏看得出,与自己同桌的四位大师脸色都不太好看,似乎遇到了什么大难题。
他们当然得愁,这次来给岑家看风水,本来就是为了增加岑五爷的寿运,可是当他们看到岑五爷本人的面相后,就知道这事他们没法办。
他们在京城也算得上赫赫有名的大师,虽然比不上那些很少露面的天师级大人物,但是跟他们接触过的名人也不少。如果这次的事情办不成,传出去以后,就要影响他们名声了。
靠风水无法解决的事情,就只有利用偏门,可他们都是走正道的术士,又怎么可能用害人的法子帮人续命?
前者损害他们的名声,后者要害人,他们四个心里都有数,才会如此纠结。
岑五爷的命太贵,贵极则损,这种旺极的命格,就算他们用偏门去化解寿命的问题,也不一定能够成功。有时候当命数太过强大的时候,就是天注定了,旁人就算费尽精力去改变,也只能是徒劳。
他们四个愁得毫无胃口时,大口朵颐的祁晏就有些显眼了。
赵天师推了推眼镜,微笑道:“祁大师的胃口不错。”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轻重,这种场合还能吃得下?
“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饭吃少了肚子就饿得慌。”祁晏吃饭速度很快,但是吃相却一点也不粗鲁,所以别人看他吃饭,只会恨他胃口这么好,不会让人觉得他吃饭恶心。
赵天师听完祁晏这有理有据的回答,顿时无言以对。以祁晏这个年龄,确实是饭量大的时候,可是什么时候都能胃口这么好,让他们这些没有心情吃饭的人怎么想?
顶着光头的刘大师是四位大师中最胖的,他看着祁晏吃饭,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吃了小半碗,听到赵大师开口问祁晏后,才想起放下筷子,“祁大师,你觉得今天这件事,有什么好的处理方法吗?”
他们看不清祁晏的路子,所以要提前打听打听,如果是个喜欢用旁门左道的人,他们也能记得以后离他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