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云采夜平日里基本都是御剑出行,门中弟子除了他亲传的那几位,其他门徒几乎无缘得见云采夜的真容。他们大部分时候,只能看到只能看到他御剑离去的身影。而今日,云采夜却为了烛渊,一步一步地穿过曲折的栈廊,从水云阁走到了暗香阁。
    虽然看见师尊令青莺十分欣喜和激动,但她只要一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师弟,心中不免就有些酸涩和妒忌。
    “青莺。”云采夜微微笑着,抬手摸了摸眼前青衣少女的脑袋,“师傅给你们带的零嘴还喜欢吗?”
    “喜欢!!”青莺马上灿笑开来,眼中满满都是对师尊的恭敬和濡慕之情,烛渊看到她的眼神和云采夜摸在她脑袋上的右手,拽着云采夜衣衫的胖爪收得更紧了。
    察觉到烛渊的动静,云采夜以为小徒弟是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有所不安,便收回手改抚上他的额头,对着自己的几个亲传弟子说道:“这是你们的小师弟。”然后又下低头,拍拍烛渊的脊背说道:“这是你的大师兄。”
    五人中为首的青衣男子闻言上前一步,对着云采夜恭敬地鞠了一躬,而后抬起头,露出了一张俊脸,剑眉如峰,眼神凌厉,发出慑人的气魄,这便是云采夜的大弟子——青川。
    “师尊。”他的声音如同他的外貌一般,雄浑有力,沉稳而坚定。
    云采夜对青川点点头,面露微笑,他的六名弟子中最满意的人便是青川。而青川从来也从来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不仅将《斩仙诀》练得出神入化,还把剑门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
    “小师弟长得甚是有趣啊。”另一名身高稍矮的青衣男子笑着凑上前来,弯腰打量着烛渊,说话的气息却带出一股浓浓的酒气,“就是黑了点。”青川一把将青崖扯回去站好,低声怒斥:“别瞎说实话!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怎么就是不听!你的脑子是被猪□□了吗?”
    烛渊:“……”
    “阿弥陀佛。”最后一名面容清秀的青衣男子双手合十闭眼叹道,“大师兄,克制。”
    青川听到青释的劝阻,深吸一口气,又变回了原先那个沉默可靠的大师兄模样。
    云采夜也有些无奈,他的大徒弟确实不错,就是脾气有些暴躁,说话……太具有市井气了。
    云采夜干咳一声,继续为烛渊介绍道:“这是你二师兄和四师兄。”
    青释闻言看了烛渊一眼,双手合十一下,做个佛家的礼,笑着道:“小师弟好。”
    而青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挂到青释身上,喷着酒气说道:“二师兄,你不要老是念经了,你是剑修不是佛修啊——”青崖惨叫一声,猛地回头——
    青川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腰:“站好!别浪!”
    “站好就站好……你干嘛使那么大劲掐我啊?”青崖哭丧着一张脸,清俊的脸庞皱成一团,痛苦地揉着腰上的软肉。
    云采夜早已习惯他们三人的打闹了,其实他还挺喜欢徒弟们在他面前活泼热闹的样子,因此便没有劝阻,而是抱着烛渊看向青鸢和青莺说道:“这是你五师姐和六师姐,你还没出世的时候,她们两个照顾过你。”
    烛渊眼睛眨了两下,哼唧了两声——他当然是认识这两个人的,他还不止一次看到云采夜摸这个六师姐青莺的脑袋呢。
    “你三师兄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再带你去见他。”
    云采夜话音刚落,青莺就抿嘴笑了起来:“那明明是大师姐。”
    “真是胡闹。”云采夜摇头叹气。
    青鸢适时从一旁捧出一包淡青衣服来,看了云采夜怀里仍是兽形的小师弟一眼,说道:“这是裳兰上仙前些日子就送来的弟子服,只是……”
    云采夜看到这衣服微微一怔,但很快就说道:“阿丑……烛渊尚未化形,这弟子服一时穿不了,先收着吧。”
    裳兰上仙是仙界天衣坊的坊主,专门负责仙界众仙仙衣的织绣,她做的衣衫,巧夺天工,长袖带华,褶褶如流光轻泻于地。云采夜身上穿着的这一身紫宸祥云衣便是出自她手。
    可她并不随意为他人制衣,仙界得她亲手绣制仙衣的人并不算多,而云采夜所有的衣衫及他亲传弟子们的常服都是由她亲自绣制,其心思若灼灼中日,皎皎明月,整个仙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她爱慕的偏偏是满脑子都是除魔卫道的云采夜。
    “青鸢,你去取几道剑符回赠给裳兰上仙吧。”云采夜的剑符也是千金难求,不说其蕴含的巨大威力,光“这是剑神云采夜亲手绘制的剑符”这一条理由,就能够让所有人趋之若鹜。
    “可师尊……裳兰上仙说她不要剑符了。”青鸢蹙着秀眉,望了师尊一眼,又低下头犹豫着开口。
    “嗯?”云采夜闻言一愣。
    “她说想要她想要师尊您在她生辰宴时,为她亲手点燃天灯烟火。”
    天灯烟火是六界中最珍贵的烟火,制作它所需要的材料千年难见。虽然它除了美没什么别的用处,但它燃放时如同众星陨落成雨,可以照亮整个仙界,而凡间的人们,则会看到万年难遇的流星雨。六界之中爱慕云采夜的人数之不尽,各种奇珍异宝日日像是不要钱的破烂玩意直往云剑门送,别说只是几套仙衣,上古灵器云采夜都收到过好几把,裳兰上仙也不过只是云采夜泱泱如泽的爱慕者中平凡的一人罢了……
    那些追求者们若是表示的太过直白,云采夜便会婉拒:你我无缘。但若是表示的太过含蓄,他便会“真的”就把你当朋友对待,也不知是真的不知道对方的心思,还是在装傻充愣。
    而对于那些源源不断送来的礼物,云采夜也会收下,一律回赠剑符或是答应那个人一个不过分的小要求,从不破例。裳兰上仙送了那么多的仙衣,早就摸透了云采夜的套路,不能得到剑神的心,让他亲手为自己点燃最珍贵的天灯烟火此生便也无憾了。
    天灯烟火一出,六界可见。
    就算云采夜没有和她在一起,但是他亲手为裳兰上仙点燃天灯烟火的消息,会随着天灯烟火的光芒流传遍六界的每一个角落。
    青鸢紧握拳头,心中暗道着裳兰仙子也真是太不知廉耻了,明知师尊一旦收下礼物,便不会拒绝送礼那人的要求,她送衣当日什么都没说,偏偏要等到这礼登记在册后才遣仙鹤送来信笺。
    云采夜沉默了一会,便开口:“你回书告诉她,我答应了。”
    听到这句话,青鸢猛然抬头焦急道:“师尊!”
    “好了。”云采夜叹气,“我暂时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烛渊还有些愣神,好半天才弄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他的师尊要去见另一个女人?还要为她放烟火?那人还想做他师母?
    ☆、第11章 吃不吃
    烛渊怒不可遏,正欲发作,却在下一刻听到云采夜坚定的拒绝声后淡定下来。只是抓着云采夜衣衫的胖爪没有丝毫放松,目光凶狠地死盯着青鸢手上的青衣,想要扑上去将它撕咬得粉碎。还从喉间发出“呜噜——”的凶狠低鸣。
    但青鸢听到这声音却以为小师弟饿了:“师尊,小师弟是不是饿了?”
    云采夜闻言一愣,他差点忘了烛渊还未长大。虽然已是仙体,但仍需要进补灵食来生长,便答道:“应该是的,去用早膳吧。”
    青鸢伸出手,想从师尊手中接过小徒弟。谁知道烛渊看到青鸢伸过来的手,红眼一眯,立即背过身体将头埋进云采夜怀里,只留下一个肥肥的屁股面向他的师兄师姐们。
    “烛渊一向与我亲近,连你们酒嶷上仙和歩医上仙都近身不得,还是让我抱着他吧。”看到青鸢尴尬的样子,云采夜马上出声打圆场。
    青莺瘪瘪嘴,眉毛委屈地皱起,小声地撒娇道:“那今天我们也要和师尊坐在一起。”
    “好啊。”云采夜欣然应允,还伸手摸了摸小仙女扎着两包团子髻的头顶:“师傅一直都想和你们坐在一起吃饭,只是你们嫌弃师傅,非要让我独坐一桌。”
    师尊真的好温柔喔……青莺沉浸在师尊清润如雨般动听的声音里,久久不能回神,根本没听清云采夜讲了些什么。而青鸢激动得上前一步道:“我们怎么会嫌弃师尊呢?!只是礼不可废,我们只是弟子,怎么能与师尊同桌……”
    “对对对!”醉得不像话的青崖马上也嚷嚷道,“师尊惊才绝艳,天下无双,要我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配得上师尊,小师弟那么丑——唔唔唔!”
    云采夜:“……”
    青川一把捂住青崖的嘴巴,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道:“要吃饭了,别满口喷粪。”
    青崖:“唔——!”到底谁在喷粪?!
    “阿弥陀佛,大师兄,克制。”青释又是一声叹息。
    因为云采夜要和弟子们同桌,仙童们特地在大厅换了张极大的巨型圆桌,快速摆上了造型精美的鲜食琼液,云采夜刚刚抱着烛渊坐下,就有青鸢在左倒美酒,青莺在右盛仙米,而烛渊手短脚短,也不会用碗筷,只能坐在云采夜怀里等他喂食。
    “师尊,吃鸡。”云采夜刚刚落座,青释就用公筷给夹了灵禽一丈雪身上最鲜嫩的脊肉放到师尊碗里,然后快速撕下一丈雪的右腿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青崖看到自己肖想了很久的肉腿被青释抢走了,不高兴地喊道:“二师兄,你整天瞎念经,怎么不也多吃素呢?”
    青释拿腿津津有味地啃着,含糊不清地答道:“阿弥陀佛,经不能少念,肉更不可少吃啊!有道曰,美食不可负啊!”
    “安心吃你的鸡.吧。”青崖还想说点什么,青川就撕了一丈雪的另一只肉腿,堵住了青崖的嘴巴。
    “师姐……”青莺看着桌上师兄几人竹筷似剑,一杯茶的功夫就将一丈雪几乎瓜分完毕,忍不住蹭到青鸢身边问道,“你今日怎么没有吃鸡?”
    青鸢叹气:“我也想吃,但是师尊在这……”
    青莺瞬间就懂了,五师姐平日里和诸位师兄抢鸡的身姿简直不堪入目,怎么能污了师尊的眼睛呢?于是她拍拍青鸢的肩膀:“没事的师姐,我们可以晚上偷偷烤鸡吃。”
    青鸢掩唇一笑,眼里波光盈盈,声音也绵软可亲:“我正有此意。”
    而烛渊早在青释给云采夜夹肉的时候就放开了他的衣衫,转而用两只短粗前肢堪堪搭在桌边,蹬着云采夜的大腿使劲看着碗里的肉。他确实有些饿了,此时闻到肉香,便勾起了肚里的馋虫,只是根本够不到。
    云采夜瞅见烛渊这幅眼巴巴望着事物的谗样,莞尔一笑,用筷子将一丈雪的脊肉喂到烛渊嘴边。
    肉香仿佛生了腿,从他的鼻尖钻进去,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要大闹五脏庙。烛渊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叼住了那块肉,还未尝到味儿,便“咕噜”一声滚进了胃。他愣住了,下一秒胖爪带出一道残影地想去拍云采夜搁在桌上的手肘,奈何爪子太短,只能扇出几缕风。无奈,他只能双目圆瞪着云采夜,希图师尊能读懂他眼中的渴望。
    其他弟子看到烛渊这幅没规没矩的样子都惊呆了,恨不得马上冲上去狠狠教育他一番。但云采夜并没有生气,而是抬手摸摸烛渊的黑脑壳,然后夹了满满一碗荤菜,拌着仙米一口一口地喂烛渊吃饭,还不时柔声念道:“吃慢点,小心呛到。”“好吃吗?来,师尊再喂你吃一口。”
    青鸢咬着后槽牙,差点没把手中的竹筷撅折了。而青莺早就红了眼眶,一脸伤心欲绝,师尊竟然……如此宠爱小师弟……
    摸头算什么?比得过亲手喂饭,还一边喂一边哄吗?
    青川三人倒是还好,虽然初见师尊给小师弟喂饭的时候几人也是陡然一惊,但师尊生得俊美,就连喂丑八怪吃饭也让人看得赏心悦目。再说了小师弟不可能一辈子做个赖在师尊怀里奶娃娃,等他开始习剑的时候,多得是教他做人的机会。
    如此想着,三人望向烛渊的眼神也越发意味深长。
    可烛渊又不是真的小孩子,青川三人那藏也藏不住的算计眼神和青鸢青莺二人眼中的艳羡他看的是一清二楚。但那又如何?
    为了圈地示威,烛渊在云采夜身上蹭得更起劲了,不仅故意用水汪汪的红瞳眼带濡慕地望着云采夜,还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小兽舒服时的“呼噜”声,惹得云采夜更加温柔地将他搂入怀里。烛渊借机还在云采夜脸上舔了一口——这人被我舔过了!就是我的!
    引得在座的几人满眼红光,却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近日来都忙着奶孩子,云采夜已经很久没有下凡“多管闲事”了,仙界众仙甚至用“云采夜究竟何时再次下凡”为由,开盘下注,设了赌局。再因云采夜的小徒弟烛渊丑得人神共愤,却被剑神大人宠得天怒人怨。其外貌和宠爱程度成反比,让众仙一度以为剑神的审美异于常人,送的礼物也开始奇形怪状起来,不再送些美轮美奂的器物,反而找了些不堪入目的玩意来。
    而烛渊被云采夜用天灵地宝整日滋养着,长速惊人,不出几日便能站在云采夜的腿上,再够着后者的脖子了。但即便个子长了,心智却像是未开化般,片刻都离不得云采夜。云采夜在主室旁为他开辟出的暖阁简直就是摆设,只有堆放杂物这么一条用途。
    这日,卯时一刻,破晓时分,仙界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和着环绕着仙界的云雾,颇有种凄婉哀怨的意境。
    云采夜在雨幕初生之时,便猛然惊醒了。他轻柔地将趴在他胸上酣睡的烛渊移开,给他掖好锦被后便披衣下床,走到沭月台上。
    细雨不多时便浸透了他身上的灵气罩,飘摇着想要沾湿他的薄衫,在桃花苑中踏起涟漪,一圈一圈,一道一道,泛开无边的清冷。
    “天雨……”云采夜眉头微蹙,似乎不敢确定这雨是否真实一般,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掌在空中感受着凉雨的搔弄,最后轻喃出声。如丝如线的碎雨落在他身上,如同霜雪灰白了云采夜的眉发,沾湿他的眼睫,更衬得他眉目如画。
    仙界终日和煦如春,无雨无雪,一旦天雨降世,六界必有大乱。
    云采夜微微侧身,隐在云袖里手指轻动,打开了水云阁的禁制,青鸢匆忙的脚步随即渐至。
    “师尊,天雨降世,天帝急召众仙前往寰宇殿相商要事。”青鸢低垂着头,不敢看师尊被细雨浸湿的模样。
    “我知道了。”云采夜淡淡开口,清润的声音仿若阁外淅沥的天雨,落在闻声人的心上,“烛渊还在睡,等他醒了,你再告诉他我有事出去了,让他乖乖等我回来,不要闹。”
    “是。”青鸢点头答道。
    云采夜回到床边,从屏风上取下自己的白衣紫衫,匆匆束发后便离开了。青鸢看到师尊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偷偷到床边看了几眼小师弟——只见一坨黑色的丑陋鳞兽裹着素白的锦被,正睁着一双可怖的暗红色眼睛看着她。红眸如血,当中的细长竖瞳像那冥界的门开了条缝,阴森之气从中涌出,看得人不寒而栗。
    青鸢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再定神一看,只见小师弟明明是用无辜水汪的大眼望着她,难道自己刚刚看错了?
    “师弟……”青鸢不知为何,自己的声音竟有些颤抖,她咽了几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师尊有事出去了,你若是睡足了,就起来吧。”
    云采夜的房间都是由青鸢青莺轮流收拾的,但如今烛渊住进来了,他根本就不想其他人触碰到云采夜的任何东西。于是,他像是听不懂青鸢的话语一般,兀自张大长满尖牙的嘴巴,打了个全身都绷紧的哈欠,接着,翻了个身继续睡。
    青鸢:“……”好想揍小师弟一顿怎么办?
    烛渊赖着床不肯起,青鸢也没办法,只能打扫主室的其他地方。云采夜的卧房很干净,青鸢也只是来换换灯罩帘纱而已,在她转身之后,烛渊也跟着转了回来,亲眼看着她取下门侧边那盏长明灯上的赤月灯罩,换了千山绣纹的新纱罩,又捧着一把鱼饲到桃花苑喂锦鲤。
    青鸢在云剑门待了整整一万五千年,这些事情她不知做了多少遍,也早已熟悉了云采夜房里每个角落的每处装饰,更换纱帘的动作娴熟轻快,烛渊自然也看得出她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了,自己今日能够这样放肆地躺在师尊的床上,她也毫不吃惊。这是否意味着,也有其他人像他这样曾经躺在这张床上。
    和那个人如此靠近,同榻而卧,抵足而眠……
    烛渊越想越怒,攥着被子的黑色爪子越收越紧,差点将其捻为齑粉。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