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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回去了应该也半夜了吧……”骆林在堤上穿好鞋子,默默的说了这么一句。
    “谁告诉你我们要回去了?说了是出来度假的,”何式微抱臂看着他:“我连房间都订好了。这么一身湿的回去,不生病才怪。”
    “哎?”骆林看着何式微:“什么时候决定的……”
    “你在家里煲汤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明天你是下午的培训吧?那么早上还能来看个日出。走吧,车停这里就好,酒店不远。”
    两个湿淋淋的大男人于是来到了Sea Gull大厦。前台小姐查了一下预订单:“不好意思,虽然您订的是两间房间,但是明天有学术会议包场,现在只拿得出一间双人房。 还入住吗?”
    整个金山何式微看的上的酒店也只一家。他苦笑一声,拿出信用卡。
    何式微在电梯里觉得浑身都难受,心里又开始乱。衣服慢慢变干,留下来一片的盐粒,让他的皮肤都发疼。骆林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因为觉得何式微铁青着脸是还生自己的气。
    两个人沉默的站在了门前。等何式微开了门,他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大床房……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轻松感是怎么来的。
    他打电话给洗衣房来收衣服,然后指挥着骆林冲澡换浴衣。轮到他自己时,何式微冷热水并行的冲了自己四十分钟,换上了客房部送来的内衣,终于是从浴室里出来。骆林正在看电视,好像是什么新闻报道,看他来了便关掉。何式微笑笑:“继续看吧。我还不睡,不用顾忌我。”
    骆林穿着雪白浴袍,没吹干的头发柔软的贴在前额上:“不是。这么一天,反而是真困了。早点睡也好,你不是说明天去看日出?”
    何式微“恩”了一声,拉开自己的被子钻了进去。另一张床上,骆林抱了个长枕头,起身调暗了灯光。
    黑暗里,何式微转了几个身,反而睡不着,侧过身问骆林:“睡了?”
    “……没呢。”
    “我有点睡不着了。”
    骆林笑:“要我陪你讲话?”
    “求之不得。”
    转身的声音传过来,何式微知道骆林现在一定正对着他。
    何式微闭上眼睛,轻声道:“原本没想到走这么远的。领你去游泳池也不是不行,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你肯定都嫌麻烦了。”
    “……不会。”
    骆林有很澄净的男子声线,这时候说话带着点迷糊的鼻音。
    何式微把脸往枕头里面靠了靠:“估计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是练游泳的,还是专业的。”
    “哎?”疑惑的声音,却不尖细刺耳。骆林又道:“也对,看你的臂展特别长。”
    “我老家在北方,那时候条件不好,没什么专业的泳池。到了十四岁,我爸说搞运动没出息,硬是要把我接到上海。我教练不让我走,但我也没办法。大冬天的,我在冰湖里泡着,跟那老头子说,对不起,我真的得跑路了,你什么时候原谅我了,我就出来。”
    ……
    “结果那老头子都哭了。搞得我也很伤感。后来知道当了模特,都没怎么碰水。”
    骆林只轻轻地应一声。但是何式微知道他肯定听得很认真。
    “我当时训练的时候没怎么下过专业泳池,连带着现在也受不了氯水的味道。海水虽然是咸了点,好歹是自然的东西……你以前来过海边么?”
    有细微的发丝摩擦枕头的声音,是骆林不自觉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上一次游泳好像还是在老家的事情。我老家的门前有条河,能游泳,小时候我还在里面摸过鱼。不过我几年前回去看的时候,发现河都脏了,鱼也死光了。我还挺难过的……”
    何式微听他郁闷的口吻,反而有些想笑:“你水性很好,以前在那条河里练的?”
    “也不是,我没什么机会到河里去玩。都是在旁边看着,看一会儿就得回家去帮我外公干活。”
    “……这么惨,从小就被压迫。”
    “没有,穷人家的孩子都这样……那时候我最不愿意的就是去弹棉花,但是老头子一定要我去做,说我手巧什么的,结果就是我被一大群孩子笑话。”
    “你还会做那个?”
    “恩。那个时候还挺不乐意的,现在觉得,好歹也是门手艺,还挺自豪的。”
    ……
    何式微觉得这次聊天算是个了解骆林绝好的机会,黑暗里他侧过身单手撑起头,更加的把骆林往过去经历的话题上引。骆林没觉得奇怪,何式微问了就乖乖回答,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听何式微讲话。
    何老板现在的睡意渐消了,换过几个话题之后,干脆对骆林谈起自己名字的来历:“当时我爷爷拿了本诗经,说要从里面闭着眼睛选一句话出来,权当给我取名了。结果没选到什么有匪君子,偏偏指到了那句:‘式微,式微,胡不归’。总不能叫何不归吧,就只能叫和何式微了。我一直讨厌我自己的名字,太女人气。”
    和他不同,骆林似乎是有些困了,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也挺好听的……”
    何式微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看的清楚骆林抱着被子面对他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能看见骆林一下下的慢慢眨眼,很是困倦,却还是认真的想保持情醒。那样子有种慵懒的温柔,让他觉得心底都暖起来。
    “骆林?”
    他唤道。骆林用鼻音应了一句。
    “你有……女朋友吗?”
    骆林闷闷地笑了一声,缓缓地说:“怎么可能……”
    何式微心情大好,好死不死的又问了一句: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好久都没回应。何式微以为他睡了,正想也睡下去,忽然听见了一声很轻,却很清楚的:
    “……恩。”
    ……于是我们来找个形容词来形容何老板现在的心情?
    就好比他拿了餐叉准备开吃大餐,把叉子头朝下戳下去的时候,才发现他面前的餐盘里,躺着的是他自己的玻璃心。
    胸口那阵闷痛激得何式微整个人前倾一下。他呼了口气,好不容易才接了句:
    “这样……哈,那,那她,一定对你很好吧。”
    上帝保佑,直到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骆林都没再回应。何式微不确定,自己如果再收到个肯定的答案,会不会干脆气绝过去。
    因为他那自取灭亡的问题,何式微一整夜都没睡好。好不容易睡着了,面前却总是飘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那是个骆林站在窗前的背影,他想伸手去碰,却怎么也抬不起手。
    ……
    何式微好不容易睡得正香的时候,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近乎刺耳的钢琴曲——Lizst的“钟”是何式微的手机铃声。起床气很重的何老板伸手到枕头底下,迷迷糊糊的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哥?哥是我,现在有急事找你,你快点到公司来一趟……”
    何式微闭着眼睛,听见是张奕杉的声音,手指又挪到了挂断键上。
    “何式微!何式微你又想挂电话是不是!!你他妈的对工作上心点行不行,这和骆林有关的!你们两个都必须一起过来!”
    何式微听见了骆林的名字,好不容易又把手机挪到了耳边:“什么事……”
    “Andreas Liebig 的人来我们这里看模特了!人现在就在楼下坐着!你也知道德国公司的性格算我求你你带着骆林快点过来!”
    何式微挠挠头发,不耐烦的咕哝一句:“烦死了,我们还准备去看日出呢……”
    “看你的头!这都七点了你看个毛日出啊!半个小时之内给我赶回来不然我……”
    何式微听了前半句就把手机扔一边了。他这才清醒过来,看见房间里厚窗帘的下面透出来耀眼的阳光。床头柜上,他的手表忠实的反映着现在已是七点二十分。何式微茫然的转转头,发现身边的床已经空了。
    “骆林?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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