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揉着眼珠子,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哽咽,眼底一片血红。
……他不是傻子,他能琢磨出那个味儿,刑厉坤来来去去地搁他跟前晃悠,眼神漏骨,行为暧昧。
一开始他烦分手的事儿顾不上,也的确私心地留恋这份难得的安慰,可是现在他不敢了,怕了,男人这一口,今天下雨明天晴,他输不起,再不想沾了。
宋谨表情晦暗,又渐渐地恢复常态。
刑厉坤心疼的,恨不得把韩晟那个孙子暴打一百遍,打成一个烂透的大柿子。
“我知道,这糊涂官司我横竖打不赢,也没那个脸到法庭上掰扯以前的丢人事儿。”宋谨声音淡淡的,“我自个会搬出去……好人做到这份儿上差不多了,以后不劳您,慢走不送。”
刑厉坤看着宋谨把门拍上,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把邪火怎么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狗曰的孙子!韩晟!!
他心里都快怄死了,好不容易让宋谨放软了态度,又他妈一夜回到解放前。
刑厉坤没走,他担心媳妇儿再被人找麻烦,踢开楼道里那两根棍子,坐在了楼梯上,正对着宋谨家的那扇门,静静地淹没在黑暗里。
宋谨在屋里瘸着脚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他心气儿硬,不想等着人家撵自己,干脆明天就走,赶一早的长途车,晌午就能到老家。
折腾到凌晨,他鬼使神差地凑到猫眼跟前往外瞅,心被狠狠蜇了一下。
漆黑浓稠的夜里,幽幽地燃着一颗火星儿,在刑厉坤粗粝的指间明明灭灭。
第17章 住我家吧
这一晚上,刑厉坤替宋谨守门,宋谨在屋里折折腾腾的,脚疼背疼嘴巴疼,还忍不住惦记坐在外面的刑厉坤。
老公寓的楼道常年阴湿,窗玻璃还缺了一块,呼呼地往里灌风……
其实宋谨挺不明白的,刑厉坤怎么就跟自己耗上了?他怎么就看上自个了呢?
宋谨翻来覆去地烙饼子,硬是没心软开门,他怕刑厉坤尝到甜头,就更加没完没了地纠缠他。
天亮了,宋谨凑到猫眼上,心里头释然参杂着失落,像炒了一锅的怪味豆。
楼道里没人,地上却戳了不少的烟屁股,显然刑厉坤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他没待到天亮。
也好也好,真要是见了人,他反倒还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谨把行李拽出来,一个手提箱,一个旅行包,就是他所有的家当,一瘸一拐磨磨唧唧地往楼下蹭,可怜又凄惨。
他下到一半,停住了,胸口的坚冰化成了温水,咕嘟冒泡,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
“你怎么还没走啊?”
刑厉坤瞅着宋谨那副偷乐还要嘴硬的小样,挑眉举起手里的包子跟豆浆,“白菜猪肉馅儿的,吃不吃?”
“……”宋谨抿着嘴看他,刑厉坤很高,站在下一级的台阶上,才刚刚好和他平视,熬夜熬红了一双眼,下巴和腮帮覆着薄薄一层青胡茬,看着比之前还要匪气十足,可他一点儿都不怕了。
他俩也没上楼,就坐在楼道里,啃包子喝豆浆,吃了一顿踏实饭。
刑厉坤左手挎着包拎上手提箱,跨蹲着招呼他,“走吧。”
宋谨也不倔了,老实让人背着下楼,胳膊底下绕的是刑厉坤血脉突跳的脖颈,肩膀宽厚,手臂硬朗,哪怕是一只手,也能把他背得稳稳当当的。
刑厉坤把人安顿到后座,安全带扣好,石膏脚斜搁在软垫上,就怕他兜着难受。
宋谨跟个佛爷一样舒服地靠着窗,“哎,你把我送到长途车站就行了。”
刑厉坤从后视镜看他,“真打算瘸着回去?让家里人看见不心疼啊?”
宋谨犹豫了一下,这石膏要拆也得半个月,他总不能住半个月的酒店宾馆吧,那也太浪费了。
昨晚上失眠,宋谨在心里算了一笔帐——便利店的租期没满,扣掉违约金能退下来不少钱,到时候他再贷上一笔,可以在老家小镇里盘个小门脸儿,卖点烟酒杂货什么的,稳当又安生,还能就近照顾他妈,所以现在必须抠巴,一分都不能乱花。
可是他妈爱操心,看见他的脚指不定伤心成什么样儿呢……
刑厉坤瞧着他脸上变来变去,一脚踩了油门,“去我那儿吧。”
宋谨急了,“不行!这哪成啊?咱俩非亲非故的!”
刑厉坤哼笑,非亲非故?早晚都是我的人,现在老公照顾照顾你怎么了?
他知道宋谨担心什么,故意拿出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先前你收留我,现在我收留你,咱们谁都不欠着谁。”
话说到这份儿上,宋谨再拒绝,那就显得是自个胡思乱想、自作多情了,只好点点头,戒备地从后视镜盯着刑厉坤,这人开车不老实,时不时地就瞟自己,宋谨发现他的眼神往自己岔开了的大腿跟撩,立刻夹住腿涨红了脸,“你、你瞎看什么呢!”
刑厉坤坏笑着吹了声口哨,“听广播么?”
宋谨还指望听广播打消尴尬,结果刚一按开,就是‘onlyyou 能杀妖精鬼怪~onlyyou能保护我……OnOnOnlyyouoo~’
黏黏嗒嗒腻腻呼呼。
大话西游里罗家英的嗓音,糊了人一身齁甜的糖渣子。
刑厉坤这次来找宋谨,皮衣短靴配跑车,宋谨就猜到他家境不错,结果到了地方一看,还是被震住了——新贵区的双层小洋房,车库都比他那个折了公摊的二手房大,真他妈的壕!
刑厉坤和宋谨进屋,邢乐乐也在,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小叔,这是谁呀?”
他穿着小衬衣和背带裤,像个民国时期的小少爷,唇红齿白,小脸肉乎乎的,看着非常可爱。
刑厉坤逗他,“是你小婶,快叫人。”
“小婶好!”邢乐乐脆生生地喊,又皱起小眉毛,“……小婶不该是女的么?”
“……”宋谨恨不得一脚蹬死这个臭流氓。
客卧在二层,宋谨裹着石膏上下不方便,刑厉坤就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不让保姆搭手,亲自替宋谨拾掇东西,卧室里的家具只有黑白两色,房间透着一股子男人味的利落,最晃眼的就是墙上悬挂的拳击手套和金腰带。
刑厉坤把宋谨的毛巾牙刷放到浴室架子上,和自己的配成一对,看着就跟小俩口过日子似的,他拿粗糙的指肚磨着牙刷的软毛,就好像是在磨着宋谨那口亮白的牙齿,恨不得稀罕到骨子里。
宋谨拖着石膏脚,在屋里挨圈儿,研究分析刑厉坤的生活形态,这人的卧室就跟人一样简单粗暴,没那些花里胡哨的小摆设,干脆,单调,直来直去。
只有桌柜上的一张全家福,显出几分温馨的味道,刑远平端坐前方,长相和气周正,头发灰白,刑则啓抱着邢乐乐站在左后方,瘦长身材,戴着无框眼镜,透着一股子精明严厉的气势,刑厉坤站在右后方,肌肉结实、笑容爽快,高大又强悍。
宋谨忍不住感慨,“你和你哥可真不像,身材长相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他随爸,我随妈。当年我爸娶我妈过门,别人都说我爸才是插在上面的那朵花,就我妈那身材,搁我姥爷的部队里练男人练出来的,走夜路都没人敢劫道儿。”
宋谨听得叹为观止,“那也太彪悍了吧……可你妈怎么没……”
没、没照相呢?……他问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瞄刑厉坤的脸色。
刑厉坤伸手把人捞过来坐着,“不要紧,都过去好多年了,她去世的时候,我还不记事儿呢。”
没妈没爸的滋味,宋谨最知道了,他看刑厉坤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带着同情和理解,被摽着肩膀也不反抗。
刑大灰狼立刻抓住机会偏头张嘴,想咬一口宋小羊细白的后颈肉。
邢乐乐正好进来玩,小胳膊小腿在门口打了个圈儿,害羞地跑了,“小叔小婶,我什么都没看见!”
宋谨一张脸红得冒烟,总算回神了,气急败坏地就要站起来,结果被刑厉坤捏住手腕一带,直接落在了人家胸口上,两个人胸膛契合,隔着毛衣感受着彼此混乱的心跳,刑厉坤眯着眼睛,坚实而富有弹性的胸肌碾辗着宋谨薄薄的胸口,呼吸粗重,浓黑的瞳孔里猝然点上了一把火!
宋谨仰着头,被刑厉坤生猛带钩的眼神逼得微微颤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跌进了狼嘴里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