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此类的报道,真真假假层出不穷,为偶像们鸣不平的粉丝们已经走上了街头,怒不可遏地围堵在环球娱乐的大门口,那些在一定程度上会卖环球脸面的新闻媒体在这样高热度的驱使下,也瞬间翻脸不认人。
对外展现出的情形一塌糊涂,只有环球内部的人知道,没搬上台面的局势比观众们已知的更加险峻。
因为提出解约的艺人根本不止现如今媒体报道统计出的那十几个。
不是每一家公司走的都是名城国际那种快红快销路线的,绝大多数公司,包括环球在内,捧出的明星们都无不筛选过诸多对手,倾注下大量资源,尤其真正被捧上顶峰的那几个人物,不论刚签约时有多么辛酸痛苦,都足够翻身,被捧作活祖宗。
这些人,走一个两个的,损失尚在环球的承受范围内。
可这样大批量的出走,则无异于将瘦死的骆驼再生生剥下层皮。
娱乐圈中无友谊,各种商业竞争之下,艺人们平日里表现得再怎么亲密,能推心置腹的也寥寥无几。共同出现在版面上的好多名字,都属于那种离开了镁光灯恨不得掐死对方的关系,冯肃真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这世上能有什么好处能叫这样一群人连成统一战线来对抗自己。
提出要离开的艺人层出不穷,连续好几日,带着这样的疑问,他根本没时间深究内情,只疲于奔命,周旋在那些原先自己一概看不起的艺人里。
但即便低声下气,许诺下诸多好处,那些曾经被环球的合约坑得无比凄惨的,在事业上好不容易迎来春天的小明星们仍旧不为所动。
已经够忙碌了,眼前的事情不算,远方的对手还唯恐天下不乱地横插一脚。
经历了多次尝试,数度奔波,远在内陆的原上工作室里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份状告环球娱乐侵犯名誉权,并否认当初道歉报纸真实性的诉状,终于通过得到了受理。
“据说是环球最近一段时间纠纷太多的原因,积压了湾岛当地好多明星和各大行业的诉讼,这一次申请递交出去根本没受到任何阻碍。”
环球看来真的是被大规模的解约事件折腾得不轻,连原上工作室这种跨越海峡的,原本好像对付起来轻轻松松的对手竟然也没了整治的精力。原上翻看着手上好不容易得来的传票,开庭日就定在不久之后,由于证据十分充分,再加上环球近段时间明显无法事事顾虑周全的状态,律师团对开庭后己方胜诉的概率预测已经提高了不少,但即便如此,仍有数位律师郁郁寡欢。
“胜诉应该是不难,我们要求的道歉和赔偿也不过分。”对方看了一脸珍惜地从原上手中接过传票的乔治吕一眼,并肩作战那么久,大家早已经生出了战友般的情谊,他因此很替乔治吕鸣不平,“可是就看湾岛娱乐圈现在的状态,从上到下都闹哄哄的,这起案件即便是胜诉了,我估计也没办法获得公众多少关注。”
环球乱糟糟的状况有利于他们胜诉,也同样导致了公众被分散视野。乔治吕作为幕后人员,原本就不如那些同一时段与环球一并扯皮的明星们够话题,当初他那则道歉被环球传播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而这次重获清白,却未必能被同样多的人看到眼里。
即便是胜诉,这也更像是一场自我安慰的游戏。
乔治吕闻言却只是笑笑,没有过与他同样经历的人绝不会懂得他的感受。这是他背负了半生的污点,只要能洗刷,他便解脱了,能被更多人知道当然很好,但即便是不能,又有什么妨碍呢?
至少他总算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了,也无需避讳自己过往的曾经如蛇蝎。
律师团的众人们愤愤完,又转回喜闻乐见的话题,翻着这些热闹得仿佛在唱大戏的新闻,揪出了当中一个和众多纯粹的明星们定位有些不同的名字。
陈震宵。
湾岛不少媒体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内部消息,在八卦频出的狂欢之后,又隐隐将这次轰轰烈烈的事件联系到了这位湾岛娱乐圈经营颇深的顶级制作人身上。
“据说好几个私下不和的大明星都是被他牵线搭桥联系起来的……”
“怪不得这群只看着钱的艺人忍气吞声那么多年终于敢破釜沉舟地爆发了,原来是中间有人调停……”
“真是奇了怪了,他同环球什么仇什么怨,之前明明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原上默默听到这里,瞥了乔治吕一眼,乔治吕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也不参议论,只起身笑笑:“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他小心翼翼地拢走了那张传票,原上真怀疑他晚上会不会把这张纸压在枕头下睡觉,对对方对陈震宵避而不谈的态度也并不感觉多么奇怪。
二十多年的压抑和折磨,一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被时间压抑成了这样一幅模样,能轻易原谅的才是有鬼。
他一时特别庆幸自己的发小是渝水淼这样的人,智商虽然低一点,但价值观却完全相同,相处起来一点儿不费力。俩人从小到大,也就打过一场架,为一点现如今看来鸡毛蒜皮的小问题,早上打完,下午就和好了,拖着鼻涕相亲相爱得好似一对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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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郊区一处老楼停下,秦霍落地后仰起头,目光在这处老楼墙体上攀爬得郁郁葱葱的爬山虎上划过。
院子的护栏去了锈,荒草也被清除干净,绿植被修剪成恰到好处的形状,经过翻修和打扫之后,这处原本荒芜得好像鬼屋的废宅重新焕发了青春。
木助理今天据说有事没跟着,两个人那就更自在拉,原上打开大门,笑盈盈地示意秦霍进来,秦霍一路走一路看,只觉得这座屋子的气质说不出的优雅得体,和当初拍卖场上照片中看到的几乎有天壤之别。
冷峻的面孔下有一颗不折不扣小清新心灵的秦董,手指轻轻抚过手边一丛开放得正绚烂的蔷薇:“这地方不错。”
当然不错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处细节都遍布了原上父母的心血。两个醉心音乐的艺术家,审美绝对是无需指摘的,即便过去了那么多年,那种书香般历久弥新的味道仍不会被时间改变。上辈子原上因为……那样的原因,只能住在遍布无障碍设施的新家,也没有多余的心力照顾这里。这辈子好不容易将这份失去的过去寻回,他花了很大的精力,一点一点将这里复原成了自己小时候时的模样。
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这座房子对他的意义非同一般。父亲、母亲、渝水淼,生命中最珍视的这些人都在此留下过痕迹,现在只欠缺一个——
打开房门,露出内里焕然一新的天地,原上微笑着牵起了秦霍的手,两枚同样款式的戒指在交握时摩擦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秦霍一向知道原上是个极富生活情趣的人,能将自己无比寡淡的房子通过诸多微小细节就改动得舒适宜居。市中心的那处公寓直到出现了这位主人才真正经营出了“家”的味道,那些亮丽的元素如同将它们带来自己生命中的主人那样,无时无刻不燃烧出温暖的气息。
那已经是秦霍三十年的人生中,所居住的最温馨的一套房子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一直以来他对原上经营生活的能力给出的评价,还是低估了太多太多。
装潢这两个字,竟然能给人如此直观的冲击。
温度借由视觉遍布身体,踏进大门的那一刻,秦霍没来由便生出了强烈的归属欲。铺天盖地的温暖,从天花板的吊灯到客厅茶几下的地毯,和原上如出一辙的气息无处不在,像是那一缕叫他着迷的青草香气,诱动他的一颗心在胸腔内强烈震动。
分明也是木色的家具,营造出的氛围却和自家沉郁的气质截然不同,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外辛苦奔波忙碌了一整天后,在黑暗的街巷上看到自家窗口点亮的灯光,秦霍抚过进门的柜镜,抚过镜旁的撑杆,抚过撑杆旁高架上样式古色古香的花瓶。
东西看上去都不名贵,客厅中的沙发甚至都是布艺的,暖褐色,褐到有些旧气,却蓬松宽敞,让他有种立时坐上去休憩的冲动。
客厅沿着墙壁起中途转折做了隔断的极高的,放满了各种柜更是合他心意。
书柜的侧面和客厅前方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部收拾得瑰丽清新的院子,透亮的阳光洒落进来,正是闲适安详的午后。和家里如出一辙的柔软地毯铺设了书架附近很大的一片区域,无数蓬松的抱枕散落其中,秦霍看得出神了片刻,转头目光扫过那处被书柜遮挡住的墙壁时,才终于彻底愣了。
暖色的墙壁和暖色的灯光配合得恰如其分,朦胧温暖的光晕中,两幅巨大的挂画一并钉在那里。
那是两对相互依偎的男女,一对笑得温婉,他并不认识,另一对目光温柔似水的……
正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原上见秦霍终于出神,才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朝角落的位置挥了挥手,然后在裤兜里拼命掏了起来。
手指触碰到一个小巧的绒布盒子,原上心中微定,那里头装着前不久废了好大功夫才做好的钻戒,十四克拉的大钻石,不折不扣的“鸽子蛋”,他找了最顶级的工匠加工,最终耗费超过八位数,才交出这一让他满意的成果。
其实价格还是有点高了,渝水淼将戒指交给他的时候还一直骂骂咧咧,说最近珠宝市场不知道为什么行情那么好,原本看中的一颗更大的钻石还没等下手就被人抢走了,顶级工匠也因为邀约太多的缘故,收费几乎翻了一番。
好在好事多磨,结局还是好的,求婚是件慎重的大事,装备齐全,还需要挑选具有深刻意义的地点。提前好几天约了时间,处心积虑将秦霍带来了这处于自己而言意义深刻的“家”,原上深吸了一口气,回忆着自己在那本《求婚攻略》里看到的细节,略有些紧张地将目光落在秦霍视线的终点,然后快步朝着前方的人走了过去。
角落里,渝水淼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一幕,他一手紧紧地拉住威风的项圈,一手紧紧箍住威风的嘴。前些天他和原上把那本《求婚攻略》那是翻来覆去地研究啊,从求婚台词到亲友团的布置以及使用音乐多项借鉴,一会儿他家观儿把戒指戴到秦霍的手上后,自己就领着后头这一帮人放着超级high的音乐欢呼着涌出去,务必要让这场求婚结束得皆大欢喜,浪漫非常!
抱着这样强烈的期待,他目光一瞬不瞬地追随着原上的身影,见他郑重地走近秦霍,见他轻轻抬手试探地拍了下秦霍的肩膀,见秦霍缓缓转过身来,见他张嘴要说话。
下一秒,原上未近的话语被尽数堵在口中,秦霍双臂一张,直接将他一把拥进了怀里!
力量和身高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原上瞬间被抱了个满怀,威风看到爸爸们的拥抱,身体非常激动地挣脱了一下,渝水淼急忙按住它,有些焦急地望着原上被迫从裤兜里滑出来的手,目光一闪,似乎看到客厅的窗边划过了什么,但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
“我——”
秦霍埋首在原上的颈窝中使劲儿蹭了蹭,又深吸了口气,张嘴刚要讲话,就同时听到原上的声音。
“你先说——”
“你先说——”
双方直起身子,沉默片刻,四目相对。
然后一起,同时将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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