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铮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爱徒的脸颊,道:“还有一个好消息,关于瘟毒的研究有了重大进展,最近这几天应该就可以研制出压制的药剂了,日后,你不要再亲自去接触那个小鬼,听到没有?”
叶少卿无奈地道:“我只是想搞清楚他到底藏着些什么秘密。”
夜铮凉凉地道:“换了是我,就直接差人将他送进裁决庭,严刑拷问一番自然什么秘密都不再是秘密了。”
叶少卿斜眼看他:“别开玩笑了,他好歹是温队长的弟弟,人家忠心耿耿地追随你,你怎么忍心对他的亲人下毒手,再说了,你有证据吗?就凭他对您老人家的美貌免疫?”
夜铮轻哼一声道:“所以那个小鬼现在才能好端端地住在光明神殿。”
“你不是派人一直盯着的吗?似乎也没有异状吧。”
夜铮正要说话,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后,响起周问吞吞吐吐的声音:“教宗陛下,圣子殿下,斩秋和温队长……要打起来了。”
叶少卿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啥?”
时间回到一刻钟以前。
温平在房间呆腻了,表示想要去庭院里晒晒太阳,门口的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似乎没有不让他出门的命令,想到对方是队长的弟弟,没有太多犹豫便一道跟在他身后去庭院散步。
通往神术塔的走廊入口就在离庭院不远的地方,温平走到一片罕有人至的院落,折了一枝腊梅漫不经心地嗅着淡淡的幽香,目光穿过横斜的花枝有意无意地往神术塔的方向扫视着。
在两个侍卫的注视下,温平突然痛苦地哀叫一声,捂着脑袋倒在地上,侍卫们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察看,其中一人匆匆离开跑去叫人,温平夹着眉头,可怜兮兮地拽着另一人的衣角,从齿缝里不断地呜咽着要水。
“要水?可是……你再等一等,他马上就回来了!”
温平眼眶里蓄满了泪,捂着脑袋抽噎着:“水……呜,我要死了……”
年轻的侍卫有些惶急地看着他,终于敌不过他的苦苦哀求,急忙去找水。
眼看碍事的家伙走远,温平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贴着院落的矮树丛往神术塔的方向跑去。
却不料,还没踏入走廊,一道闪电般的剑光从斜里凭空刺出来,锋芒毕露的剑尖停留在离他鼻尖半尺远的地方,扑面而来的寒芒刮得他面颊生疼,肌肤上炸起一片片鸡皮疙瘩。
一滴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滑,温平勉强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斩秋大人……”
他正飞快地思索着该如何过眼下这一关,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斩秋,你在干什么?!”
听出是温常言的声音,温平一个激灵,身体颤抖着摇晃了一下,体力不支似的软倒在了地上,像一只无辜的幼鸟似的恐惧地埋着头:“别杀我……”
温常言挡在他面前,右手握住剑柄,阴沉着脸冷冷地盯着斩秋:“斩秋,别以为殿下庇护你就可以胡作非为,对一个病弱的孩子动手,你又准备把之前被驱逐出骑士军的事件再上演一次?”
第92章
斩秋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温平,握剑的手臂如磐石般纹丝不动,对温常言警告的话语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冷漠地道:“他形迹可疑,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温常言眼底积蕴的怒气渐盛,斥道:“就算他误闯,说清楚就是,何至于拔剑?还不快把剑收回去!”
“都住手!”
当叶少卿和夜铮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两人剑拔弩张的场景,周问小跑着跟在后面,温青泽赶到温平身边查看他的伤势,直到确定只是惊吓没有受伤才略略放心。
“你们不要为了我打架……都是阿平不好……”温平咬着嘴唇,惊惶无措地抽噎着道。
斩秋古井无波的视线与叶少卿黑沉的眼神短暂地交汇后,他干脆利落地收剑回鞘,默默垂首退到一边,向二人行礼。
紧张的气氛转眼消弭于无形,温常言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放开了握住剑柄的右手,朝夜铮单膝下跪,垂首,无喜无怒地道:“教宗陛下,圣子殿下。”
夜铮没有开口,只是颇为玩味地向温平这个导火索投去一瞥,眼神冷淡而莫测。
“都起来,你们在干嘛?在院子里切磋剑术?”叶少卿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像一个老气横秋的私塾先生语重心长地敦敦教诲:“多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一言不合就要开打?到底怎么回事?来个能喘气的把经过说清楚。”
温常言皱着眉看一眼斩秋,后者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他也不愿先开口,仿佛站了某种便宜似的。
叶少卿双眉开始不悦地挑高,温平突然弱弱地扯了扯他的衣角,揉着通红的眼,委屈地耷拉着眼皮,呜咽着,轻声细语地道:“刚才我在庭院里散步突然觉得头疼难以忍受,又口渴想喝水,左右等不到人来,就想自己去找他们,可是不小心迷了路……斩秋大人出现出现,要杀我……然后二哥来了……我真的不知道不可以来这里……呜……”
温青泽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已经没事了,不知者无罪,斩秋不会杀你的,别哭了。”
温平抓着叶少卿的手臂,瘦弱的身躯紧贴着他,微微颤抖着道:“斩秋大人真的不会怪我了吗?他的剑好锋利,我害怕……”
话语未尽,温平突然感到一道锐利的视线箭一般钉在自己身上,整个人打了个抖,哪怕不用回头也知道教宗陛下盯着自己,只好讪讪将手松开。
叶少卿皱着眉看向斩秋,后者从头到尾神情就没有过半点变化,仿佛一切事情都跟他无关,对于温平的说辞也没有半点辩驳的欲望,叶少卿更加头疼了,摇了摇头,闷骚的亏吃了多少次还不长记性。
“好了,既然温平没有受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叶少卿转头注视着温平,不咸不淡地道,“你刚才说你头疼难忍,莫非是发病了?我好像不久前才为你做过精神梳理。”
温平揉着额角,虚弱地点点头,可怜兮兮的抬眼瞅着他:“是的,殿下,我也不知道。”
“那么,你现在可好些了?”叶少卿关切地问。
温平摇了摇头,一幅强忍痛苦的模样:“殿下身份贵重,怎么能为我这样的小人物操心呢?不用管我的,我自己休息一下就会好,请您不必再耗费精神力,亲自为我——”
“你多虑了。”夜铮双手环托着手肘,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体内的毒素我已经差人研制出了针对的解毒剂,日后无需徒儿亲自过问,周问,去叫人把解毒剂送到这孩子的卧房,让他服用。”
周问连忙点头如捣蒜。
温青泽和温常言亦是高兴不已,除了温平脸上的笑容相当勉强除外,一切的问题似乎都迎刃而解了,离开的时候,温平最后悄悄地看一眼神术塔的方向,遗憾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单凭自己,根本拿不到藏在神术塔里的毒源,别说进去了,甚至连接近都做不到。温平深深埋着头,气馁之余又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既然这次失败了,那自己是否可以在继续呆在光明神殿,长久地呆下去?
一只随处可见的普通红雀,在天空中振翅高飞,熟练地穿过皇宫密密麻麻的宫殿,在二皇子寝殿外盘旋一会,悄然无声地飞入了书房内,一根尾羽从红雀身上自行脱落,轻飘飘地落在书桌上。
风乾捻起羽毛,指腹轻轻拂过,几行蝇头小字渐渐显现而出。
他面不改色地将上面的内容快速看完,无所谓地勾起唇角笑了一声,道:“果然失败了,像这种不中用的小角色,我不明白您为何要让他潜伏在那位身边。”
书房里仅亮着桌角上一盏台灯,风乾对面坐着的男人全身笼罩在阴影里,昏暗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到墙壁上,拉得老长。
“只不过是个幌子,原也没指望他能完成,放心吧,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要不了多久,那孩子会送他们一份大礼的,如果不是教宗陛下逼得太紧,瘟毒的解药研制的这么快,那个孩子的作用应当更大些才是,看来只能启用最后一个法子了,可惜啊,其实我还是挺喜欢那个孩子的,为了培养这样一个容器,我可是投入了十多年的心血。”
风乾不屑地笑了笑:“看陛下的动作,只怕已经怀疑到你身上了,况且这个小鬼已经引起对方的警觉,你所谓的最后一个法子,是否还能奏效还是个未知数呢。”
人影哑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道:“其实,已经开始奏效了,呵呵……”
年末最后一天的“纪元日”终于在人们一天天的倒计时中如期而至。盛大的典礼从傍晚日落时分正式开始,过去的一年随着太阳的下坠缓缓落下帷幕,充满希望的新年终将到来。
“纪元日”的庆典是整个帝国的狂欢,无数的信徒们纷纷走上街头,帝都的各处大道行人如织,璀璨的灯火如光带般缠绕在大街小巷,整座城市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在骑士军列队护送下,教宗和圣子的车驾从光明神殿出发,将会沿着帝都的主干道环绕一周,象征着新年的周而复始,同时为广大的信徒赐福,与众同欢。
出门前,温平可怜巴巴地望着热闹的人群,央求叶少卿带上自己,叶少卿本想拒绝,夜铮却一反常态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不允许接近他们乘坐的兽车,只让温家兄弟带着他。
当天启教宗和圣子出现在信徒们的视野中,沸腾的人声顿时直冲天际,欢笑和祈祷声交织一片热闹的海洋,夜铮身着白金色祭袍,头戴冠冕,手握权杖,站在车辇上,向沿途两侧激动的信徒们点头致意。
叶少卿站在他身侧,轻声道:“你不是担心今晚有事发生,怎么还答应带上温平?”
夜铮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地平线上逐渐下沉的落日,淡淡道:“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把那小鬼放在眼皮子底下,总好过将他留在光明神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打神术塔的主意。”
“不是加派骑士军人手守住各方要道了吗?”
夜铮蹙眉轻声道:“调太多人出来,恐怕会造成光明神殿和圣兽宫防卫空虚。”
叶少卿悄悄从袖子里伸出手,勾住对方的小指,温暖的体温在两人紧贴的皮肤间传递着,无声地诉说着坚定的支持。
“既然不可能终止庆典,就看对方怎么出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