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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迟砚还能和段慈珏偶尔交谈两句,到了后来,他耳朵边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倒映在明亮眼眸中的,唯有迅速擦过去的碧青色天空。
    金乌愈沉愈低,碧青色也转而让烈烈的火烧云所席卷,天际成了霞光艳丽的绮罗衣。迟砚想起送别最后一位亲人也是这样场景,不由微微阖上了眼睛。
    迟砚与段慈珏抵达临岐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
    薛云深因为赵王趁他昏迷,命令太医为他施针延续性命而大发雷霆。
    焦头烂额的赵王,按皇兄魏王的意思,对薛云深半字不提逼宫之事。他压下对皇宫局势的担忧,苦口婆心地把仁义忠孝,翻来覆去讲了好几遍,结果薛云深还是那句“将我和长安葬在一处”。
    气得赵王摔门而出,两兄弟闹得不欢而散。
    至于魏王,他半夜惊闻寒山寺的曾王薛望逼宫,已经连夜率军驰返。
    幸好皇帝对薛望早有提防,在京畿守备少了大半的情况下,仍旧平安支撑到了魏王领军回援。
    大周史上被称为锁梅岛之乱的篡位战役中,临岐牢狱里曼珠沙华、昙花、爬山虎与捕人藤等钦犯,请命将功折罪,不仅顺利将近千变回原形的先锋士兵带回了皇城,更是在随后的厮杀中,擒贼先擒王地抓住了薛望。
    起事主使被抓,薛望麾下叛军试图负命顽抗,宫门再度岌岌可危。
    魏王带来的先锋军折损多半,只余下不到两百人,而京畿守军已全军覆没。这当众人对着越逼越近的叛军心生绝望之时,距离皇城最近的重江太守率领勤王之师赶到,牡丹皇城之围得解。
    待到尘埃落定,浑身血迹的魏王怕他父皇问起三弟夫夫,于是先转移注意力道:“您既然已经对谋逆之徒心生提防,为何还要儿臣与二弟将守备军带走多半?”
    皇帝擦拭着斩了几个反臣的佩剑,稍稍缓和了下声音:“一是担心你三弟出事。二是不做个空城计,以薛望谨慎的性格,你父皇我怎么瓮中捉鳖?”
    “再说不让他逼宫一场,”皇帝不疾不徐道:“我又如何知道朝中竟有如此之多的大臣,已投入他的麾下?”
    那些隐藏深到身边暗卫都没能查出来的,所谓的先帝托孤大臣们。
    皇帝想到这里,与薛云深颇为相似的狭长眼睛里,闪过森寒杀意。
    魏王仍是心有余悸:“若是儿臣慢了一步,重江太守慢了一步,您万金之躯……”
    不敢再说下去的魏王,沉浸在毛骨悚然的后怕之中,完全没看到他父皇,因为他不再追问而悄悄松了口气。
    “低估了薛望手中的兵力。”皇帝眯了眯眼睛,感觉被冷汗湿透的后背,还残余着挥之不去的憎恨。
    这股憎恨指向了早已驾崩,不分轻重的先帝,指向了孝仪贵妃的陵墓锁梅岛,指向了先帝“后人不得随意入内惊扰”的遗旨。
    在憎恨之下,肃清朝纲的皇帝,还查到了另外一件事。
    去年皇城内,弑杀多位未成年学子的两只魔物,乃是经由寒山寺,流入皇宫的。
    薛望特地选在宫女太监换值时刻,让众人亲眼目睹检查死者死因的钦天监孟衔,如何将手指,从死者被掏空的胸膛里拿出来。
    生生编造出人证物证俱全,薛望诬陷孟衔的目的,无非是因为孟衔会推天衍,唯恐他坏事。
    而遭此诬蔑后,孟衔果然心灰意懒,再也心意仕途,屡次谢绝官复原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皇帝看着指挥禁军收拾残场的魏王,忽然问道:“云深那臭小子怎么样?长安和朕的宝贝孙子,可都还平安?”
    正所谓该来的迟早会来,片刻前还心存侥幸的魏王,登时僵住了。
    说回临岐。
    赵王怒气冲冲地下了船,决定再也不管那个臭脾气的三弟。就在他准备上马,追上宁逸的勤王军时,两团被凌宵枝条裹着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站住!”眼见那两团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径直朝着渡头来了,赵王勒转马头,厉声质问道:“什么人?”
    凌宵受惊,当即从互相交错的状态里各自抽回各自的枝条,将里头裹着的两个人放下地,自己也随之恢复人形。
    “见过赵王爷。”认出人的段慈珏率先行礼。
    迟砚与排列整齐的粮草押运兵凌宵跟着行礼:“参见王爷。”
    段慈珏身为当朝骠骑大将军之子,赵王自然认识。但这次赵王一反常态,他没搭理段慈珏,反而下了马,走近迟砚,嘴里不敢置信地问道:“他哪儿来的?”
    “回王爷,”段慈珏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位雪莲后人,是墨王妃书童楚玉托末将请来的。”
    如今挂在许惜长子许道宜麾下的段慈珏,算是小小的七品小将,勉强能用末将自称。
    “楚玉?”赵王凝眉思索片刻,却无甚印象。好在他只是这么随口一问,见想不起来也不打算再多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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