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也不再多说。
这顿下午茶是秦母付的钱,她走时还给丁丁买了一盒饼干做的磨牙棒。
丁丁很欢喜地叼着磨牙棒跑来跑去。
秦母没有提出要去往秦湛的居所看看的请求,也没有说要和秦湛见面。
或许这些请求她都已经和秦湛说过,但被拒绝了。
不过这都不关顾辛夷的事情了。
她蹲下来替丁丁把饼干盒收好,看着秦母远去的背影低低道:“丁丁,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没有梦想了。”
丁丁似乎不满意,用鼻子顶了顶顾辛夷手里的饼干盒。
好吧,丁丁也有梦想,它的梦想是希望可以随时随地磨牙。
*
被未来婆婆约见,在老一辈的看来,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老顾虽然不待见秦湛,但还是很在意秦湛家里的看法的。
毕竟那是女儿的归宿。
当天晚上,他就打来电话问了顾辛夷情况,顾辛夷捡了重要的,一一给老顾和岑芮说明,她略去了之前和秦湛小姨见面的不愉快,只说了秦母态度和善,似乎还挺喜欢她的。
老顾闻言就哼哼开了:“那可不是!我女儿,谁会不喜欢!”语气自豪极了。
顾辛夷正领着丁丁散步,丁丁一下午都咬着磨牙棒,一盒子饼干被它消磨地很快。
夜风里,老顾的声音和风声一起灌进耳朵里,他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开心事。
顾辛夷一路听着,打完电话,在路口遇到了手语社社长。
社长见她老熟人,二话不说,递给她一张传单,是手语社新一期的活动,依旧是陪伴聋哑儿童,但标语已经改了,——“让他/她听见你的声音,让我们捧起他/她的梦想”。
社长告诉她,他们正准备在校园范围内筹集善款,为聋哑儿童换上一批适合的助听器,首批申请的人里面,就有小女孩圆圆。
顾辛夷看着宣传单很久,捧起一个人的梦想需要的力量太大了。
她想了想,疾步跑回宿舍,把秦湛给她的一千七百三,全部捐了出去。
社长得了第一笔数目如此庞大的善款,脸都笑开了花。
顾辛夷重新拨通了老顾的电话,她问老顾:“爸爸,人都要有梦想吗?”
老顾沉默片刻,道:“要有。”
顾辛夷抱着丁丁,声音哽咽:“可是我忘记我的梦想是什么了。有好多好多人问我,英语老师也问我,可是我就是答不上来,爸爸,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说不出口。他们都有梦想,秦湛也有,只有我没有了。”
多日来的眼泪在这一时间全部落了下来,她蹲在角落里,面前人潮涌动。
老顾也哽咽了,他说:“你的梦想,爸爸还替你记着,你想做一名画家,为爸爸妈妈画一幅婚纱照。”
顾辛夷泣不成声。
是啊,她曾经也是有梦想的啊,她从四岁开始学画,一直到十五岁,颜料胶水亚麻布以及笔刷占据了她全部的时光。
四岁的时候,她说她要做一名画家,岑芮女士高兴地眼泪都掉了下来。
七岁的时候,她得到了人生第一个全国奖杯,老顾在老家摆了一天的酒席。
十岁的时候,她还说她要做一名画家,老顾给她订了最好的亚麻布,供她涂鸦。
十四岁的时候,岑芮女士的生日上,她说她要做一名的画家,在他们每年的婚礼纪念日上,都送他们一幅漂亮的婚纱照。
但这个梦想,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就提前宣告结束了。
梦想的代价太沉重了,她为此付出了惨痛的教训。
她退缩了,所以梦碎了。
老顾和岑芮从此只字不提。
但他们还是记得的。
她忘记的梦想,还有老顾和岑芮记得。
替她记得。
但她记得什么呢?她只记得梅里雪山的雪崩,记得铺天盖地的白色,记得漫长的等待,记得刻骨的寒冷,记得一个曾经没有了一半声音的世界。
她还记得治疗时候旁人的怜悯或者幸灾乐祸,记得惋惜或者轻笑。
那些沉甸甸的记忆,压垮了她捡回梦想的桥梁。
可这时候,她听见老顾的哭声和岑芮的笑声,突然就释怀了。
她忽然想起家里被上锁的画室,被封存的油画,想起岑芮女士偶尔的掉眼泪,想起老顾总是故作轻松的姿态。
托起一份梦想需要力量太庞大了。
这些年里,老顾和岑芮不知道付出了多少。
她的梦想是带着一家人的期许的,是值得她坚持下去的。
她哭着告诉老顾:“那我以后还画画好吗?可是我很久没画画了,把你画的不好看了,怎么办?”
老顾说:“没有关系,你把你妈妈画的好看一点就可以了。”
夜色里吹来风,把天上的云朵卷走,露出灿灿星河。
丁丁嗷嗷两声叫唤,把剩下的磨牙棒都扒拉出来,摆在顾辛夷面前。
磨牙棒上都是灰尘,顾辛夷看着丁丁黑黑的大眼睛,又是哭又是笑。
*
丁丁这么懂得体贴人,顾辛夷很乐呵,又带着它重新买了十盒磨牙棒,丁丁满足地叼着袋子,往秦湛家走。
她也跟着往秦湛家走。
她想见到秦湛,想告诉他,她也有梦想了。
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无关紧要,但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她要把这件事情分享给她最喜欢的人听。
她去到秦湛家的时候,秦湛还没有回来。
他很忙,但顾辛夷愿意等他。
秦湛回来后,她兴奋地抱着他的脖子,给他讲这件事。
大抵是太兴奋了,顾辛夷有些语无伦次,但秦湛还是耐心地听着,抱着她做到沙发上。丁丁也叼着一根磨牙棒,凑过来坐着。
“叫兽,你以后要做一个物理学家,而我要当一个画家,我们很相配,你开心吗?开心吗?”顾辛夷在他腿上动来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