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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不断地传来。
而萧梦鸿得到的关于他的最近的一个消息,是半个月前。在与日军两个密集编队的驱逐机的空战里,他带一个队攻击敌人编队,率先冲入敌阵击落一架敌机,但随后,6架敌机紧咬他不放,火力全开,危急之时,他驾机突然做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垂直俯冲后,向外翻了个跟斗,紧随他俯冲的敌机立刻失去了高度优势,当即被他反咬住,机上机关枪火力全开,敌机惊恐之下,慌忙逃窜,又被他紧追击落一架。随后因为燃油告急返航,创造了空战史上以一胜六的奇迹。
这场空战,使得顾长钧的名字令日飞行员闻风丧胆,他也被报纸誉为天神。但在战斗里,他的后背也受了弹伤,落地后就被送入了医院。总统得知消息,亲自发了慰电,发放奖金一万大洋。他于一周后出院,被军委会授予了云麾一等勋章,并被任命为空师驱逐司令员。
……
两个月后,东南的这场会战宣告结束,因日军倾巢而入,地面陆军实力悬殊,防守困难,出于战略保存实力的考虑,总统及军委会决定撤离。
东南沦陷。
这两个月里,北平虽无战事,但全城人心惶惶,战局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人们也仿佛突然意识到,原本一直以为不会来临的全面战争,突然就迎头而至了。
和北平所有的大学一样,京华大学的教学现在也差不多陷入了停顿。每天,学生们谈论最多就是战事。每天,都不断会有学生从课堂上消失,据说是投笔从戎,慷慨奔赴战场支援国难。
萧太太的丧事过后,萧梦鸿除了去学校维持正常的上课外,剩余的所有时间,都是在焦虑和煎熬里度过的。
半个月前,顾诗华终于从外地回了家。一回来,顾太太就把她禁在了家里,不准她再出去。宪儿也是一样,最近半个月,已经不允许他再去萧梦鸿的住处了。
萧梦鸿理解顾太太的担忧,这天黄昏,从京华大学回来后,去了趟顾家。
这是离婚这么多年后,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站到了顾家的那扇大门前。
依旧是多年前的那个老门房。刚看到萧梦鸿的时候,仿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露出了无比诧异的表情,但很快,他就惊喜地叫了起来:“少奶奶……”
他叫完,意识到自己叫错了,忙改口,鞠躬道:“唉——萧小姐,您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带着物是人非的沧桑。
萧梦鸿微笑道:“王伯,我打过电话的。麻烦你去通报一声,请二姑把宪儿带出来,我给他带了放在我那里的衣物。”
“好,好,你等等——”
老门房让她进到自己的门房里,急忙跑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宪儿就飞快跑了出来。后面跟着顾簪缨和顾诗华。
“妈妈——”
已经半个月没见到母亲的宪儿抱住萧梦鸿,很是高兴。母子俩说了一会儿的话,顾诗华要萧梦鸿进去坐。
“不进了。”萧梦鸿道,“就在王伯这里坐一会儿,也是一样的。”
“萧小姐,太太请你进去。”
王妈忽然跑了过来,满脸笑容地道。
萧梦鸿微微一怔。
宪儿立刻拉着萧梦鸿要进去。
萧梦鸿看了眼顾簪缨和顾诗华。
她两人的脸上也露出些诧异。
……
萧梦鸿进了顾家的客厅。
和从前一样的摆设,连过道角落里的那个落地大瓷瓶,也没挪动过它原本的位置。
顾太太一直没露面。
宪儿还不知道父亲去了战场的消息。天真地以为他只是和从前一样,不在家而已。因为自己母亲第一次来到了他从小长大的这个家里,快活的不行,拉着萧梦鸿去看了自己的房间,又开了父亲卧室的门让母亲看。
依旧是从前那张大床,铺着雪白的几乎看不到半点褶皱的被单。
空落落的。
……
天黑了下来。
萧梦鸿终于要回去了。
宪儿依依不舍地送萧梦鸿,到门厅时,顾太太忽然出来了,站在那里,微微扬着下巴,神情冷漠。
萧梦鸿停了下来,转过身,迟疑了下,朝顾太太点了点头。
顾太太让顾簪缨带宪儿上去后,走到萧梦鸿的边上,问道:“长钧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
萧梦鸿摇了摇头。
顾太太眼睛里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很快又道:“他要是和你联系过,你要让我知道。”
“明白。”萧梦鸿低声道。
顾太太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别怪我不让宪儿去你那里了。以后你想看他,自己过来。”
最后,她冷淡地道。
……
萧梦鸿回来时,路过了鲁朗宁夫妇的家。
鲁朗宁家里晚上有个聚会。过来的客人里,谈的除了局势,就是议论何时离开这里。
“萧小姐,上海已经被占了!日本人来势汹汹,以后怎么样,实在难料。像您这样的,为什么还不去美国?要趁早啊!现在走香港还来得及!我定了船票了。现在船票也是一票难求啊!您要是趁早做了决定,我们可以一道走的!”
一位学者手里夹了根香烟,吞云吐雾地说道。
鲁朗宁太太也在考虑回美国。但鲁朗宁先生没这个打算。他决意留下来,保证京华大学的正常运转。
“军人的天职是作战,我的职责便是教育。即便是战时,我也不能抛开我的职责。”
他说道。
……
萧梦鸿是在十点多回到自己住所的。
两家很近,她拒绝了那位热心的学者的相送,自己走了过来。
路灯也透着黯淡的有气没力的颜色。她快到家时,忽然闪烁几下,停了电。
四下黑了下来。
最近物价涨的极快,供电也变得不规律了。
一黑下来,边上那家常在晚上聚众熬夜打麻将的邻人家里就传出一阵嘈杂声,应该是被断电打扰了牌局。
萧梦鸿从包里摸出钥匙,开了院门。
因为时局不稳,田老妈子和儿子打算回老家。前几天结了工钱,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