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微微勾起了唇，绝不是令人感到愉悦的笑容，反而凌厉如刀锋。他放出少许的精神力直接针对晋楚一人碾压过去。
“看来你的眼睛是不想要了。”他的声音并不冷，但是极清，像是幽静山谷中吹来的寂静的风，空旷辽远。趁着他那副高冷的样貌，越发得不似尘世之人。
晋楚只觉得脑袋里仿佛有千万只细如牛毛的针同时在扎自己的脑袋，他感受到了一种撕裂般的痛苦。他的脸上此时剥离了虚假的温和，只剩下冷酷的本质；苍白的脸色下青筋明显。耗尽了全身的制止力，也只是使得他不过于狼狈，仍然是站着，却分不出心神去注意外部的情况。
可那个声音偏生像是硬生生刻入他脑袋里似的，炸得他身影摇晃了一下。
安璟看着不复光鲜、表情痛苦的男人，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是啊，晋楚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高不可攀，强大到无可战胜。那个漫不经心说着你没用了，将他丢入实验室里的男人，也不过是仗着身份仗着能力的普通人罢了。在真正的神魔面前，他什么也不是。茫然之后，安璟对晋楚竟有些释然，他其实不必这么害怕这个人的。
商祁则是觉得无比畅快，他果然很讨厌这个眼睛长在脑袋上，自以为礼贤下士的公子哥啊。那位大人，果然不需要他担心。他相信在场的任何人都不知道沈慕离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众目睽睽下对晋楚动手的，哪怕知道对方就是罪魁祸首。
这是末世，人类千百年来完善的制度一朝颠覆，力量是唯一的规则。所以得罪强者，是最不明智的行为。
晋楚在头痛欲裂中很快意识到了这是沈慕离对他的警告。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可越是这样，他的心脏却跳得越厉害。只有这样强大的实力，才配得上对方那张过人的容貌不是吗？本来只是见猎心起，为对方过盛的容颜所惑，如今却是真真正正地为对方所吸引了。他的后背被冷汗打湿，却依旧死死盯着对方的背影，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迷恋。
对了，似乎遗忘了什么东西，对方身边的那个人似乎有点眼熟，他在那里见过？他皱眉，忽而脸色阴森下来。“替我弄到他们一行人的资料，尽快！”若他没有猜错的话，那还真是冤家路窄。放心，看在美人的份上，他会给对方一个痛快的。
离开了总务大厅，安璟一行人匆匆回了在基地暂住的别墅。没办法在外面，他们这行人尤其是沈慕离的存在感太强，根本无法光明正大交流。
待近了书房，安璟略有些担忧的开口，“我觉得晋楚不会善摆干休。”理智上知道沈慕离不用人担心，可是情感上仍然会有所偏向。更何况晋楚后面还有一个晋家，基地掌权人的晋家。若但拎出来晋楚一人，安璟还不会过于担忧。他自己现在的实力都不比晋楚差。如今的晋楚应该还只是三级冰系异能者，连他都干不过，更被说对战深不可测的沈慕离了。但蚂蚁多了还要咬死大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安胜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看现场几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愈发疑惑了起来。
“你说他叫晋楚？晋家人？”商祁皱眉，手指摩擦这裤缝，“那确实有些麻烦。”现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晋家掌握的军权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势力。难怪那小子那么嚣张。
安胜默然，“你们怎么与晋家人结仇了？”看来这几任闯祸的本领还真不小。若是末世之前，安胜还不至于这样忌惮晋家，但现在嘛。
沈慕离本人倒是毫不担心，悠哉游哉，整个人仿佛是世外看戏之人。
饶是知道沈慕离对人类社会的常识了解不多，安璟看着沈慕离这个样子，也有些焦躁了，“慕离，要不然你暂时回空间吧？晋楚就是再神通广大，也找不到你的。”
空间？沈慕离可以进入安璟的空间？商祁在一旁不动声色听着，心中久违的怀疑再度冒了出来。他一直都不知晓沈慕离的来历，对于沈慕离的了解，他不会比外人了解得更多。这个人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阵风，你不知道他从何处来的，也不知晓他何时离去。可安璟的态度太不对劲了，安璟仿佛知晓沈慕离的来历，并且十分笃定。
突然从天而降的强大的人类，安璟的空间，两人之间的熟络。还有这个莫名其妙的晋楚。基地掌权家族晋家的继承人，本来不该与安璟有任何牵扯才是。晋楚之前也没有表现出见过安璟的意思，可偏偏安璟对他有着异常的关注与了解。他能够察觉到，安璟在害怕着晋楚？为什么？
不需要刻意去寻找，疑点便一个个的涌现。商祁就算想要当做看不见，都假得厉害。他倒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只是人类总是免不了有好奇之心。他自己也有种隐隐约约被排除在这个小团体之外的感觉。
“所以你打算怎么解释我的突然不见踪影？”沈慕离淡淡反问。因为一个晋楚，把自己逼得逃回两仪界，这是开什么玩笑。不过一个区区的晋楚！哪怕是这个世界的意识都不敢有这么大的口气！
商祁垂眸，挡住眼中的复杂。
安璟注意到沈慕离侧头看了商祁一眼，他的身子忽然僵住。自己似乎还没有告诉商祁的来历，一方面是因为事情太多所以忘记了，一方面也是因为……承认吧，安璟，你其实并不是如你表现出来的那样信任商祁。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半响肃容对向商祁，沈慕离他暂时劝服不了，但商祁这边却是需要解释的。
“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没有告诉你……”他眼中带上了决断，“我其实不是空间异能者。而是因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个随身空间。慕离……他是我的随身空间的界灵。”他对着商祁低下了头，表达自己的歉意。
商祁在安璟说出对不起时，便有些发呆，然后听见安璟解释，他只得苦笑，“你言重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么做无可厚非。我们认识的时间毕竟还太短。”质疑对方的隐瞒？商祁没有那么大的脸，他本就受安璟之惠良多，安璟也没有义务将一切秘密告诉他这个外人。不过……他的视线又忍不住移向沈慕离，这位大人，竟然是界灵吗？难怪……
“现在还是先处理晋楚这个麻烦把。”商祁好不容易收回视线，勉强以平时的语气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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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复仇（十一）
听了商祁的话, 安璟心中更是愧疚。今生虽然相处时间短，可是还有前世啊。商祁对自己这么好, 自己却隐瞒了他这么多事情。不过商祁补充的一句话, 将安璟从自己的愧疚心里中抽出身来。
“我们现在没有与晋家为敌的资本，所以慕离, 为了你的安全, 你还是回两仪界吧。我清楚晋楚这个人，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商祁却不这么觉得, 他不认为沈慕离会同意。沈慕离太骄傲了，一个晋家不可能动摇他的骄傲。
“晋家并不是晋楚一个人的一言堂。”
安胜亦是道：“的确, 晋楚代表不了整个晋家。”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经过, 但看其他两人将话题集中在沈慕离身上, 又联系沈慕离的容貌风华，很快有了猜测。
看着三人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沈慕离终于开口, “安璟，你冷静一点。晋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如今我们几人的实力, 足以令晋家忌惮。晋家不会为了一个晋楚与我们几个高阶异能者对上的。”
沈慕离清淡的语气，拂去了安璟身上的焦躁。即使口口声声说着不在意不害怕了，可前世血淋淋的经验仍然困扰着安璟, 不由得对晋楚的评价提高了又提高。是以安璟从未想过前世晋楚对自己下手，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安璟太弱，根本不足为患。如今的情形完全不同了，他是四级异能者, 沈慕离深不可测，爷爷和商祁也都是珍惜的异能者，所以晋家拉拢来还来不及，怎么会为了一个晋楚得罪他们。
他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明亮。
安胜缓缓松了一口气。怎么看起来晋楚对安璟的影响反而大一些，当事人却是无动于衷。他的眼中划过担忧，安璟前世到底还经历了怎样惨烈的过去。晋楚，他心里念着这个人的名字，心中发狠，若有机会，他一定会让这个伤害了孙子的人付出代价。
“但晋楚是晋家家主的独子。”安璟已经冷静下来，现在只是客观分析事实。
沈慕离歪了歪头，“你们有没有发现商祁和晋楚长得有些相似。”他第一眼看见晋楚便知晓商祁的死劫，是应在晋楚身上的。阴差阳错，安璟打乱了命运线，也使得商祁度过了死劫。但并不意味着从此就高枕无忧了。无缘无故，晋楚与商祁怎么会结仇，两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偏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沈慕离不需要认真猜测，便得出了正确的结论。
商祁与晋楚？安璟不明白沈慕离为何突然提到这一点。但他的确早就知道没错，当初就是因为晋楚和商祁的几分相似，安璟才会对晋楚产生好感。当然最后也发觉两人完全不一样。世界上相似的人这么多，慕离为何会突然提及？
安胜没有见过晋楚，只是盯着商祁若有所思。
商祁自己亦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一片空白，最后讪讪道：“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得相似并不稀奇。”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是存了疑惑。以他对沈慕离暂且浅薄的了解看来，对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说突然这么说，一定有所指向。
到底有什么不对呢？
当然有不对，只是商祁不愿意去想到那个最有可能的、最接近事实的答案。
从沈慕离话中，他可以推测出自己与晋楚的关系匪浅，偏偏他肯定自己从前没有见过晋楚，自然谈不上什么联系。商祁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或许他与晋家有关？身为孤儿院长大的商祁，说是对家人没有一点儿期许，根本不可能。但要说仍然如幼时那般渴望家庭，也是不存在的。他已经长大承认，过了羡慕望着别人家家长的年纪。既然他的父母抛弃了他，他也不必死死扒拉着出生不放。
话虽这么说，可是……还是忍不住啊。
商祁脸上的茫然之色尚且还未褪去，便染上苍白。
“早就听闻晋家家主之子，曾为歹人所盗，失踪两年之后，才得以寻回。为了保护幼子，晋家家主特意令人抹去了这一段记录。”安胜到底是曾叱咤一方的人物，而上层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所以安胜还真的知道晋家这一段旧事。
商祁勉强一笑，“或许只是巧合。”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若是那句似是而非的话从旁人口中说出，商祁当然可以付诸一笑，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可偏偏是从沈慕离口中说出的，沈慕离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商祁又绝对相信对方的神通广大，因此现在纠结得不得了。
所以他这么讨厌晋楚，是有原因的？这一份孽缘，他还真不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