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生赌着一口气,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他倒要看看,他们可以走到哪里,牵到几时?
在溪南桥附近的巷子里,意外发生了。何春生把车推到溪南市场外时,就看见有三个小混混挡住了焦誓和那个女孩儿的去路。那些人何春生全都认识,是陈老大手下的,平时和他倒没什么来往,只知道他们是五中的,除了帮陈老大当打手讨债、收保护费,自己在学校里也收保护费,好像还强迫过女孩子。
岩城里并不安全,弹丸之地,黑道多如牛毛。大多数人有根有底,一般不会招惹街坊邻居,可不排除少数人不会遵守这个默认的规矩。
何春生把单车放在一边,站在巷头看里面的情况。
天全黑了,只在离得远远的地方有一盏路灯。焦誓挡在女孩身前,却被狼狈地推在地上。那女孩惊慌失措地,竟然吓得叫都叫不出来。
那三个小混混也就十五六岁。其中一个伸手去拉女孩的胳膊,焦誓从地上爬起来,撞开那个小混混。
“你快走啊!”
何春生听见焦誓对那个女孩喊着。
女孩如梦初醒,焦誓被踢着,在巷子中间拦着。女孩转身就向着何春生所在的巷口方向跑来,大约是把何春生认为是那些人的同伴,这才尖叫了起来。
何春生经过那个女孩,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所以,你的恋爱就是找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你还保护不了她?
何春生带着这个想法走进巷子深处。无名的怒火令他出手特别的狠,打架需要什么章法呢?力气大,够狠不就行了吗?
何春生一手抓起正在踢焦誓的那个小混混,直接把他的头撞在墙上,然后像扔麻袋一样把他扔在地上。
而后一脚踢一个混混的肚子,把他们都踹飞了。
焦誓抱着头蹲在地上,看起来没用极了。何春生拉起一脸惊愕的他,就往巷子外跑。
除了头受伤的那个,另外两个混混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
何春生推着单车跑上斜坡,转头对紧跟着他的焦誓说:“快上车!”
焦誓跳上单车的后座,在何春生全力踩动车轮时,看见两个流氓正从巷子里追了出来。焦誓的手死死地搂住何春生的腰,能听见何春生的心跳和喘息,能感觉到他近乎炽热的体温。
这种声音和体温奇迹般地把焦誓心中的恐惧驱散了。
那两个人追到大街上,失去了目标,只能骂骂咧咧地回头,去看看他们同伙的伤势。
何春生不知踩了多久的车,焦誓搂着他的手终于不抖了。华灯初上,他们已经在骑往何春生家里的路上。
焦誓发现自己正被带往不知名的地方。这条路有些熟悉,似乎是他坐公车去何春生家的路。
可是焦誓没有说话。他现在全身都是疼的,松懈下来之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他不想思考,也不想说话。
第11章
翻过山头,越过山岭,即便是上坡,何春生也没有让焦誓下车,只是交代他:“坐好别动。”
后座上载了个人也没有影响何春生的速度。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到达了铜钵村。焦誓知道何春生那个村子都没有通电,于是说:“何春生,我想打个电话。”
何春生把车停在一家杂货店门口,那家店刚准备关门。焦誓走进去,说要使用公用电话。店主人说:“一分钟两毛。”
何春生听见焦誓先打了个电话,对着对面的人说:“叔叔你好,我是陈倩的同学,我找陈倩。”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体力发泄,何春生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无端端地又腾上了心口,燎原了整个身体。
对面换了个人,焦誓问了她:“你没事吧?”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对对方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那之后他挂断了电话,又往自己家里打了个电话,说:“爸,我今晚在同学家吃饭、过夜,不回去了。”
对面也许是问了哪个同学,焦誓迟疑了一下,说:“陈辰。”
他的父亲没有再多问,电话被挂断了。
焦誓有些不安地看着店外的何春生,何春生正在看着他,脸上冷冰冰的。
焦誓一向看不懂何春生的表情。他的表情似乎也没什么变化,要么冷冰冰的,要么皱着眉头一脸阴郁地看着人。
何春生为什么刚好在那里救了他们,他不知道,何春生不说,他也不敢问。
焦誓走了出来,也没说话,坐上自行车后座。何春生踩动单车,他们离开铜钵村,离开这个乡最热闹的村子,向着山的深处去了。再往里只有连绵的青山。在山谷中、山坡上零星分布的自然村,遗世般地存在着。而何春生就是从这样的村庄里出来的。
对于从小在城市中心长大的焦誓来说,前段时间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山里,在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的群山当中独自行走,心中除了宁静,还有不适,他曾一度怀疑,走下去并不能达到目的地,因为似乎并没有人烟。
在何春生的身后,焦誓已经不再搂着他的腰了,只是用手抓着后座的边缘。单车的链条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轮胎被石子硌着,震动起来。抓着单车边缘的焦誓坐不稳,差点从后座上掉了下来。
“扶好。”何春生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友好。
可他一直都是看起来不友好的。
焦誓抓紧后架,何春生忽然来了个刹车,焦誓的头结结实实撞在了何春生的背上。
焦誓正想道歉,何春生也没转身,只是把手探后,拉住他的手,圈在自己的腰上。
“我让你扶好。”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别扭。焦誓把手在何春生的腰上圈了一圈,火热的体温把他的脸都熏热了。焦誓茫然地想着:“他的腰怎么肌肉这么硬?”
也许天太黑了,在没有路灯的夜里,月亮还未升起,从未在这样的黑暗中行走过的焦誓也忘了觉得不妥。他把头靠在何春生的背上,听着少年安定的心跳,想着这奇异的一天:他第一次拉起一个女孩的手,还来不及体味幸福,他的爱情就夭折了。现在,他坐在一个称不上朋友的男孩身后,被他保护着,用这样的方式安慰着。
“她跑了,也没叫人来帮你,等着明天来找你尸体吗?”那个男孩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在生气。
焦誓说:“她怕她爸妈骂她。”说完后自己也好笑起来。
“别跟她好,她不值得。”何春生几乎是命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