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前戏”,李朝隐导演让他们休息一下。
何修懿始终记得左然那一舔,觉得十分抱歉,于是披上衣服,走到桌前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个一次性的纸杯,递给左然:“影帝,漱漱口吧,吐这杯里就行。”
“……”左然漂亮的眸子向下扫了扫,而后伸手接过水和杯子,“谢了。”
“没事。”何修懿有一点别扭,笑了一下,急忙转身离开。
等他随便晃了一圈再转回桌子前边时,他发现水和杯子都被左然放回了桌上。
何修懿看了看——左然一口没喝,连瓶盖都没拧,接过去之后就直接撂在那了。何修懿再一次惊讶于左然的毫不在意。作为演员,的确应当有追求艺术的坚定的决心和信心,历来不愿意牺牲自己的演员都会被指责为矫情,但何修懿扪心自问,认定自己是无法达到这程度的。他甚至有点对那天“老天赏饭”的评论感到惭愧了,因为左然所付出的远远不是其他演员能比拟的。
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却还……何修懿对左然好感剧增。
还没等何修懿琢磨完呢,李朝隐导演便叫二人趴回床上拍摄“正戏”了。
何修懿并不是女的,不过还是遮住了关键部位。前面缠上了黄丝袜、黄胶带,后面也贴上了薄薄一层胶带。至于左然,又被严严实实地扣上了那个白色罩子。
在一开始,何修懿是跪趴在床上的,用外侧的大腿挡着丝袜、胶带,左然在他身后搂着他腰,一手搭在对方胯间装作抚摸,另一只胳膊则是遮着自己某处。
成功结束两镜之后,何修懿换成平趴的姿势,左然则改为俯卧在他的身体上方。
这一整段难度不小,一共拍了三个小时。
何修懿倒还好,因为他的姿势是趴在床上的,可左然要撑着,也没怎么休息,跟平板支撑三小时差不太多。
何修懿惊讶于左然的力量和体力。
拍到最后,何修懿偷偷地对左然说:“左老师你……要不就直接趴在我后背上吧?别这么干撑了。”
“不用。”
“这一段是从头顶拍摄的,观众又看不见,你把下半身撂下来好了。”
“不用。”左然说,“沉。”
“……”既然左然如此坚持,何修懿也没有办法。在他眼中看来,由他承受左然的一部分重量肯定是比左然独自撑着要好,毕竟他下边有床,但是左然不愿意,只得作罢。
这个“从头顶拍摄”的镜头,是电影中很重要的部分。此时正是沈炎和宋至情意最浓的时候,李朝隐希望尽全力表现一种温柔缱绻。
他又用貌似凶悍的三角加三白眼瞪着左然,讲出的话却是情意绵绵地到了骨子里:“左然,在最后两人合二为一时,你要用饱含深情的口气叫上一声‘宋至’。拿出你所有的演技来,‘宋至’二字要让观众的灵魂都抖上几抖。”
左然说:“嗯。”
片场再一次安静了。
何修懿侧着头,眼神迷蒙,被身后人推得轻微晃动。
左然浑身肌肉紧绷,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人,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说了一句:“宋至——”这两个字宛如是海浪一般的能轻轻流动的东西,将何修懿拥抱在了其中。
“停!”李朝隐叫,“重来!”
何修懿以为是自己表现不好,有点不安,谁知李朝隐导演却对左然道:“左然不行,感情不够。”
在55场6A镜二次中,李朝隐导演又是叫:“NG!”
55场6A镜三次:“重来。”
55场6A镜四次:“NG。左影帝,你终于不是‘一条过’了。”众所周知,左然拍戏,基本都是“一条过”的。
李朝隐是“完美主义”的继承者,要求一向都非常高,过去,被他逼得崩溃大哭的演员有过无数个。
其实在何修懿听来,那“宋至”两个字应该已经能“让观众的灵魂都抖上几抖”了。那话语中所蕴含的感情,似乎不带一丝瑕疵,袅袅地将他的身体还有意识都环绕在里面。何修懿不明白,为什么李朝隐会觉得不够好,一直重新拍摄。
李朝隐挠了挠下巴,突然换了一个沟通对象:“修懿,你也再加把劲,激发和你演对手戏的人。”两人之间互相激发演技一直以来都是很重要的。
何修懿点头:“是。”
55场6A镜五次,何修懿又仔细地揣摩了下戏中宋至的感情,一边被人轻推,一边试图用没有焦距的眼睛锁定“沈炎”。他的脸颊绯红,睫毛轻轻颤动,嘴唇上闪着温润的水光,用他能表现的最温柔、最缠绵的眼神看着左然:“嗯……啊。”
左然似乎有点呆了。他怔怔地看着何修懿,好几秒后,才无意识似的用沙哑的声音吐出一句:“修懿……”
“好!”李朝隐导演的声音再次从监视器后面传来,“就是这个感觉!”
左然:“……?”
李朝隐笑了笑:“不过,左然,你叫错名字了。”
左然:“……”
“台词是‘宋至’,你叫成‘修懿’。”
“……”
“再次一次。”李朝隐说,“你把刚才那个状态复制粘贴过去就好,这次不要再失误了。”
55场6A镜六次。左然回想了一下方才叫“修懿”时的感觉,一边装作顶弄,一边念出台词:“宋至——”左然的声调并无太大的起伏,却仿佛是在轻风中静立的一幅色彩鲜艳饱满的图画,不动声色当中有浓烈的感情喷薄而出。
何修懿的心尖忍不住颤了下。
监视器后,李朝隐又反复看了几遍监视器上边的内容,“收工!”
何修懿知道李朝隐导演非常满意,否则不会喊cut。事实上,他自己听不出最后这遍“宋至”与之前那些有何区别,只是本能地颤了下,不过他很清楚,李朝隐导演绝对听出区别了。
……
何修懿从床上爬了起来,垂着头走进一间更衣室,将胶带一条条缓缓地撕下去,又把套着他的丝袜也拿掉了,穿上来时的朴素的衣服,便打算回家里歇着去了。
没有想到,刚一出门,何修懿便听见一个人叫他的名字:“何修懿,晚上你也来!”
“嗯?”剧组里面的人何修懿认不全。他觉得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似乎是制片团队的一员——不是总制片人,应该是某一个下级制片,但他也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