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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地里有媳妇听着两人对话,羡慕不已地训自己汉子,“瞧瞧阿征兄弟多疼媳妇,就你们家把我当牲口使……”
    沈芸诺脸色一红,裴征已经背上背篓挑着担子往前走了,经过那片地,不忘回话,“嫂子也是有福气的,李三哥可是咱村里出了名的老好人。”
    一句话引来周围人附和,“是啊是啊,李三兄弟可是知道疼人的……”
    欢声笑语中,众人缓缓家去。
    趁着天彻底黑透前,沈芸诺和裴征总算到裴家门口了,沈芸诺怀里的小诺趴在她肩头已沉沉睡去,她越过裴征,腾出一只手轻轻推开门,然而门纹丝不动,她稍微用点力,面色吃惊,蹙眉道,“门从里落了门闩。”
    庄户人家夜里睡觉都会关上院子门,而裴家人如此做,总觉得别有心思,她和裴征还未归家裴家人是知晓的,离上一趟裴征回来不到半个时辰,裴家人明显存了心思不让他们进院,夜色转黑,她看不清裴征脸上的神色,眉宇已恢复了平静,“几步路,我们从小院子回去吧。”掰回来的玉米堆在灶房外的竹木台阶上,挡不住路,不怕磕着绊倒了。
    “你牵着我,慢些,别摔着了。”
    裴征的声音在夜里听来有几分寂寥,沈芸诺心口一痛,这样的家人,他的日子很难吧,都说有女人的地方才像有个家,沈芸诺突然想到,如果她想法子穿越回去了,原主又死了,他和小洛一起怎么办?
    这一刻,她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缓缓伸出手,用力握住他的手,黑夜中,两人携手共进。
    裴征侧着身子,担子不时擦到她的腿,沈芸诺忍不住为裴家解释起来,“院子里养着鸡,爹娘也怕有小偷才闩了门的,下次咱先打声招呼就好了。”
    裴征沉默无言,不远的路,两人走了许久,回到院子,裴征搁下担子和背篓,提醒沈芸诺,“你抱着小洛别动,我回屋掌了灯你再进屋。”屋子里有桌子凳子,裴征怕绊着她,匆匆忙去灶房寻火折子点燃油灯,提出来交给沈芸诺,“我抱他进屋。”
    沈芸诺松开手,提着油灯照明,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靠着竹木墙,有一张竹篾的躺椅,沈芸诺让裴征放小洛上去,解释道,“玉米堆里有须,黏在身上难受,先给小洛洗了身子搁到床上去。”
    “行,你休息一会儿,我生火。”说着裴征往外边走,沈芸诺拦着他,“走之前,锅里我加了水,该还热着,你先去洗澡,之后再给小洛洗。”茅厕边留了位子冲凉,小洛在院子里洗澡就成,裴征洗完换她,不用等,两人能早点上床睡觉,省时。
    裴征身子强壮,常常洗冷水,因沈芸诺不肯他去河边,才开始洗热水的,闻言,明白过来沈芸诺的用意,“成,我快些,很快就洗好了。”
    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第一回,小洛谁在最里侧,沈芸诺躺在中间,裴征睡在最外侧,她发丝还湿着,周身疲倦却无半分睡意,侧身和裴征说话,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又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裴征打破了一室沉默,“睡不着?”
    沈芸诺嗯了声,反应过来,反诘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耳边传来笑意,沈芸诺脸色一红,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笑出声。
    “你看着我,我感觉得到。”她一双眼长得好看,盯着你像是会说话似的,裴征最喜欢冬日两人相拥而眠,她仰头和他说话的情形,不过,他不会告诉沈芸诺,伸手摸向她头顶,“睡不着就坐起身,我再给你擦擦头发。”
    沈芸诺摇头,“不用,后脑勺的发丝干了,不碍事,睡吧,明日去地里将剩下的掰回来,记着做我说的木板。”即使他看不见,沈芸诺也害怕和他对视,翻身朝着里侧,提醒他睡觉了。
    后半夜凉,很快她就睡了,没留意到裴征盯着她,许久没有闭眼。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床畔空空如也,她撑起身子,院子里传来裴征和小洛的说话声,她两只胳膊酸疼得厉害,拇指和食指也疼,撕玉米棒子费力,她手指力量不够,针扎似的疼,走出门,看桌子上搁着馒头,院子里,裴征蹲在地上,认真洗着坛子,沈芸诺眼前一亮,“你去镇上了?”难怪桌上会有包子。
    “你不是想泡酸菜吗?昨日我忘记了,今早醒得早去了趟镇上。”昨日遇着裴勇,他若买两个坛子,闹到裴老头和宋氏跟前,又要惹一身麻烦,天不亮他就醒了,想着宅子上那户人家要蔬菜,他先去山里挖了野菜,卖菜的钱拿来买坛子了,坛子洗得差不多了,倒了坛子里的水,朝沈芸诺道,“今日不去地里,我待会去砍竹子编凉席晒玉米。”
    院子是泥地,下雨玉米就脏了,家家户户收回来的庄稼都是晒在凉席上的,他一时竟然忘记了,将坛子坦口朝下,拍手,找出从大生家借的刀,“今早我摘了些野菜去镇上,玉翠让我告诉你,以后不用送菜去了,于老爷买了地,地里还有蔬菜。”裴征昨日送的两只野鸡也是卖进于宅了,今早去,玉翠和他说了,蔬菜不需要了,如果有新鲜的野鸡野猪可以卖给她。
    清水镇三面环山,山里野猪多,野猪桀骜不驯,攻击人,就是猎户,身边没个帮手也拿那玩意无可奈何,裴征应了玉翠,却也明白,猎到野猪是不太可能的。
    沈芸诺当日就明白于宅不会一直买菜,只是没想着不过十几日光景生意就断了,心里一阵怅然,“我知道了,你和小洛可吃过了?”
    小洛听沈芸诺问她,扶着胀鼓鼓的肚子,使劲点头,“吃过了,爹爹买了三个包子,还买了肉和骨头……”裴征担心小洛吵着沈芸诺睡觉,走的时候抱着他一起。
    沈芸诺点头,简单的洗了脸,拿柳条漱了口,裴征拿着刀出去了,包子馅儿多,沈芸诺分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小洛,小洛摇头,“娘吃,小洛饱了。”
    买包子花了钱,小洛心疼,爹说以后不买包子了,买肉,他心里欢喜,之前,家里都不怎么吃肉。
    裴征在院子里削竹条,沈芸诺背着背篓出门了,地里的玉米渐渐干了,昨晚她听着好多人家都种上大豆了,庄户人家看天吃饭,她心里也急了。
    担心裴征不肯,沈芸诺一字一字解释,“我慢点掰,也不背,差不多了,你挑着担子来,趁着不是最热的那会,掰多少是多少,我若觉着热了就回来。”山地土壤贫瘠,产量不好,还要纳税,沈芸诺寻思着早些种上大豆,多点粮食总是好的。
    裴征思索了会,放她出了门,“午时前我过来接你,你慢着些。”他看得出沈芸诺眼里闪烁的光,一年多的时间,该是怎样改变了一个人,裴征不想深究,不过,削竹篾的速度更快了,连着小洛和他说话,他多是点头,不怎么说话。
    沈芸诺在地里,裴家一家人也在,宋氏站在路边,将裴勇他们掰出来的玉米棒子捡进担子里,沈芸诺经过她身边,听到宋氏冷哼了声,“天还早着,舍得出门了?”
    昨晚有何沈芸诺一起干活的妇人,听宋氏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忍不住为她说两句,“婶子别怪阿诺妹子,人昨晚忙活到大半夜呢。”往年可不见沈芸诺出门干活,此时见她一个人,忍不住问起裴征。
    沈芸诺友好地笑笑,“他在家编竹席,晒玉米棒子用的。”
    妇人瞥了宋氏一眼,忍不住膈应她两句,她最不喜欢的便是仗着自己是婆婆对儿媳冷言冷语的人,说话也没留情面,“阿诺妹子,你可能不能纵着他,地里的农活还得靠他们男子,咱打打下手就好,婶子说是不是?”
    宋氏抽了抽嘴角,何尝听不出她说自己的儿子懒,反驳回去道,“都分家了,关我什么事。”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站在自己地里,沈芸诺沿着昨晚的痕迹继续,手刚碰到玉米,又开始疼了,而且使不上力气,速度比起昨晚更是慢了,宋氏她们换另一方地了,她还在一排打转,宋氏大声嚷嚷起来,“要我说啊,娶媳妇还是要会做农活的,咱庄户人家不是镇上的老爷少爷,娶个好看的有什么用,什么都不会做。”
    她意有所指,沈芸诺面色不动,玉米杆高,挡住了她身影,宋氏那种人,你越是反驳她说得越起劲,没必要较真,沈芸诺当没听到似的做自己的事。
    宋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也不就得无趣,说起自己三个媳妇的好来,地里干活的人准备回了,听她说得起劲忍不住呛她两句,“婶子说得是,咱庄户人家整天在地里刨土,可不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作风。”
    庄户人家不管男女都要下地干活,说亲后的一年可以不用上山,家里的活儿还得做,村里人谁不清楚裴秀一年四季不做饭不洗碗?宋氏瞧不上沈芸诺,他们还看不上裴秀呢。
    大生媳妇说话更是直白,“要我看,当闺女福气再好也没用,谁知道成亲后是如何回事,人一辈子,过得好不好,还是靠夫家。”不理会宋氏僵硬的嘴脸,大生媳妇喊沈芸诺先回家,“日头毒了,咱先回,太阳下山了再来吧。”
    大生和裴征打小关系好,她自然是向着沈芸诺的。
    沈芸诺手疼的已经麻木了,想了想,跟着大生媳妇一起回了,路上遇着韩梅,她淡淡叫了声“大嫂”,韩梅微微点头,背着背篓走得极快。
    不想她一会儿就回来了,裴征以为出了事,看她红着脸,试探地摸向她额头,一脸关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沈芸诺搁下背篓,倒出里边的玉米棒子,“我速度慢,先回来了。”
    裴征什么人,一眼看出她的不对劲,抬起她双手,拇指的指甲隐隐有血丝,拧紧了眉,随即,眉头舒展,反而松了口气,“以后你就在家,咱家田地少,我一个人就够了。”和她说,她不听,经过这事,知难而退也是好事。
    裴征打水替她清洗手指,红肿一片,他不敢用力,绕是如此,疼得她喊了出声,裴征动作更轻了,“里边的脏物得洗干净,贴着肉,愈合得慢,你好生休息两日,过两日就好了。”
    说让沈芸诺休息,便是什么都不让她做,沈芸诺哭笑不得,每次搭把手,他便严肃着脸看向她手指,弄得沈芸诺没了脾气。
    玉米棒子掰回来了,裴征依着沈芸诺的意思做了有齿的木板和一把小木剑,木剑尖锐,搓进玉米,往下用力玉米落了一排,裴征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芸诺又试了试木板,裴征立即会意,抓着玉米两头,往齿上一滚,玉米粒子掉了大半,便是裴征,也忍不住欣喜起来,有了这个东西,能省不少功夫。
    他用的东西,比沈芸诺更知晓如何改进,尺寸,齿,几次改造后,用得愈发顺手,沈芸诺拿木剑将玉米搓出个口子再递给他,两人合力,一整天不到的时间就全部搓完了。
    院子小,想着砍回来的玉米杆没地儿放,若再连着下几日的雨,灶房的柴定然不够,裴征花钱买了些稻草,在院子外的竹林里盖了间茅草屋堆柴用,宋氏知道这个消息,拐着弯跑来小院子,坐在院子里的石墩子上,数落他大半个时辰,骂他如何不孝,只字不提那晚关门的事儿。
    最终,还是裴征咚的关门声,宋氏吓得才回去了。
    裴征从外挑着玉米杆回来,整整齐齐叠在茅草屋里,拍拍手,回灶房打水洗澡,水缸边搁着两个坛子,裴征嘴角爬上一丝笑,沈芸诺泡了一坛子酸菜,另一个坛子泡着从山里寻回来的野鸡蛋,他和她的家,愈发像样了。
    院子里的玉米今日就能收起来了,他轻手轻脚的回屋拿了身衣衫,床榻上,沈芸诺和小洛睡得酣甜,他抿唇一笑,悄悄退了出去,洗完澡出来,拿了根凳子坐在台阶上,守着院子里的玉米,连着晴了五六日,一下雨,之前晒的几日就白费了。
    倏然,天边响起一声惊雷,裴征收回了思绪,下院子,抓起一捧玉米粒子,挑了颗放在了嘴里,咔嚓声,玉米粒碎了,裴征望向远处的天,白茫茫的一片,他转回屋里,沈芸诺听到动静,睁开了眼。
    “院子里的玉米差不多了,我怕下雨,索性早些收回屋心里踏实,你睡着。”裴征抬着柜子,屋小,他和沈芸诺商量将收来的粮食搁在吃饭的桌子旁边。
    沈芸诺没了睡意,起身帮他抬柜子,接着两人去院里收玉米,沈芸诺用扫帚往中间扫,裴征用簸箕筛,又一声滚雷后,天陡然变了脸,白晃晃的天瞬间乌云密布,裴征扔了簸箕,先帮着将玉米粒子收进屋,筛的事儿等之后再说了。
    忙完一切,两人没来得及喘口气,大雨倾盆而下,雨来得快,院子里晒着的棒芯也来不及收了,屋子里的小洛大声哭了起来,约摸是打雷吓着了,哭声渐大,空气弥漫着燥热,裴征进屋抱起小洛,推开一扇小窗,轻轻顺着他的背哄着。
    “这场雨,地里的大豆不用担心了。”裴征和沈芸诺说着话,这时候,裴家院子传来宋氏的怒骂,即便雨声大,也盖不住她的声音,裴征蹙了蹙眉,想着什么,推开了邻裴家院子的窗户。
    那日后,他和沈芸诺做什么都不经过裴家院子了,窗户也整天关着,好在当时建院子,裴征多了个心思,在另一堵墙上开了个窗户,平时开的都是这边的窗户。
    打开窗户,院子里的景象落入眼底,裴家人狼狈地推赶着玉米粒子,韩梅铲了玉米粒,裴勇端着箩筐往屋里跑,而刘花儿和裴万则不紧不慢的捡着棒芯,难怪宋氏会骂,这么大的雨,收玉米粒子才是正经,棒芯当柴火烧,湿了再晒便是。
    刘花儿注意到他的视线,停下动作望了过来,裴征阴沉着脸,放下小洛,出门帮忙,回头对沈芸诺道,“你别出来,雨大,淋雨了对身子不好。”
    前几日,沈芸诺来小日子,疼在床上打滚的情形他还记着,明明他走的时候,沈芸诺一切都好好的,回来,一切都变了。
    沈芸诺面露迟疑,裴征又加了句,“你去了,娘还是会骂,我去就成。”说着,冒雨冲了出去,韩梅裴勇收玉米粒,他帮着捡地上的玉米棒子,泥泞中,有的玉米棒子陷入了泥地,不是他疑惑的时候,手脚麻利地捡了一箩筐棒子帮屋子里跑,再回来冲裴万怒道,“抢收玉米棒子的时候,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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