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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泽一双眼睛惊恐地睁大,一只手死死抓|住霍司明的胳膊。
    窦源赶紧说:“你别瞎猜,孩子好好在保温箱里待着呢,因为太小了,怕你看到心里难受才瞒你,我现在去帮你拍照。”
    “我要亲自去看!”窦泽抓着霍司明的手,说:“你带我去。”
    霍司明弄巧成拙,无奈笑了笑,叫护士推来一张活动病床,将窦泽移上去,与窦源一起推着他到婴儿保育室去。
    窦源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他:“你可真能折腾人。”
    窦泽见他们的表情,大概也知道是自己想岔了,叹了口气,没说话。
    霍司明轻轻拍拍他的手,说:“孩子太小了,一会儿你看见别激动。”
    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嚓嚓的声音,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窦泽忽然有些近乡情怯了。
    床铺停下来,霍司明帮忙将他扶起来,说:“到了。”
    窦泽便看到那个小小的、只有自己手掌大的婴儿,他还没睁开眼,皱着脸,缩着手脚,身上插着各种输液管。窦泽看着,某种天然的感情忽然将他唤醒,叫他的心脏紧紧跟这小东西揪在一起,他的泪不自觉冒出来,踯躅了半晌没有落下,被他抬手擦掉了,眼睛却不敢移开一点。他的手很大,覆在玻璃上,几乎能把里面的孩子遮住。
    窦泽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霍司明,嘴唇颤抖着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霍司明从旁边揽住他的肩膀,轻声说:“我们的孩子。”
    “他真小,怎么这么小?”窦泽的眼睛一点也舍不得移开,用食指指腹点在玻璃上,就像与孩子的小手覆在了一起,问:“什么时候能抱出来?”
    霍司明抚了抚他的背,怕他伤心,轻声说:“大概要三个月以后了。”
    窦泽又隔着玻璃摸了摸,才收手。
    霍司明扶着他躺下,说:“你现在不能久坐,回去吧,等过两天恢复好了,可以天天来看他。”
    窦泽点了点头,眼睛还朝着孩子的方向,又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
    窦源轻轻叹了口气,跟着把窦泽送回病房,拎了保温桶才走。
    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窦泽躺在床上,脑海里还惦记着孩子皱皱巴巴的小身体。霍司明侧身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在打盹儿,一夜没睡,不论是谁都吃不消。
    窦泽翻了个身,看着霍司明的睡颜,脑子里乱哄哄的,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跟霍司明一起生了个孩子!
    霍司明睡得不沉,睫毛颤了颤,在他的注视下醒过来,与他的视线对上,唇边轻轻漾起一个温柔的笑,问:“好看吗?”
    “还挺好看的。”窦泽笑着,又说:“你怎么一晚上了连胡茬儿都不长?”
    霍司明无奈笑笑:“你睡觉的时候我刮过了。”他穿鞋下床,凑到对面去,亲了亲窦泽的嘴,说:“你的毛发倒是一贯旺|盛,才一晚上就冒出新的了。”
    “我前天在医院里就没刮。”窦泽伸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脸,很不平衡似的,说:“咱们俩的形象一对比,明显是你比较适合生孩子啊。”
    霍司明不理他,用舌头舔|了舔|他的唇|瓣,窦泽知道他的意思,向后躲了躲,问:“门锁了没?”
    “锁了。”霍司明贴着他的嘴唇说。
    窦泽这才张开嘴叫他进来,两人勾着舌头亲吻了一会儿,窦泽被他吻得口水都流到枕头上,喘着气哼哼了两声,馋得霍司明又是舔又是吮。窦泽闭着眼,两人正腻歪着,便听见当当两记敲门声,随即外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好在这病房是套间,窦泽瞪圆了两只眼睛看着霍司明,一把将他推开,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颊上的口水,换药的小护士就进来了。窦泽心虚,通红着脸。
    护士看见,用体温计朝他额头扫了一下,问:“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窦泽没说话。
    体温计滴得响了一声,三十七度六。小护士说:“有些低烧,应该不碍事,我一会儿跟主任说一声。”
    霍司明脸色淡淡地答应了一声,看着她换好药,说:“麻烦你了。”
    等护士退出去,窦泽就骂他:“你不是说锁门了吗?”
    “记错了。”霍司明摸了摸|他的脸,又在他眼皮上啄吻了一下。
    窦泽躲开,瞪他:“这要是被人撞见,多丢人。”
    “为什么丢人?”霍司明看着他,果然又铺垫到下一句:“还是你怕被漂亮的小护士看见?”
    窦泽气得直喘粗气,鼻翼翕动着,看了他两眼,不说话,气狠了,侧过身背对着他。
    霍司明见他真生气,又后悔了,坐到床沿上,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伸手去握窦泽的手。
    窦泽闭上眼不理他。
    霍司明轻轻揉着他的手指,弯腰下来,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我错了。”
    窦泽睁开眼斜睨他,咬着牙开了口:“这医院里,哪个进这间病房的护士不知道我刚刚给你霍司明生了个孩子?我就算腆着脸真有那份心,人家难道有人会跟我?”
    霍司明抿了抿嘴,低着头没说话。
    窦泽看着他,气红了,狠狠地说:“都到这一地步了,你还这样,有意思吗?我还要怎么证明?”他难过得狠了,咽回了那股委屈,闭上眼睛背着身,霍司明的手又伸过来,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上面的胡茬儿有些扎手。
    窦泽抿着嘴,倒没把他的手打开。霍司明慢慢俯下|身,抱住他,将头轻轻地虚靠在他的颈侧,叹息似的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你的心。”
    窦泽手上还扎着输液针,轻轻抬手推了他一下,说:“你压着我针头了。”算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霍司明顺势下来,亲了亲他的脸颊,问:“要不要再喝点汤?两个小时了。”
    窦泽摇摇头,说:“我困了。”
    霍司明又摸了摸|他的手,才说:“那你睡吧。”
    窦泽深知此事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霍司明对这段关系缺乏安全感,即便已经有了孩子,也不能给他稍许安慰……
    霍司明关了房里的灯,午后微弱的光线凉凉的照进来,他一直坐在窦泽的床沿,忽然说:“窦泽,等孩子出院了,我们去国外结婚吧。”
    窦泽睁开眼看他,他也正看着窦泽,两人的视线对上,窦泽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想了想才说:“再等等吧,出院以后还要去照顾我爸。”
    霍司明便不说话了,他刚站起身,窦泽赶忙拉住他的手,手背上的输液针管便歪了一下,顿时回了血,霍司明忙帮他扶正,说:“你不要乱动。”
    窦泽仍拉着他的手,说:“你别多想,等孩子再大一些,我们再去,好不好?”
    霍司明点了点头,扶着他躺平,说:“你再睡一会儿吧。”
    两天以后,窦泽能够下床活动,霍司明便时时扶着他去保温箱那边看孩子,小家伙一天比一天强壮,已经会在保温箱里伸胳膊蹬腿了。
    刘青仍坚持来送饭,倒不再受到冷遇,霍先生恢复了从前的恭谨亲切,与窦泽之间的互动也收敛很多。他这个样子,反倒让老太太心中更加惶惑,悄悄与窦源说:“这个霍司明翻脸比翻书还快,小泽跟着这样的人怎么能行?”
    窦源苦笑,安慰她:“对我们翻脸也无妨,对小泽好就行了,现在孩子都有了,说这些也没用。”
    刘青叹了口气,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自打那夜之后,窦爱国便留意母女两个的对话,二人越是谨慎小心,窦爱国心中越是怀疑,尤其频频听到有关孩子的话题,只觉奇怪,却想不出头绪。老人心里存着事,又怕给孩子们添麻烦,身体愈发的差了。
    窦源原计划春节前开始的纸箱厂的行程也只能搁浅,每日穿梭于两家医院。
    一个多星期后,窦泽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第一件事便是去人民医院看望窦爱国。
    十二月初,前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初雪又化了。
    窦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头上还带着绒线帽,样子显得幼稚可爱,他一边踩着地上脏兮兮的雪水,一边控诉霍司明:“我小学毕业就不戴这种毛线帽了,多幼稚啊。”
    霍司明拉着他的手,笑了笑,也不反驳,只是说:“不是幼稚,是可爱。”
    窦泽回头看他,眼里也漾出笑意。
    两人走到病房楼道,霍司明说:“我要不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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