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宁回眸一瞧,只见一个姑娘站在身后,她身着桃红色蝴蝶穿花上衣跟绣淡紫色蝴蝶月牙色荷叶裙,头上斜插着两支八宝攥珠飞燕钗,亭亭玉立,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仕女,似乎要与这桃花林融为一体。
不知道是不是琬宁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姑娘家有些眼熟。
胤禩眼睛却没有看那姑娘一眼,只扬了扬下巴示意让陈喜去取来笔墨纸砚,又留下一个银锭作为补偿。那姑娘似乎没料到胤禩这样直接,颇有些措手不及的样子。
琬宁此时也想起来,这个姑娘不正是来曹家做客的,曹寅妻子李氏的侄女李沛菡么?如果不是在太后跟前见过一次,她的模样跟李氏又有四分相似,估计自己还想不起来呢。不是说李沛菡就要启程回苏州了么,怎么今日这么有空到鸡鸣寺游玩,还这么“偶然”地就遇上她跟胤禩呢?
“我倒是忆起,你不是曹夫人的侄女么,今日也这样好兴致来逛鸡鸣寺呀。怎么身边也不多带一些人?”她跟李沛菡可是在太后跟前打过照面的,要装作不认识只怕还有些难度吧。琬宁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李沛菡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含情脉脉望向胤禩的样子不要太过了。
李沛菡脸上一僵,才福身笑道:“奴婢一时没认出是八侧福晋,请八福晋恕罪。”又转向给胤禩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八贝勒。”
“起吧。”胤禩随意点了点头,“我跟侧福晋想独处,你若没别的事情便可告退了。”他跟琬宁是突发奇想才要到鸡鸣寺来的,这江宁织造府的人倒是耳聪目明,李煦的女儿就更了不得,怕是一早就来这里候着了吧。
李沛菡自恃年轻貌美,只恨自己是包衣出身,就是参加选秀也只是进宫伺候人的命。她父亲让她来江宁便是希望能给她创造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李氏对兄长的想法并不认同,所以除了带她见过太后之外并没有其他动作,没想到跟着李沛菡的人里有李煦派来的心腹嬷嬷,竟看中了八阿哥,还让人打听八阿哥的行踪,来这么一场花林偶遇。
“那位李大人倒是喜欢故技重施。”见李沛菡心有不甘地咬牙离开,琬宁才调笑道,“爷也是好福气,今日有这么一位美人费煞心思想要跟爷来一场偶遇。”
“又开始胡诌了。”胤禩用手指点了点琬宁的鼻尖,“李煦恩宠不必曹寅,自然想寻些法子包住荣华富贵,只是爷也没想到这回连自己女儿都派上用场了。”王嫔倒也罢了,那是献给自己汗阿玛的,他也不多加评价。倒是这回,连皇子行踪都敢随意打听,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琬宁浅浅一笑,站在一边给胤禩磨墨,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刷了几百次才把123言情后台刷开我也是醉了_(:зゝ∠)_
只有我一个人的后台是这样吗……
☆、第三十三章
033章回程
李煦虽然同为康熙亲信,但却比不上曹寅那样受到康熙信赖,他苏州织造的位置还是曹寅举荐得来的,故而心中也一直忐忑,怕哪一天皇上下明旨找人取而代之,那他的乌纱帽不保也就算了,荣华富贵也要如过眼云烟转眼成空。可要说他有这个胆子窥视皇子行踪也是冤枉了他,毕竟为官多年,什么是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李煦心里还是清楚的。
李沛菡却没有李煦那样善于谋划,她是李煦幼女,自小锦衣玉食,上有父母疼爱,下有奴仆巴结,虽然性子算不上飞扬跋扈,可也有些娇蛮任性。从自己妹妹那儿得知自己女儿竟派人打听八贝勒行踪,一干奴仆不知道劝说还在一边出谋划策,饶是在官场摸爬打滚二十几年的李煦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连夜派人从苏州赶到江宁,也不顾李沛菡的反对,赶紧收拾好行装就将她接回家。
虽说托关系免了小选,可自己女儿也太放肆了,半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李煦觉得有必要跟自己夫人商量一下,前些年觉得女儿还小不需要这么早请嬷嬷,结果娇惯成她这样的性格,眼下必须严以约束,大不了借口舍不得女儿早早嫁人,等过两年八贝勒不太记得此事后再给自己女儿寻一个好亲事。
盼就盼八贝勒不要计较,否则一家子的荣华富贵就要毁了。
爱记仇是爱新觉罗家共同的特点,胤禩知道自己汗阿玛看重李煦,江南连年的雨水、收成、米价、疫情、官吏名声之事都是由曹寅、李煦及杭州织造孙文成奏报,而且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他也不好调动亲信查找是否有人窥视行踪一事,遂暂且按下不提,心里却一直记着。
“皇上下旨三日后摆驾回京,主子看看还有没有要添置的东西,奴婢好去准备下。”琥珀叫和乔去整理行装,又跟琬宁说道。
“还有什么好置办的,该买的都买好了。”新绣好的荷包里放着几枚在鸡鸣寺求的平安符,分别是给惠妃、卫贵人、小格格、自己父亲母亲跟郭络罗氏的。另外还买了几套南边时兴花样的首饰,拿回去送人也可以。琬宁津津有味地读着新买来的话本,“给福晋置办的东西要另外放置妥当,别轻易磕着碰着了。”
“奴婢都已经收好了呢。”琥珀点了点头,“方才去厨房的路上奴婢倒是听说了,大阿哥侧福晋被大阿哥新纳的那几个侍妾气病了。大阿哥大发脾气,要将其中二人赶走。”
“可打听到具体为着什么事?”琬宁眼睛一眯,问道。
“这倒不清楚,主子可需要奴婢去打探一番?”
琬宁美目一转,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到底是大阿哥后宅事情,咱们也不能多嘴。”就不知道吴雅氏是真的病了,还是借机要将那几个美人赶走呢?若真是故意而为之,只能说吴雅氏长进了不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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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的速度要比南下的速度快得多,在京城行宫休整了一晚之后,随驾出巡的阿哥官员便各自散去。四阿哥的府邸跟胤禩的府邸只隔了一条街,同路行走了一段时间后,二人才在分叉口拱手道别。马车缓缓前行了好一阵子才停下,跟随的小太监撩开帘子搬来脚踏,让琬宁踩着下了马车。
贝勒府门口已经有人候着,琬宁捏着帕子皱了皱眉,只见郭络罗氏领着詹氏、郎氏快步走上来给胤禩请安。郭络罗氏抛弃了往常喜欢的大红芍药花样衣裳,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绣翠竹刻丝氅衣,头上也只簪了一对梅花白玉簪,“大病初愈”的脸色还有些憔悴,整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胤禩微微抬手虚扶了一下,并未多言。
琬宁上前一步福身道:“妾身给福晋请安。”
郭络罗氏微微颔首,脸色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只是双拳紧紧握了一下。
看着也是吃过教训知道收敛了。琬宁面带笑意地接受了詹氏跟郎氏的问安,心中却默念道,看来此次“大病静养”着实让她高傲的自尊心收到了践踏。
“都别杵在这儿了,回府吧。”胤禩十分满意郭络罗氏的知情识趣,难得对她笑了笑。
郭络罗氏顿时心花怒放,走在胤禩身边说道:“爷骑了一路的马也累了,妾身已经吩咐人烧好了热水,厨房也已经准备好膳食,爷沐浴更衣后便可用膳了。”又微笑着看向琬宁,“妹妹一路上伺候八爷也累了,你那儿我也吩咐人备好了热水跟膳食,赶紧回去用吧。”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全然看不出是之前那个飞扬跋扈的八福晋会说的话。
“妾身谢过福晋。”琬宁颔首行礼道,恭送胤禩跟郭络罗氏远走之后才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子。
“福晋真是大不同了。”琥珀低声说道。
“吃一蛰长一智,再记不住教训那便是愚钝无知了。”琬宁摘下耳珠上的耳坠,“咱们离开韶秀院半年了,这半年里虽说有小和子看着,我到底有些不放心,这段时间你跟画眉给我好好看看,咱们院子有没有外边人安插的钉子。”
“奴婢省得。”琥珀连忙应道。
“晚上爷应该是要宿在主院的,咱们收拾一下早些歇息吧。”看着阵仗,郭络罗氏只怕也不允许别的女人伺候胤禩了,“还有我给福晋、詹氏跟郎氏备下的礼物,等一下都给送过去,免得晚了叫别人觉得咱们恃宠而骄。”
“奴婢这就吩咐给送去。”
用过膳后,小和子便来禀告道:“韶秀院里一切都好,福晋因着病中静养倒没有故意弄出什么事端,倒是郎氏来打探了几番,都叫奴才给打发走了。另外宫里也有消息传来,说章佳庶妃身子不大好,如今不过是撑着一口气想见见皇上罢了;再有便是郡王府上,大福晋风寒入体病卧在床,请医延药许久都不见好转,隐隐有传言说大福晋从前接连产子熬坏了身子,寿元不长。”
“知道了。”琬宁点点头,“郎氏不足为惧,倒是福晋,我瞧着性子好像变了不少。”
“月初的时候,安郡王福晋便求了惠妃娘娘进府来看望过福晋,二人交谈了大半个时辰安郡王福晋方才离开。后来惠妃娘娘又将福晋宣进宫中,出宫之后便解了福晋的禁足。”小和子回道。
怪不得八爷一点都不好奇为何郭络罗氏可以出门迎接,想必是在行宫的时候就听说了吧。琬宁揉了揉额角,道:“这半年也辛苦你了,下去找琥珀领赏吧。”
“多谢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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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宁既已回京,女儿自然是要抱回来的。郭络罗氏难得愿意带着她入宫请安,琬宁便将为惠妃和卫贵人求的平安符跟礼物带上,一道给惠妃还有卫贵人送去。惠妃要留郭络罗氏说话,遂先将琬宁打发去了卫贵人处。
比起南巡前,卫贵人的偏殿似乎变得更加辉煌,清雅的摆设被收起了一大半,内造之物随处可见。想到南巡前皇上特意来卫贵人处走了一趟,想必内务府的人也是以为卫贵人要起复,所以再也不敢怠慢了吧。
“你来了。”卫贵人还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衣着首饰并不繁琐,手腕上还套着一串佛珠,见到琬宁时才微微一笑,吩咐张嬷嬷去把小格格抱出来。
小格格被抱进宫时才几个月大,见到琬宁竟有些认不出来,不过她倒也不怕生,乖乖地坐在琬宁怀里吮着拇指。琬宁狠狠在自己女儿脸上亲了一口,才道:“这几个月多亏贵人照顾。”
“小格格是我的孙女,我自然会好生照顾的。”卫贵人扫了一眼琬宁送来的东西,“这些东西看着精致,可给我有什么用呢,倒不如你自己收着,待会儿都带出宫去吧。”
“贵人喜欢素雅的饰物,这些都是八爷跟妾身一起挑选的。贵人看在八爷如此孝顺的份上就收下吧。”琬宁自知胤禩是卫贵人唯一的死穴,连忙笑着道,“荷包里的平安符还是八爷在鸡鸣寺求的,贵人妥帖收着,也好叫八爷安心。”
听到是自己儿子送来的,卫贵人也不推脱,便让人收了下来。见琬宁言笑晏晏地逗着怀里的女儿,她叹了口气,又道:“如今郭络罗氏那丫头叫惠妃娘娘给放了出来,虽然我也听说她的性子好了不少,可人终归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你在府里多忍让些,别跟她起冲突了。”
“妾身省得。”琬宁含笑应下。
“如今章佳庶妃病重,皇上昨儿去看过她,又发落了好几位太医。”卫贵人拨了一下佛珠,“听说朝中明珠跟索额图越发不对付,你多提醒胤禩一下,别叫他触了霉头被牵连了。”
“八爷聪明,自然知道不能跟这些沾上关系。”大阿哥又不是没来拉拢过,只是胤禩死活不肯开口罢了。
“那便好。”大阿哥傻,惠妃也由着他,只因皇上如今还算容忍大阿哥的行为。可哪怕惠妃是胤禩的养母,她的胤禩绝对不能参合进去,否则祸患无穷。太子是元后嫡子,如今稳稳当当坐着储君之位,大阿哥又凭什么跟他争呢?
没过几日,朝堂上便传来御史参奏纳兰明珠的消息。虽然没有彻底伤到明珠一党的元气,可终究将他们的气焰打压了下去。
七月二十五日,京城的第一场雨缓和了炎热的天气。宫中却传来不好的消息,章佳庶妃果然没能熬过去,于永寿宫中病逝,追封为敏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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