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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四儿给诸位侧福晋请安。”被她们议论的人仿佛没有注意到别人落在她身上的眼光是多么的鄙夷,双眸含春,言笑晏晏。只可惜这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婉宁她们压根就不想理她,连叫起的意思都没有,就让李四儿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尴尬地在那儿。
    “你面生得很,是哪家的夫人?”纳喇氏拨着杯盖发出有规律的响声,上下打量了李四儿一番才明知故问道,“过来有什么事吗?”
    李四儿被这一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原只是个奴才出身,满盘心思都放在出人头地上,实际上压根就没跟什么人家打过交道,前几次还是佟老夫人带着她才没叫她出丑。如今听纳喇氏这么一问她就有些难以启齿了,她身上没有诰命,算不得什么官家夫人,说白了就是个身份底下的侍妾。她咬了咬唇,才道:“妾身家爷是佟国维大人的三儿子。”
    “原来是隆科多大人家的,许是我太久没出来走动了,倒也认不得了。”纳喇氏挑剔地看了一眼李四儿身上大红色的衣着,“你这衣裳颜色好看图样也新,只是未免太喧宾夺主,今儿的主角是老福晋,人家儿媳妇都没你穿得这样大红大紫呢。”
    婉宁捏起一块翠玉豆糕细细嚼着,不动声色地跟瓜尔佳氏交换了个眼神,便老神在在地看纳喇氏如何为难李四儿。
    李四儿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再看不出来纳喇氏是有心刁难她,也枉费了她那颗玲珑心。话不投机半句多,李四儿自认没办法跟纳喇氏交谈,又不甘心过来这么一遭还被人教训,遂道:“妾身比不得侧福晋博学多才,只是想着今天是老福晋寿辰,所以才穿得喜庆些。我们家夫人身子不好一直在静养,侧福晋有了身孕也不常出来走动,觉得妾身面生也是正常的事。不过妾身倒是听说了不少侧福晋的事儿,知道直亲王宠爱侧福晋,还不惜跟惠妃娘娘翻了脸,妾身还以为侧福晋是个多么嚣张跋扈之人,今日一见倒是妾身想岔了。像侧福晋这样的天人之姿,也不怪直亲王喜欢,妾身看着只怕是直亲王福晋都得避让三分呢。”
    说罢李四儿便行了一礼,在纳喇氏的怒视之下不慌不忙地走开。
    “这个李氏也太嚣张了吧。”瓜尔佳氏低声在婉宁耳边说道。
    纳喇氏显然被李四儿这一番话气得够呛,捏着帕子的手指指节发白,脸色变换了好几番。吴雅氏却像是看不见那般,只顾着自己吃茶。
    婉宁却有些担心纳喇氏会不会被气得动了胎气,倒不是她对纳喇氏心无芥蒂,只是这毕竟是老福晋的寿辰,出了事就不好看了。她虽然对李四儿有所耳闻,却不知道这个女人居然这样伶牙俐齿,还敢直接跟纳喇氏呛声,难道她以为她有隆科多的宠爱就能目空一切吗?
    “你别生气了,仔细肚子里的孩子。”一边一直沉默的年氏给纳喇氏倒了一杯茶,“跟个奴才秧子置气只会伤了你自个儿的身子,作践人的法子多了去了。我听说这个李氏家里还有一个老父亲跟两个弟妹呢。”
    一段时间没见,年氏倒比从前瘦了一些,这一开口却叫人生生打了个冷战:这分明是怂恿纳喇氏去找李四儿家人的麻烦!听说先前年氏因为跟府里的刘氏吵了一架而被九贝勒禁了足,想来是那段禁足期想通了什么,如今的性子看着更为收敛,打扮也低调了很多,没有了以前那样明媚动人的姿态。
    纳喇氏深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忍住要爆发的脾气,她毫不客气地接过年氏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忽略掉腹部传来的轻微的疼痛感,纳喇氏暗恨,决定回去之后要狠狠报复回来。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闹剧
    李四儿当然知道自己得罪了直亲王的侧福晋,那侧福晋回去之后少不得会向直亲王告状。不过她想到自己有隆科多的宠爱,而隆科多既是孝懿皇后跟佟贵妃的胞弟,又是当今皇上的表弟,算起来便是直亲王的表舅,按着身份她还是直亲王的表婶呢,直亲王无论如何也会给几分薄面。
    只是李四儿万万没想到,当晚回去纳喇氏便见了红,请了数位太医过府就诊都没能保住纳喇氏这一胎。其实纳喇氏原本身子就不大好,每次来月事都会疼痛难忍,请了不少擅长妇科的太医调理都不见效;这一胎也是怀得艰难,养了两个多月才总算将胎像稳固下来,没想到才去参加了一次寿宴,回来便小产了。胤褆自然怒不可赦,吴雅氏为了避免被迁怒,便将李四儿对纳喇氏说的话添油加醋地告知胤褆。
    胤褆对隆科多本身就没什么好感,在他看来,隆科多不过是因为他阿玛佟国维对江山社稷有功才能有今天的高官厚禄,如今他的小妾害得自己的孩子没能来到这个世上,杀子之仇不共戴天!隆科多宠妾灭妻,派个小妾去裕亲王府给老福晋贺寿,分明是不把裕亲王府放在眼里。他不上折子参奏,也对不起他这个亲王的头衔!
    安抚过因为失子而痛哭的纳喇氏,又吩咐张佳氏仔细照料之后,胤褆才带着人回书房,洋洋洒洒写了一封陈情书,势要将隆科多参成白身!
    “福晋,妹妹毕竟刚刚没了孩子,这屋里的摆设还是换一轮吧,免得触景伤情。”吴雅氏一直在纳喇氏院子里候着,等胤褆离开之后才不急不缓地对张佳氏说道。自从纳喇氏被诊出有孕之后,她屋子里的摆设就换了百子千孙、石榴花开等好意头的花样,如今看着难免有些讽刺。
    “这个自然,等一下我便吩咐人去办。”张佳氏浅笑着回了一句,那笑意意味深长。
    吴雅氏微微福身:“那妾身便先回去了。”
    张佳氏颔首,说道:“今儿也是辛苦你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吴雅氏回到自己的院子,对着铜镜缓缓摘下发髻上那支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凤钗,许久方才露出一丝胜利的笑意。纳喇氏能这么快小产,真是多谢那个李氏的一臂之力,顺带着还将爷的怒气转移了出去,不叫别人怀疑是她跟福晋一起动的手脚。纳喇氏再得宠都不要紧,可是她不能允许纳喇氏诞下爷的孩子!膝下无子时已经将她们的宠爱夺得一干二净,要是再生下一儿半女,这府里岂不是连她们站的位置都没有了?不要怪她心狠手辣,要怪就只能怪纳喇氏自己不知收敛处处树立敌人,才让她跟福晋化干戈为玉帛共同出手。那一批沁了药的瓷器,过了今晚估计就要被下人“不小心”打碎了。
    “青釉,去把颜色清淡的衣裳给取出来。爷刚刚没了一个孩子,也不适宜穿大红大紫的惹爷不高兴。”吴雅氏拿着用温水浸过的帕子擦去脸上的胭脂,吩咐一边伺候的丫头道。纳喇氏小产,接下来都得坐小月子,借着这个时候,她更应该努力一把,把爷的心思给扭转回来。
    “是。”
    <
    纳喇氏小产的消息婉宁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才知晓的。虽然早就知道纳喇氏身子不好,这一胎怀得不算稳妥,却不想昨天被李四儿这么一刺激,孩子居然没了。依照直亲王那样的火爆性子,估计就要跟隆科多撕破脸面了。
    “随我去见见福晋吧。”婉宁往手腕上套了只赤金掐丝的手镯,对琥珀说道。
    富察氏显然比婉宁早一步得知消息,正在跟赵嬷嬷商议该送些什么到直亲王府作为慰问,见到婉宁过来便说道:“想来你也知道消息了。直亲王家的侧福晋小产了。”
    “妾身方才听说了。”婉宁在富察氏赐座后才坐了下来,“妾身来也是想跟福晋说说此事。昨儿在裕亲王府老福晋的寿辰上,直亲王侧福晋跟隆科多家的小妾发生了口角,也许是被那个小妾气着了,所以才动了胎气见了红。那个小妾说话实在无理,只是妾身听闻隆科多对她及其宠爱,若是往后宫里的娘娘问起,妾身该如何回答呢?”毕竟纳喇氏是跟婉宁她们坐一块儿的,要是宫里问起来,她也要给一套说辞。
    “这本就与你无关,若是有人问起,你照实说便是了。”富察氏也略有耳闻,“我昨儿听四嫂说,雍亲王对隆科多这样的行为也是极为不满,昨儿又闹出这么一遭,只怕直亲王今日便要参奏隆科多了。我方才还跟赵嬷嬷商议着该送些什么过去。”
    “妾身想着,直亲王侧福晋这回小产想必元气大伤,不如送些补身子的药材过去吧。虽说太医院多的是好药,但这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婉宁说道,“本就听说直亲王这位侧福晋身子一直不大好,调养了许久才有怀有身孕的,”
    “也好。”这慰问的东西也不能显得太贵重,又得忌讳避免勾起人家的伤感之情。富察氏又道,“惠额娘知道消息后肯定会伤心,我打算明天进宫去给惠额娘请安,你带着几个孩子随我一起进宫吧。”
    “是。”
    正如婉宁跟等人所料,今日一早胤褆便一封折子状告隆科多宠妾灭妻治家不严,藐视皇室宗亲,纵容小妾无视上下尊卑,又将昨日李四儿的一番言论详细道出,更说明自己家的侧福晋因为李四儿的顶撞而动了胎气以致小产。直亲王府跟佟府向来不亲近,这封奏折更是狠狠打了佟国维的脸,更重要的是,直亲王家那个侧福晋肚子里的还是皇上的亲孙儿,如今孩子没了,皇上不龙颜大怒才奇怪。
    隆科多如今是宫中一等侍卫,那边直亲王的折子一上去,他这边便已经听到了风声。昨晚李四儿只跟他告状,说在裕亲王府受了欺负,却并未告诉他她顶撞直亲王侧福晋一事,如今已经叫天子知道,后果是不堪设想了。
    康熙昨晚就听太子回来禀告,说佟家遣了个小妾去裕亲王府贺寿,心里本就十分不悦。今儿又知道那个小妾害得自己儿子的侧福晋小产,更是怒不可赦。就算佟家是他的外祖家,隆科多是他的表弟,佟国维于江山社稷有功,但也不代表佟家可以肆无忌惮。下了朝康熙便将佟国维叫去御书房,只跟他说了两句话,一是赐死李四儿,二是将佟国维的官位降三级留用,隆科多外调去守长城口,在鄂伦岱手下当差,即日出发。
    佟国维不敢有异议,他明白皇上已经是轻拿轻放,换做别人家恐怕早就削官夺爵了。他领了皇命,先是吩咐自己的心腹跟着李德全将李四儿那个贱蹄子处理掉,然后自己则去了侍卫班,将隆科多拎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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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瞧见汗阿玛今儿的脸色有多难看。”胤禩喝了一口野鸽汤,“不过看样子大哥对这样的处罚并不满意。”
    “那皇上还能如何,总不能杀了隆科多吧。”婉宁给胤禩夹了一箸鸭条溜海参,“已经是一命抵一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胤禩只是笑了笑,就大哥那性子,不追着倒打一耙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怎么可能轻饶?今儿下朝之后他还听见大哥让人去调查那个李氏娘家的情况,想来是不想放过李氏一家了。不过隆科多也真是糊涂,被个小妾拿捏着迷了心性,丢了大好前途。如今被调去守长城口,连个正经官儿都没捞上,想必汗阿玛是让他从一个小兵做起了。
    “妾身听说鄂伦岱与隆科多素来不合,这回隆科多被调至鄂伦岱手下,想必日子也不好过了。”鄂伦岱跟家人关系也不大好,他阿玛佟国纲生前还曾经求皇上下旨杀了这个儿子,折腾起来连皇上都招架不住。婉宁记得前世这个桀骜不驯的人却跟胤禩交好,那时候还让不少人大吃一惊。
    “也是该叫隆科多吃一顿教训。”胤禩对隆科多的感觉并不好,此人自傲狂妄,自恃自己的汗阿玛的表弟便不把他们这些阿哥放在眼里。殊不知他有今日的荣华富贵,也不过是汗阿玛看在佟国纲、佟国维的份上给的。
    就在大家都以为李四儿必死无疑的时候,却传出李四儿有了两个月身孕的消息来。李德全没办法做主,只能进宫请求皇上的旨意。隆科多却是欣喜若狂,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最爱的女人有了他的孩子。这一切被赫舍里氏跟隆科多嫡长子乐兴阿给看了去,自此夫妻父子离心,乐兴阿也只当没了这个阿玛。
    律法有言不问罪有孕的妇女,康熙只得暂时收回成命,却让人将李四儿从佟府挪了出去到一个偏僻的庄子上,只等她生下隆科多的孩子再处死。而隆科多也被佟国维压着即刻出发去长城口。
    纳喇氏终日茶饭不思,只拿着自己给腹中孩子做的衣裳日夜痛哭,始终心有不甘,更不愿意李四儿平安诞下孩子。胤褆也不愿意这个杀子凶手再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便买通了人搜寻李四儿的下落,趁着夜半无人时制造了一场失足落水的戏码,让李四儿一尸两命。
    佟国维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是直亲王府的作为,只是眼看皇上并没有要追究直亲王的意思,这苦水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他既痛心自己的儿子被一个狐狸精害得前途尽毁,又痛恨直亲王府的赶尽杀绝,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赐婚弘旺
    也许是佟国维掩饰得好,胤褆这两个月来对李四儿的所在地一无所获,又被康熙警告了一番,不情不愿地收了手。而纳喇氏虽然极其不甘心,也只能吩咐家人暗地里再细细追查,一定要将那个贱婢置于死地。张佳氏十分满意这次与吴雅氏的合作,她遣人偷偷问过太医,太医说纳喇氏这番小产元气大伤,加上本身就不是容易受孕的体质,往后只怕更难有孩子了。当年纳喇氏勾引胤褆使她动了胎气生下一个体虚的小阿哥的仇,总算报了。
    “十五阿哥大婚的礼单都送去给福晋过目了吧?”婉宁罩着一件蜜合色折枝花卉风毛圆领坎肩,窝在榻上,向一边的玉兰问道。
    “已经给福晋送去了,福晋说主子安排得极好,就按照主子拟定的礼单去办便可。”玉兰回道,“这一季的冬衣也已经裁制好发放下去,按着主子的吩咐,大阿哥、二阿哥、大格格跟二格格那儿都多添了两件氅衣。”
    “那就好。”婉宁又道,“端静公主写了帖子请咱们过府,你去把我前阵子让人去银楼打的那枚长命锁装好,明天给端静公主送去。”
    端静公主在五月份的时候诞下了三额驸噶尔臧的一斧子,是个可爱的小格格。虽然不是皇上所盼望的是个男孩儿,却还是成为了端静公主心中的支柱。她跟噶尔臧虽然夫妻之情不深,噶尔臧又是涉及谋反一事才没了性命,但是寡妇的日子并不好过,如今满人女子也不比入关前那样自由,有个亲生女儿在身边,也能排解多年的苦闷。
    “端静公主从前跟王爷也不亲近,怎么这回倒是下帖子邀请福晋跟主子过府了?”玉兰让人给婉宁去泡蜂蜜水,“虽说是去赏菊,只是单单拎出咱们府来,未免有些引人注目了。”
    婉宁却是记得去年秋狝时皇上要将乌良罕家的格格指给弘旺的事情,现在离三额驸去世已经一年有余,敖登格日勒也该脱了孝服了吧。想来端静公主请她们过府,赏菊只是借口,大约也是让敖登格日勒在她们跟前再涛哥好印象吧,毕竟一年前见面的时候,富察氏还没进门呢。
    “也许是有什么事吧,明儿过去便知道了。”婉宁垂下眼眸含糊过去。
    “是。”玉兰应下,“今儿厨房新得了两条黄唇鱼,王爷让人送了一条给福晋,一条送来了小厨房,不如趁着新鲜叫厨子给做了吧。”
    “你看着办便是。”婉宁抿了一口蜂蜜水润了润嗓子,“下去吧,我想小憩一会儿。”
    “奴婢告退。”玉兰听罢后便抱来一床被子给婉宁盖上,才关了门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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