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采尔马特待了一周的时间,罗少恒随即又去了苏黎世。苏黎世是瑞士最大的城市,也是全欧洲最富裕的城市,作为瑞士最大的金融中心,它的繁华可想而知。
罗少恒游过苏黎世湖,看过苏黎世大教堂,路过国家博物馆,最后停在班霍夫大街。他带着相机,沿途把自己看过的风景一一记录,大到高耸的巍峨建筑,小到树枝上的最后一片叶子。
这几年他走过很多个地方,几乎把和沈幕城约定要去的地方都走完了,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拍照留念。
在他让路人帮拍的照片中,他的身旁总会留出一个位置,留给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班霍夫大街是世界上最富有的街道,又号称“瑞士的华尔街”,世界最大的“金市”就在这里。
罗少恒对瑞士的了解不多,也是为了要过来旅游才稍微查了些攻略,他对购物没有多大的欲望,只是来到了瑞士,怎么也要来这条著名的街道逛逛。
走在树荫成排的街道上,罗少恒不时地用相机把自己觉得有趣的景物拍下来,有的是一张椅子,有的是一个复古的闹钟,有的是一块形状特别的指路牌,有的是……
罗少恒按着快门的手顿住了,左手慢慢拉近镜头,将镜头里面的人放大,锁定在对方的脸上,配置顶级的镜头,让他连对方眉骨上方淡淡的疤痕都看到了。
——沈幕城,你这疤要不要去掉啊?
——不用管它。
——嗯,其实还挺好看的,MAN!
——你喜欢?
——你身上所有的我都喜欢。
大概是一次又一次的错过,让罗少恒原本就不敢期待的心更加彷徨,以至于这一次再次碰到,他甚至忘了要反应,只是维持着拿着相机的模样,呆呆地透过镜头去捕捉人群中的那人。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仿佛都变得透明,在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他不敢靠近,害怕再往前一步对方就会消失,犹如这些年来他拥抱过的幻影一般,他还没碰到就碎了。
他就这么呆呆地站着,直到对方和别人告别完,旁边的人帮他拉开车门,便要弯腰坐入车子里。
——不要走。
罗少恒心里涌现这句话,心下一急,冲那人脱口喊出:“沈幕城!”
马路对面的人停住动作,抬头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第07章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罗少恒感觉自己的心都颤了起来,全身血液往上涌,手指更是无法遏制地颤抖,差点连一个相机的重量都拿不住。
他想象过无数次如果能再一次见到沈幕城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但事实上他只能在梦里见到对方。
前两次的偶遇,他也曾想过或许是幻觉,也知道一个死了十年的人再出现几乎是天方夜谭,但他始终还残存着一丝丝的妄想,觉得既然能偶遇到两次,那么也许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下一次自己也许就能抓住他了。
可如今梦境真的变成了现实,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连往前一步都做不到,就连呼吸都害怕会惊扰到对方。
沈幕城听到喊声只是朝他的方向看了眼,随即便弯腰坐进车里,见状,罗少恒惊醒过来,拔腿就冲那辆车跑过去。
距离不远,几秒的时间他便冲到了车子旁边,但是还没靠近车门就被保镖上前拦住了,他目光停在沈幕城的位置,对保镖说:“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保镖不为所动,依旧伸手拦在他的身前,挡住他的去路。
眼看车子启动,罗少恒情急之下伸手去推开保镖想要越过他,下一秒却被保镖按住肩膀,心急如焚的他没有耐心跟对方多做纠缠,快速抓住拦着自己的那只手腕一扭一推,想将对方推出去,岂料对方只是稍微动了下身形便反击了。
保镖的身手是专业的,罗少恒只是当初跟沈幕城学了一些格斗而已,几下便被保安将手臂扭到身后,压着肩膀单膝跪了下去。
与此同时,原本已经启动开出一米的车突然停了下来。
沈幕城自上车后,不知为何脑海里一直是刚才喊自己名字的人,心里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罗少恒被保镖压在地上的样子,这个情形让他下意识出声:“停车。”
车子应声停下,他推门下车往回走,保镖们见他回来,纷纷让开,压着罗少恒的那人担心会有意外,依旧按着罗少恒的肩膀,叫了一声:“BOSS。”。
沈幕城目光在他手上一扫而过,声音微冷:“放开。”
保镖立刻将手放开,退到一旁。
得到自由后,罗少恒不顾手臂的疼痛,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力道过猛使他整个人晕眩了一下,但他丝毫不在意,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熟悉的面容让他有短暂的失神。
——是他。
不管是不是妄想,罗少恒都想过很多次如果能再见到沈幕城的时候自己要跟他说什么,他攒了十年的话,如今却只能怔怔地看着他,余下的千言万语都开不了口。
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喉结滑动了几下,几番努力到最后也仅仅叫出了那个百般缠绕在心间的名字:“……沈幕城。”
他近乎痴狂地看着沈幕城,内心的狂喜简直把他淹没了,以至于忽略了沈幕城眼底的陌生,直到沈幕城出声将他拉回现实。
沈幕城只觉得眼前的人眼神炙热到几乎能把他灼穿,但对方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到他无法理解,不禁微皱了下眉,问:“你是谁?”
——你是谁。
当年沈幕城醒来时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一句,同样的对话,罗少恒多么希望自己能像那时候一样笑着跟他说我是罗少恒。
在那几年病得最厉害的时候,他总幻想沈幕城其实没有死,他只是失踪了,或许又失忆了,所以才没有回来找自己。但他觉得这都没有关系,再一次重新认识就好,只要对方活着就好。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厉害,光是这三个字就让他心底激起的惊喜瞬间退去,只剩下全身冰凉。
这个人光靠一个陌生的眼神便让他承受不住了。
——也许这个不是他,他不可能不认识你!你清醒一点!
——可是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连额头上的伤都一样!
内心有两个声音在争辩,让罗少恒的心绪更加混乱,他竭尽全力才能勉强不让自己在对方面前失态,抿了抿干燥的唇,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问:“你是叫沈幕城吗?”
沈幕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干干净净的,他却觉得自己如果否认,眼前的人就要哭出来一般。
“你是沈幕城。”见他没有回答,罗少恒又说了一句,语气笃定。
这次沈幕城轻点了下头:“我是。”
——是他。
——可是他不认识我了。
内心的喜悦还不到一秒,转瞬又被随之而来的失落压灭。罗少恒动了动唇,轻声说:“沈幕城……我是罗少恒。”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地盯着沈幕城的脸,不愿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期待他会对这个名字有一点点的反应,然而他并没有如愿,沈幕城依旧面不改色,自己的名字激不起他任何反应。
——再让我试一试吧,他那么像我的爱人。
罗少恒在心里说道,往沈幕城走去,他刚一动,旁边的保镖便伸手拦住他,他不得不停下来,定定地看着沈幕城说:“能给我看看你的右手吗?”
沈幕城不答,与他相对而立,罗少恒也不再出声,只是坚持地看着他,眼里的倔强一如当年。
大约过了十秒,或者更短,但在罗少恒心里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久得他都快撑不住了才看到沈幕城挥手示意保镖让开,朝他伸出了右手。
抓住沈幕城的手的那一瞬间,罗少恒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求生的希望,他几乎颤着手推开沈幕城手腕处的袖子,露出了上面一块暗红色的疤。
如果刚才还有怀疑,那么现在罗少恒可以确定,眼前的人是沈幕城,他心里的沈幕城。
当年罗少恒搬到外面住后,吃饭的问题都在学校食堂解决,周末的话便随便叫个外卖,他大部份时间都花在画室里,对于吃什么并不在意广,有时候画画太过入神,一天到晚只吃一餐的情况也常有。
沈幕城发现他这样的习惯之后,主动担起了做饭的任务。说实话,对于沈幕城的手艺,罗少恒其实是拒绝的,第一天的菜太咸,第二天干脆不放盐,吃了几天后,他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