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尽生活艰难,看透世态炎凉,他的心已然被磨砺的足够冷硬,再无多余又无用的同情和怜悯。会帮秦悦,是因为他在秦悦的身上感觉到了同类人的气息。曾几何时,他也像秦悦这般无助,也曾经像秦悦这般,最终没能挽回最爱的妈妈……
“我也不想……”她还没有报仇呢!秦悦抬出手,指了指秦大海三人逃开的方向。
“我不会帮你报仇。”韩韬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却格外的认真。
“韩韬,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秦悦真的很想把她心底最真实的感受亲口告诉韩韬,却抵不住越来越沉重的昏厥感。最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隐隐约约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警笛声……
☆、第2章 重生
“小悦,起床了!”秦悦是被温柔的□□声喊醒的。耳边响起的是妈妈吴桐的熟悉声音,秦悦揉揉眼睛,有那么片刻的恍惚。
“妈?”迎着光亮站在她眼前的人就好像是模糊的幻影,秦悦不敢置信的喊出声。怎么回事?妈妈不是已经死了吗?她不是也……
“是妈,不是你爸。”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秦悦,吴桐的话里带着满满的宠溺,“好了,赶紧起床,外面下雪了。你不是最爱看雪?好不容易赶上放寒假第一天就称心如意,不出去看看?”
放寒假?秦悦愣住。迅速掀开被子,一跃而起,赤着脚跑下床,冲到窗边看向外面。
这里是他们在灵溪镇的家,独居的小两层,在镇上的这个地段已经很是难得。从她十三岁到二十五岁,她和妈妈一直都住在这里,直到……吴楠带着秦帆闯进来……
不过真正让秦悦惊诧的,是院子里那棵被飘飘洒洒的雪花覆盖住的大槐树。秦悦记得,大槐树是在她十四岁那年的春天被砍掉的。而今,大槐树尚且健在,真真实实的树立在她眼前,怎能不让她恍然如梦?
“小悦,你们寒假作业多不多?趁着刚放假头几天,还有点学习的尽头,你抓紧时间把作业给做了。免得再过几天心玩野了,就更加不想写了。对了,咱们过年还是回清泉村。灵溪镇虽然好,可就是住着不如咱们老家自在。妈也是出来了之后才发现,这不管是金窝还是银窝,都比不上咱们自家的老窝……”吴桐一边帮秦悦收拾被子,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道。
“妈,我今年几岁了?”秦悦猛地转过头,打断了吴桐的话。
正在叠被子的手停下,吴桐好笑不已的轻斥道:“你这丫头是不是睡糊涂了?连自己几岁都忘记了?”
“哎呀妈,你先告诉我!”眼前的一切委实太过惊悚!秦悦根本不敢相信,执着的索要着肯定的答案。
“十三岁啊!咱家闺女今年十三,刚从老家搬来镇上不到半年,就读灵溪初中初一一班。人长得挺漂亮,性子也挺活波,走哪都招人稀罕。就是学习成绩不怎么好,差强人意,没少让爸妈头疼……”吴桐虽然是逮着机会说教,但话里话外对秦悦的褒奖也是不少的。
听着吴桐的话,秦悦悄悄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剧痛传来,不是梦。原来,她真的重新来过了。
秦悦开始懂事的时候,家里的情况已经转好。正如秦大海所说,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吃过太多苦。她被妈妈保护的太好,娇生惯养的同时,渐渐就养成了胸无大志的陋习。反正家里有钱,反正爸妈会操持她的人生,反正……
回顾过往的二十五年,秦悦忏愧的发现,除了混吃等死,她竟是拿不出丝毫的优点。
如果她努力一点、如果她上进一点、如果她独立一点、如果她自强一点、如果她优秀一点、如果她……那么多的“一点”加起来,也或许她就能变成妈妈的依靠?也或许妈妈就不会心灰意冷的走上不归路?
归根到底,还是她太没用了吧!所以变故发生的时候,她根本一点用处也没有。所以她才会一而再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妈妈被欺负致死……
但是这一次,秦悦低下头,眼底闪过狠绝。
十三岁、寒假第一天。秦家的悲剧还没有发生,韩家的惨剧却是已在进行时。韩家、韩韬……
想到韩韬,秦悦的心砰砰直跳,完全不受控制。嘴巴快于脑子的,做出了最直接且真实的反应:“妈,咱俩回清泉村,立刻、马上!”
“啊?”吴桐转过身,诧异的看着秦悦,“你这丫头,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好端端的,干嘛突然要回清泉村?”
“反正过年也要回去,早回晚回不都一样?咱们赶紧收拾东西,我把寒假作业也带上!”秦悦说着就把吴桐推出房间,一股脑的抓过衣柜里的衣服塞进背包,又急忙拎起书包,快步往外冲。
秦悦心中清楚,韩韬的事等不得,时间紧迫,来不及让她慢慢筹划。她现下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帮韩韬一把!
哪怕她能做的微乎其微,但至少她要让韩韬知道,在最他人生最黑暗的这段岁月里,有她陪在他的身边,他不是一个人!就好像,他曾经对她做过的那般。
“小悦,就咱俩回去?要不再等等你爸?你爸食堂的事还没忙完,就这几天了。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一块回去怎么样?”被秦悦催促着收拾完东西的吴桐直到走出家门,都还在跟秦悦打商量。
“不等了,咱们不是已经留纸条了嘛!他看到了自然知道该回老家找咱们。”秦悦口上随意敷衍着,脚下却是片刻不曾减慢,兴冲冲的拉着吴桐赶往车站。
等秦大海?等她朝着秦大海的胸口刺上几刀吗?秦悦心下冷冷的笑笑,脸上闪过一抹讽刺。
若非韩家的变故迫在眉睫,她怎会如此急切的带着妈妈离开灵溪镇?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暂且放秦大海一马。等到韩韬那边的麻烦解决,她会慢慢跟秦大海和吴楠算账!他们欠她妈妈的,她定要让他们还回来!
吴桐的性子一向温和,见秦悦坚持,便也没再阻拦。女儿不过是想回老家,又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她肯定是要顺着的。
更何况在清泉村住了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搬来镇上这半年,虽说不愁吃穿,却比不得老家的轻松舒坦。闲暇之余,吴桐难免就有些怀念在清泉村的生活。
至于秦大海那边,想必看到纸条就会尽快赶回清泉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此想着,吴桐不再多言,遂了秦悦的意愿。
清泉村距离灵溪镇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秦悦和吴桐回到清泉村的时候,还没到上午十点。回到曾经居住多年的老家,因为大半年没住人,家里落了不少灰尘。
吴桐二话不说,动手收拾了起来。秦悦则是着急忙慌的打了一声招呼,就冲出了家门。
“以前可没见小悦跟村里的小伙伴这般黏糊,估计是离得远了,反而想念了。”望着秦悦一阵风似的背影,吴桐笑笑,任由秦悦去了。
同住一个村子,韩韬家和秦悦家相隔并不远。不过真等秦悦走到韩韬家门口,她的脚步忽然又停住了。近乡情怯,说的就是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吧!
仔细回想起来,幼时的她和韩韬其实也不是那么的相熟。尽管两人除了同村情谊,还是同班同学,不过彼此真正的接触其实并不多。说是平淡如水,也并不为过。
此刻她突然找来,韩韬肯定会觉得特别诡异吧?更重要的是,不管是长大后的韩韬,还是小时候的韩韬,都不是那么容易亲近。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顺利跟韩韬熟悉起来呢?
困难很大,且不易克服。然而只要一想到前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就只有多年不见的韩韬对她伸出了援助之手……秦悦心底就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感动和莫可言状的感激。
就算那个时候的韩韬神色很冷,也极少跟她说话,冷漠的不近人情。但是,韩韬会默默帮她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妈妈的住院费、妈妈的葬礼、妈妈的墓碑……都是韩韬帮她操持的。明明,韩韬就没有任何的义务帮她。
如果没有韩韬,她恐怕连妈妈的最后安身之地都没办法提供。她欠韩韬的,前世无力偿还。这一次,她必加倍奉还!
☆、第3章 上山
韩韬打开家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秦悦。秦悦的家境很好,身上的靓丽穿着极其显眼,跟整个清泉村都格格不入。而秦悦本人,也根本不像是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她太过娇生惯养,也全然不识苦滋味……
环视四周并无其他身影,韩韬冷淡的问道:“有事?”
还没准备好就跟韩韬打了照面,尽管只是十三岁的韩韬,依然让秦悦压力极大。神情稍显慌张,秦悦局促的张张嘴:“那个……”
韩韬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盯着秦悦。他比秦悦高一个头,消瘦的身影峻拔挺直,饶是并非本意,却也是一副俯视的姿态。
韩韬越是不说话,秦悦越是无法抑制的紧张。而此般高度预警的施压下,她的脑子本能的飞速旋转,终于在努力将记忆中的事情翻来覆去的仔细回温过后,寻到了突破口。
深吸一口气,秦悦努力斟酌了一下措词,小心翼翼的提议道:“那个,我们一块上山去找多色兰草花好不好?”
多色兰草花,便是寻常意义上的一株兰草花上开出不同颜色的花朵。颜色越多,往往越值钱。乡民们都知道这事,也不乏上山寻花的踪影。不过,尽管山上确实不缺兰草花,但要找到多色兰草花,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定定的望着秦悦,韩韬仍是没有接话。不过,他也没有挪动脚步,眼中的厉芒始终锁定秦悦不断躲闪的眼神。
这到底是默认,还是无言的拒绝?拿不准韩韬的态度,秦悦忐忑不已。虽然这个提议很莫名其妙,但她确实已经绞尽脑汁。要是韩韬不答应,那她……
秦悦暗自咬紧牙关,躲闪着不敢对上韩韬的视线,生怕一旦对上,她就会脑子一片空白,说不出来半句话。
好一会儿后,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了然已经被拒绝的秦悦咬咬唇瓣,心急如焚:“我刚回来,听说村里的孩子最近都爱上山找兰草花,就想结个伴同行……”
“是小悦啊!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一个人回来的,还是你爸妈都一起回来了?”陶外婆的到来,打破了门口的紧张气氛,顿时让秦悦松了一口气。
见到韩韬的外婆,秦悦脸上不自觉的挂起笑容,热情的应了声:“哎,陶外婆,是我回来了。我跟我妈妈一块回来的,刚到。我妈正忙着收拾屋子呢,估计待会就来找陶外婆说话了。她这半年可没少念叨陶外婆,直说灵溪镇比不得咱们清泉村,住的不自在不说,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肯定的。外面就是再好,也肯定比不上咱们自己的老窝舒服。”跟吴桐一模一样的说法,向来好人缘的陶外婆当即放下手中的东西,笑着往外走,“一走就是半年,陶外婆也怪想你妈的。正好这会儿就没事,找你妈说说话去。”
“对了,小悦你是来找小韬的吧?让小韬带你四处转转。你半年没回来,村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变化的。”走到门口,陶外婆顺手摸了摸秦悦的头,慈爱又和蔼。
陶外婆的友善,瞬间让秦悦彻底放松了下来。计上心头,秦悦点点头,像模像样的缩了缩脖子:“陶外婆,我想喊韩韬跟我一块上山去寻兰草花。我自个上去,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