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剑很快地递到了桓凛的手上,白色的剑刃闪着冰冷的光,看起来十分可怖。
朔风闭上了眼睛。
谢盏无比慌乱。
桓凛的目光突然落在朔风的胸口处,那里竟有一缕莹莹绿光。桓凛突然伸出手,将他胸口处的东西取了出去。朔风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的,但偏偏那块玉完好无损,这不由得桓凛想到一些类似的事。
他看第二眼那玉的时候,眼神微微变了:“这是他的玉。”
朔风睁开眼,瞪着那玉:“那是我的,还给我。”
桓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想到了一些旧事。
——“阿盏,你这块玉真好看,便赠与我吧。”
——“这是我阿娘给我的,不能给你。除非我死了,否则都不能摘下来。”
——“那这一块给我总可以了吧。你藏在抽屉里都快长毛了。”
——“胡说,玉佩怎么会长毛?”
“他把这个给了你?”他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这是那人死也不肯给他的那一块,如今竟然给了一个小厮。
“是我的,还给我。”朔风固执道。
桓凛并没有理会朔风,手紧紧地握着那玉,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说过:“除非我死了,否则都不能摘下来。”
而他如今却将这块玉佩摘了下来。
第018章 行踪
那种可能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桓凛的心脏似乎被什么攫住一般,一时竟有些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桓凛深深吐出一口气,才压下那种心悸,不由地又将手中的玉佩握紧了一些。
那玉佩碎裂了又如何,如今这块,又回到了他的手中。这便是宿命。
桓凛将从朔风那里拿来的玉佩挂在了自己的腰间。朔风瞪大了眼睛,愤恨地瞪着他,桓凛却无动于衷,仿若那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
“把他带走,朕亲自审问。”桓凛指着朔风道。
朔风被松了绑,他摸着空荡荡的胸口,心中委屈万分,但是桓凛不还给他,他也无可奈何,只闷闷地垂着头,脸上毫无神采。
在几个月前,朔风还是将桓凛当做自己人的,盼着他归来,而今,他已经成了他的仇敌。他对公子不好,他要杀公子。朔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这样的现实。
换了一个地方,朔风依旧是阶下囚,只是从一个刑房换到了另一个刑房。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会被带进一个干净的房间中,里面装饰简单,但是对于从刑房中出来的朔风,却像到了天堂一般。
房间正中央处摆着一桶热乎乎的水,桌子上摆着一套干净的衣物,满脸血污的朔风站在其中,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快洗个澡,陛下要召见你,你脏兮兮的岂不是污了陛下的鼻和眼?”小太监一脸嫌弃道,语气并不好。
朔风本来想显得硬气一些,将那讨厌的皇帝熏晕了去,但是看着那热乎乎的水和干净的衣裳,终究有些动摇了,忍不住往那浴桶挪了挪脚步。
他整个人其实已经血肉模糊了,本来早就痛得失了知觉,然而从昨天夜里开始,便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气包裹着他,暖暖的,柔柔的,他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他总觉得,就像是公子在护着他。
“公子,你在吗?”
他问出来,又觉得有些傻了?公子怎么可能在呢?若是公子在,那不就成了……
朔风的心突然慌了,他连忙想着其他的事,驱散那种慌乱感。
朔风将身上的布料一点一点地撕了下来,那些布都连着血肉,这一过程十分艰难,然后又用水擦拭了一番身体,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不是那个臭烘烘的犯人了。
小太监领着他在皇宫里走着,绕了几个圈终于到了目的地。小太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朔风有些不知所措,盯着那唯一一扇门看了一会儿,便走了过去,敲响了门。
门开了,桓凛一身便服,坐在桌案后,目光正直视着他。
朔风站在那里,踌躇不前。
“进来。”桓凛命令的语气道。
朔风本不想进去的,身后突然有人推了他一下,他踉跄地冲了进去,再回过头来,便看到那刚刚消失的小太监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桓凛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朔风,他在哪?”
“我不知道,那一日探望过公子过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朔风道。
“这玉佩便是他那一日给你的?”桓凛问道。
朔风点头。
桓凛的眸色暗沉了一些,空气也变得沉甸甸的,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那你刚刚为何说知道?欺君之罪可是大罪。”
朔风倔强地没有跪下去,也没有说出那在他耳边若有似无的声音。
“我不知道。”
桓凛猛地拍了一下桌案:“你不知道?”
朔风吓得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你跟了他十多年了,果然与他一般,口里没有半句实话!”桓凛想起了旧事,眼中怒气翻腾。
朔风的眼眶红了,他想到了那些日子里,公子是如何点着油灯,那些信写了一遍又一遍的;他想到了桓凛大胜归来时,公子是如何在梨花树下等了一日又一日的;他想到公子每次从皇宫回来,将自己跑在浴缸中整整一日,最后是靠着桓凛寄来的那些书信恢复生气的。
“公子才不是那样的人!公子重情重义,重信重诺,怎么会口里没有半句实话?”朔风也吼了回去。
整个天下,敢这般大吼皇帝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重情重义,若是他真重情,又如何会与那废帝在一起?他出生士族,却不受宠爱,所以贪慕权势罢了!”
朔风的眼泪落了下来。
这些话,谢盏倒是第一次听到。
原来桓凛是这般想他的。
他一直以为他与桓凛相知相爱,原来他们并不相知,不过因为年轻,傻乎乎的相爱罢了。
这几日,谢盏想了许久,也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当他喝下那杯鸩酒的时候,他以为所有的爱恨都消散了,其实不然,否则他就不会还附在那块他们结缘的玉佩之上。
而当他的魂魄从那玉佩上离开的时候,便是他们缘分消散的时候。
如今,则是他彻底心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