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珠看着她这副装着学富五车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抬手点着她的额头道:“是声东击西!”
不止她们姐妹俩一片嘻嘻哈哈,谢贤和方氏夫妻俩也是有滋有味地说着话。倒是三房传出一片吵闹,偶尔还有砸东西叫骂的声音,显然何氏与三老爷闹得很不愉快。
三老爷回来得很晚,但是他刚下轿子,就被谢侯爷派人请去了书房。他喝得醉醺醺的,谢侯爷更是看他不顺眼,一通骂是躲不掉了。
本来回三房的心情就极差,何氏看到他那醉眼迷离的模样,更是气得上蹿下跳,吵吵嚷嚷。
“人家大老爷和二老爷都在,就你不在府中,又与哪个小贱/人厮混了吧?独留我们娘俩在府中被人欺侮,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何氏凑近了的时候,甚至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和脂粉味道,立刻嚎啕大哭。
三老爷眉头紧皱,脑仁都开始疼。他原本是准备回来与何氏商量事情的,还没张口就听到这一通哭闹,心底烦恼更甚。
“别他娘的哭了,你怨我我怨谁?你有本事儿把公中的银子挪出来用,有本事儿抹平了,别让母亲跟在你身后擦屁股!”三老爷额头上青筋直爆,今儿谢侯爷骂他够狠,连老夫人都吃了挂落,他这心里头着实不舒坦。
何氏被他的怒吼弄得愣了一下,气势弱了不少:“我也是为了我们三房,大房回来了,还有我们好日子过嘛。趁着账册还在我手中,当然是能捞多少就捞多少。母亲那边,我可是送去了不少银子,老夫人哪次去别人家府里做客吃酒,身上穿戴以及送的礼不是价值连城的,靠你那点子月银,够谁花的。”
老夫人好面子,每次出去必定跟个散财老妖精似的,与别的府老妖精凑一起,当真是比小姑娘还爱攀比。况且这些年纪大架子端得也极高,可不是比拼几朵绢花衣裳就作罢的。明明老夫人的娘家不硬气,嫁妆又支撑不起,还非得要打肿脸充胖子。
“你个败家娘们儿,自己用得多就别往母亲身上推。出去吃酒撑门面那是必须要花费的,你给五丫头建造的堂阁算怎么回事儿?大房和二房的丫头都没有,就你姑娘能耐,怎么不上天呢?”
三老爷听她把这事儿往老夫人身上推,孝子之魂立刻被点燃,指着她鼻子怒吼道。双眼瞪大了,那架势好像是何氏再敢说一句老夫人的不好,那嘴巴子就要扇到脸上了。
“就我没用,捞来那些银子都给你出去喝花酒找姑娘了,我给五丫头建个堂阁怎么了?你少出去浪荡几回,银子就有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大嫂和二嫂都过得有脸面,就我里外不是人……”
何氏双手抱着帕子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闹起来。
三老爷感到头更疼了,他又想起之前刚与解花语*一度,恩爱缠绵,再对比此刻泼妇一般的何氏,心底厌烦无比。
“我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明儿一早就让五丫头从堂阁搬出来。你挪用的那些银钱,爹已经不跟你计较了,但是堂阁不归你了。趁早让给别人住,爹亲自让五丫头搬得,你别耍花样!否则到时候就不是客客气气地请她搬了,而是直接拖出来可不怪我!”他的语调降了下去,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何氏一下子僵住了,她捞钱好容易建造了这个东西,结果就这么吐出来,还是丝毫不带商量的。
“你好好教导五丫头,别让她有事儿没事招惹大房的。我大哥和大嫂生出来的,哪一个不是浑身长满了心眼儿,你可别忘了大嫂生的好儿子,小小年纪独自留在侯府,就把你耍得团团转,别再丢人现眼了!我去西屋住了。”三老爷一甩手就转身去了小妾的屋子里。
何氏的心里更是怒火滔天,三老爷可真是拉得一手好仇恨,哪壶不开提哪壶。大房当初去临安的时候,方氏生了两个儿子,嫡长子谢明镜十岁,被老夫人硬留在了望京,大房就只好带着嫡次子离开。
本以为这小孩子没了爹娘在身边,最是好拿捏的时候,哪里晓得这混账玩意儿比他娘还厉害。每次都弄得何氏没脸,最后还牢牢霸占着谢侯爷的疼爱,将嫡长孙的优势一直把握在手中。
***
翌日清晨,谢明珠刚起身梳洗好,方氏那边就派了人来。
“六姑娘、七姑娘,老夫人病了,已经免了你们的晨昏定省。夫人说有件事儿要交给你们来办。”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就见谢明颜捂嘴嬉笑道:“祖母的身子可真脆弱,昨儿她来给五姐出头的时候,还是气势雄浑的,今儿一早就病了,也真是世事无常。”
谢明珠瞪了她一眼,让她不会用成语就别用,说得跟老夫人已经没了似的。
听了方氏传来的吩咐,谢明颜就更加跃跃欲试:“六姐,我们赶紧走吧,要是耽搁了就不太好。”
谢明珠点了点头,姐妹俩手挽手就往堂阁走去。谢明娇正坐在堂阁里的凳子上,手撑着下巴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原本摆设十分考究的堂阁里,几乎被搬空了,就连那张黄花梨木锦绣拔步床,都被几个婆子合力搬走了。
她的脸上显出几分恍惚的神色,显然是舍不得这里。
“五姐既然已经搬完了,你们就别偷懒了。赶紧的进去洗洗刷刷,一丝一毫的角落都不能落下,这以后可是贵人要住进去,你们都仔细着些,若是不满意了到时候都发卖出去!”
还不等谢明娇回过神来,就传来一道娇脆的声音,她一抬头,就瞧见谢明颜得意洋洋地站在那里,趾高气昂的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
谢明珠没有说话,身旁站着撑伞的丫鬟,遮住那恼人的晨光。对于谢明颜的话,她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下巴一抬,那些待命的婆子丫鬟们立刻提着铜盆水桶就冲了进来。
“哗哗——”泼水声传来,几桶水就这么直接浇在了地上,紧接着就有拖布擦来擦去。梯子也被架了起来,几个胆子大的婆子直接爬到房顶上,几桶水同样浇了下来,周围的纱幔被彻底替换掉。
不过眨眼间,谢明娇曾经在这里住过的痕迹,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好像她是瘟疫一样,让人避之不及,所有她触碰过的东西都要全部消失,任何角落都不放过。
☆、第007章 长兄明镜
“啊,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怎么的?”四处喷洒的水滴溅在了她的裙角上,谢明娇这才从凳子上站起,一下子又像是要战斗的公鸡一般,高昂着头颅。
谢明珠眉头一挑,她就知道这个五姐半晌不动弹,专门等着人家不小心弄到她,才要发难。真是吃饱了撑的。
打扫堂阁的下人们,已经十分小心翼翼了,那些泼出来的水都避开她。只是偶尔几滴溅起的水珠子真不是人为能控制的,况且五姑娘待在这堂阁中央,原本就是最碍事的存在。
“五姐,祖父亲自撂下话来,让你一早就搬走。如果不走的话,就让婆子把你生拉硬拽走。你现在是要闹起来,还是让祖父那边的人把你拖走?”谢明珠不想跟她多说,所以一开始就把谢侯爷给搬出来了。
谢明娇再怎么火气冲天想要发泄,听到谢侯爷的名头,也只能乖乖地憋着。
果然就见她猛地扭过头来,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着谢明珠,那目光仔仔细细地从她身上碾过,好像谢明珠是她杀父仇人一般,要把她的头发丝都记在心底,只等着日后回来复仇。
“哼,你把我娘最忌讳的东西给抖落了出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给我等着,有你好看的!”谢明娇冷哼了一声,目光冰冷而愤怒。
她是真的非常讨厌谢明珠,这个丫头没在府中的日子,一直都是谢明娇称王称霸。无论是二房还是三房别的姑娘,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都要让着她一头,她知道自己是府中最得宠的。
没想到谢明珠刚一回来,这府里的风气就变了,原来拼命巴结着她的人,全部换了苗头,一口一个“六姑娘”。就算之前厨房的管事儿是老夫人的人,但若是五姑娘和六姑娘身边的丫鬟同时去拿餐盒,也注定是谢明珠的人先拿到手,谁让她出手阔绰呢!
“五姐慢走。”谢明珠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至于谢明娇在心里辱骂了她千万遍,她就更不会在意了。
看着谢明娇气急败坏的身影消失之后,谢明颜立刻抚掌大笑:“哈哈哈,痛快。就该让她知道知道,这侯府里姓谢的姑娘,她可不是头一个!”
谢明珠瞥了她一眼,并不搭理,只是吩咐下人赶紧布置。
“祖父说了,这儿是给贵客住的。他喜静不爱奢华,而且住在这后院里,难免被人冲撞了。四面皆搭上竹帘,一应用品,母亲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搬来归置好就成。”她三言两语就做好了规划。
谢明颜看着前面安排的头头是道的谢明珠,眼珠子一转,走上前去挽起她的手臂,凑到她面前咬耳朵:“六姐,你说这位贵客回府,若是让祖母和三房知晓,是不是又要引起轩然大波?我还真想看看她们变脸的模样呢!”
提起这位贵客,谢明珠的脸上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嘴角扬起的时候,眉眼弯弯,脸颊上冒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看着好生可爱。
谢明颜微微愣了一下,转而狡黠地嬉笑起来,伸手戳了一下她的梨涡:“六姐,这回府来两个多月,我可是头一回瞧见你笑得这么开心!”
谢明珠不由得白了她一眼,不过脸上高兴的神色并未减退。
“哎呀,这日头都已经升起来了,我身上都是痱子,就不陪你了。六姐,你也要小心啊,这儿可是侯府,祖母和三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呢,你绝对没有之前那么逍遥自在了,只怕这贵客也不能跟你那般亲近了。”
谢明颜抬手扇了扇风,忽而指向正在收拾的堂阁,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她拍了拍谢明珠的肩膀,提起裙摆就一溜小跑地离开了。
谢明珠的笑意一僵,抬起头看了看堂阁的屋顶,刺眼的阳光射下,屋顶上的水珠子还没有蒸发彻底,耀眼得很,也让她的眉头紧皱。
***
“姑娘,大少爷在屋子里等着您呢,已经来了不短时间了。”
谢明珠刚回到如意院,绿芍就立刻迎了上来。她就是那个被谢明珠赏赐了红色绢花的丫头,昨儿被谢明娇甩了两个巴掌,脸上及时抹了药膏,不过还残留些痕迹,便没有去屋子里伺候。
“昨儿辛苦你了,先在屋子里休息几日再来我身边,让白薇吩咐小厨房做碗鸡汤给你补补。”谢明珠点了点头,轻声吩咐了几句,立刻脚步匆匆地往屋子里走。
谢明镜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个玉坠子,不过眼神放空,似乎在出神。
“大哥,你来了怎么不让丫头去找我?等这么久了,渴不渴?”谢明珠不好意思地小跑了进来,白芷跟在后头拿着毛巾替她擦汗。
谢明镜这才回过神来,就见谢明珠拿着毛巾随意擦了一把,直接扔到了一边,冲到他面前来,亲自替他重新倒了一杯茶水,脸上带着几分略微讨好的笑容。
谢明镜手撑着下巴看向她,并没有喝茶,脸上颇有些漫不经心的神色。他今年十七岁了,作为谢侯爷的嫡长孙,一直长在谢侯府,是侯爷一手培养的,少年得意。他长着一张正人君子的俊脸,浓眉大眼,而且态度温和,即使与这个幼妹分别好几年,甚至之前一直没有住在一起,但是这并不妨碍血脉亲情。
谢明珠十分亲近这个年长聪颖的大哥,因为两人相差十岁,谢明镜非常疼她,而且比较细心。她不过回来两个多月,这屋子里不少摆件都是大哥送的,甚至她幼时爱玩儿的那个花朵铃铛和鱼骨头拨浪鼓,都是谢明镜搜罗来的。
“你方才干什么去了?一身汗。母亲应该把三婶已经料理了,怎么还让你这么劳累?”他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声音温和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