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宫是皇族的象征,皇城是皇权的威严。
一把火将整座皇城湮没在火海死灰之中,随处可见被鲜血涂染的尸体,不绝于耳的凄惨叫喊声就像是那地狱中被轮回折磨的鬼魂发出的一样,让人看不到生的希望。
皇宫似乎逃过了一劫,这里还没有鲜血浸染的痕迹。但是宫城里面的每个人都噤若寒蝉,仿佛脖子被架到了刀尖上,呼吸用力一点都会一命呜呼。
象征至高权力的武华殿内,百官群臣跪伏在地,这是楚国皇帝最后一次接受他们的跪拜。
作为亡国之君,身边总得有一些忠心耿耿的将臣,只不过此时此刻,他们都已经在宫外被消灭殆尽了。
如今这帮跪在地上的官员,是以叛臣的身份在忏悔,再过一会儿,他们又能恢复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智者身份了。
残阳西落,昏黄的斜阳让整座皇宫显得更加金碧辉煌。
吱吱......
大殿的门缓缓打开。
一位穿着鲜华朝服的大臣走了进来,他孤身一人,表情深沉肃严,一双黑中透亮,暗中有神的眼睛迅速在殿内环视一番,手上提着一把与他的装扮极为不符的长剑。
剑未出鞘,自然就还没有血液的滋润,从它主人肃穆的表情来看,它似乎已经饥渴难耐了。
大殿之内,谁也没有出声,门又被缓缓的关上了。
咚......咚......咚......
周围只有他的脚步声。
他径直穿过殿堂,一步一步地踏上龙椅前面的玉石梯。不知是否有意为之,他上阶梯的步伐要比走路慢得多,却又重得多,像是故意制造更响亮的脚步声。
一下下的脚步声让人产生心急如焚的焦虑感,折磨着在场的所有人,甚至也包括他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时间很长,或许时间很短。
他来到了龙椅面前。
这时,楚王缓缓起身,与他四目对视,眼神中饱含无奈与失落,但更多的是愤怒。
“决定了吗?”。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质问道。
楚王没有说话,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似乎在幻想着能以眼中的怒火焚毁眼前这个乱臣贼子一样。
片刻过后,下面跪伏的一位大臣颤颤嚅嚅道:“传国玉玺,罪己诏以及传位诏书都在这”。大臣将三样千斤似的重物举过头顶,把头低得死死的。
楚王面前的人脸上并无喜色。
“我要的是......”。
“你要的就是朕的天下”,楚王打断了他“那些就是天下”。
“呵......那你要的是什么?”。
“朕要她”。
“用你的命换她的命,你愿意吗?”。
“整个天下都换不了她的命吗?”。
“天下早就不是你的了”。
楚王此时才将心中的怒气全部表现在脸上,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即将夺走他一切的人。
“信也在这”。大臣斗胆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哈哈......
王泽倏地大笑起来。
笑声中却夹杂着愤怒,无奈,和讥讽。
“这就是你所谓的只要她吗?”。
他又咧嘴阴冷讥笑一声,随后扬起头颅大声吩咐道:“来人,送献王回府”。
平静了一会儿后,楚王轻轻咬牙,眼光涣散,面无表情地将头上的皇冠取下随手扔在龙椅上,然后缓缓走下阶梯。
这就完成了一次皇权的更迭。
......
皇城的火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楚国。
当然也包括楚国边境的兖州。
楚国境内的动乱给了邻国乘机进犯烧杀抢掠的机会,北燕联合其它三国组成的四国联军很快就攻破了兖州城。
......
“父亲,西楚的援军不会来了”。叶宓绝望地说道,手中的京城密报信函散落一地。
鹿国公两眼通红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知大势已去。
“父亲,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信错了人,害了叶家”。叶宓跪倒在血迹斑斑的父亲面前。
泪眼婆娑的她抬头望见父亲杂乱泛白的鬓发,心中悔恨万千。
叶谷仁弯身扶起女儿,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这不怪你”。
他苦笑一声。
“你大哥坚持不了多久了,宓儿,带上小朔赶紧走,去荆州,林章还是信得过的”。
叶宓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祸事是她引来的,如今要她抛弃家人,自己去逃命,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可是她话还没有吐出口,叶谷仁又劝道:“小朔是我们叶家唯一的希望了”。
叶宓无力地扑倒在地,脸色苍白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叶谷仁见状徐徐走出了房门,对门外的一个老仆交代了几句,然后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叶宓,便持剑出了府去。
府外的打斗声愈发激烈,在院内都能瞧见外面通红的火光。
倒在地上懊悔的叶宓回过神来,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这时门外的老仆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
虽是懵懂稚子,但是那孩子好像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一样,脸上满是恐惧和茫然。
见到一脸悲恸的母亲,孩子立马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声瞬间松开了叶宓眼眶泪水的阀门,她的眼泪如断线珍珠般哗哗地往下掉。
她将孩子揽入怀中,用有些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安慰道:“乖,朔儿不哭,朔儿不哭”。
她不停地在孩子的背上轻轻拍打安抚着,嘴里继续柔声哄道:“朔儿不哭”。
门口刀剑相碰的声音越来越近,陆陆续续有一些火把被扔进来。
老仆眼中噙着泪水,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小姐,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时,叶宓将儿子松开,看着他噎泣泛泪的眼睛,嘱咐道:“朔儿,你要坚强点,一定要活下去,知道吗”。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叶宓满怀爱意地抚摸着他那张稚嫩的脸。
“年伯,带朔儿去荆州找小兰,她会照顾好朔儿的”。
悲伤之余,老仆愕然道:“小姐,您不和小主人一起走吗?”。
“我闯的祸不能都让父亲和大哥承担”。
嘭的一声。
府门应声倒地。
叶宓不舍地在儿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年伯,快走吧”。
她把儿子抱到老仆身上,自己拾起地上的剑。
“保护好朔儿,让他活下去”。
说完,叶宓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门,加入厮杀当中。
老仆看着叶宓柔弱的身影,疼惜之感涌上心头,黄豆般的泪珠落在手中孩子的脸上,与孩子哭喊的眼泪混在一起。
他低头看了看眼神茫然的小主人,咬了咬牙,挥泪向后门走去。
孩子在老仆的手臂里,目睹自己母亲拼命厮杀的背影,小小的黑色瞳孔像是墨汁滴到了白纸上,漾开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