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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随从被松开了手,直接抱着手臂蹲下身,痛得没力气再骂她。
    殷杳杳见他不说话,于是舔舔唇,然后又蹲下身去,手又要往他胳膊上凑。
    她语气关切:“你没事吧?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
    她话音未落,旁边的殷孽突然嗤笑一声。
    他抬脚踩住她的手,散散漫漫道:“留他口气,死了没人带路。”
    殷杳杳把手抽出来:“哥哥,他活得好好的呢。”
    殷孽刚才还搭理她,现在好像又懒得理人了,一言不发地回身往外走。
    殷杳杳见他走了,目光在四周荒芜上扫了一圈,然后思忖一瞬,也想起身跟着他一起走。
    她方才撑起身子,一阵剧痛就从左腿传来,疼得她出了一脑袋冷汗,直接跌坐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那断手随从身上,然后用力捏了捏他骨骼尽碎的伤手,拽着那条胳膊把人往下拉,直接把人拽得一个踉跄,头着地栽倒在地上。
    随即,她手攀上随从的肩头,语气软乎乎的:“我走不动了,大人可以背着我么?”
    那随从起身时,殷杳杳已经爬到他背上了,他满目怒火,咬牙切齿:“就让你多活一会。”
    殷杳杳恍若未闻,伏在他背上,伸手遥遥指了指殷孽的背影:“大人,咱们快去给哥哥带路吧。”
    随从加紧步子,背着殷杳杳走到魔尊身边,然后敛眸道:“尊上,我们从左边走,您现在刚恢复,不易耗神,左边有传送阵可直到魔宫。”
    殷孽闻言,没答话,唇角笑意扩大,然后跟着跟着他走到了左边的道上。
    这里到处都是枯枝藤蔓,连迎面刮来的风都是干燥的,风里还带着腥气。
    他们走了一阵后,到了一处平坦的空地边上。
    那随从停下脚步,脸上神色怪异,转头冲着殷孽道:“尊上,到了,您往阵眼先走就能传送回魔宫去了,您先请,我带着她随后就来。”
    他声音里压了怒意,但是细细听还能听出些窃喜,目光也直勾勾盯着阵眼处,好像在期待什么。
    殷孽轻笑一声,慢条斯理走进法阵,却在临走到阵眼处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步子。
    他四下扫了一圈,又漫不经心伸手掸了掸衣袖,语气有些轻蔑:“恭迎本尊的架势倒是大得很,出来吧。”
    话音方落,随从的脸色陡然一变,没被废的那只手一挥,朝着空气恶狠狠道:“既然被发现了,那就都出来,好生送魔尊上路!”
    霎时间,四周一阵黑雾乍起,四面八方的阵法上涌出许许多多魔将,直接举着灵刃刀剑、施着杀招冲殷孽围拢过去!
    那随从也掏出法器,仍下殷杳杳,飞身往殷孽身边杀去。
    殷杳杳“咚”的一声被摔在大阵外的地上。
    她拖着断腿往远处挪了挪,靠着一处安全的大石块旁休息了起来,悠哉悠哉像在观战,没一点上去帮忙的意思,只是手指虚虚点了点阵法上魔将们涌出来的方向,小声数着:“东,南,西……”
    突然,她话音一顿,然后扭头看自己身后的大石块,“北?”
    她突然挪了挪身子,手探到大石块下厚厚的荒草间摸索,小声自语:“四象弑神阵?”
    四象弑神阵是六界邪阵之一,用处是取人性命,布阵后若有人出现在大阵中央的阵眼处,便会催动整个杀阵把阵中所有活物全数杀光,包括现在四象阵中与殷孽交战的魔将也会身陨。
    四象弑神阵布阵需用血祭全阵,代价极大,但最北边会有一块布阵的灵石,若灵石碎裂,整个阵法都会随之失效。
    殷杳杳正撑着身子伸手探草,突然感觉腿被硌了一下,而后从腿下荒草中摸出一枚血红色的灵石,似乎就是用来布四象阵的灵石。
    她把那枚灵石抓在手心里,却没将那灵石捏碎,而是一边把玩灵石,一边借着灵石探了探阵眼处的灵力波动。
    她顺势又抬眼看了看大阵中的战况,就见殷孽正逗猫戏耍似的与这些魔将打斗,基本两招杀一个,分寸却控制得极好,不让那些魔将碰到他半片衣角,一看就知道只用了两三成的功力。
    她目光在殷孽身上转了好几转,见魔将们与殷孽实在差得太远,一丝半点的利用价值也没有,手中才终于用了几分力气,准备把灵石捏碎破阵,卖殷孽个人情。
    但刚刚用了些力气,手中灵石就裂开了几道絮状的缝隙,里面血色的灵气外泄开来,顺着絮状的裂缝冒出股浓郁的血色雾气。
    紧接着,远处传来一阵极轻的扇翅声。
    殷杳杳抬眼,就见稍微远些的地方来了一群飞蛾,那群飞蛾正顺着血色灵气寻灵气的源头。
    这地方荒郊野岭的,灵气竟招来了一群灵蛾!
    她瞳孔微缩,握着灵石的手霎时卸了力,连手臂上都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身体还虚亏,但眼下却毫不犹豫地又凝神调动周遭的魔气冲远处的一群飞蛾袭去,直到看见那群飞蛾死透了,她才停住攻击,又念了道诀把满地飞蛾尸体焚烧了个干净。
    正念着焚烧诀,她突然听见阵中殷孽轻嗤道——
    “就这么点能耐?看来本尊不在的这些年,魔族没少被人欺负。”
    她抬眼看向阵中,就见四处魔将已经被殷孽杀得差不多了,皆是化做黑雾飘散在空气里。
    同样在阵外的断手随从闻言,恶狠狠道:“殷孽,你以为这就完了?死到临头,莫要嘴硬!”
    他说罢,直接一道灵力注入阵中,而后阵中地面上瞬间有许多土刺破土而出,有些魔将直接被土刺贯穿了身体,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来。
    而这些致命的土刺正从阵法边缘往阵中飞速生长,朝着殷孽脚下逼近,要把他逼到阵眼处去。
    殷孽垂眸看着这些往他脚边生长的土刺,眼中兴味更浓,等脚下似有土刺要破土而出时,才微微后退一步,一脚落在了阵眼处——
    “轰隆——!”
    刹那间,阵中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紧接着,有铺天盖地的杀气从阵眼处涌现出来,直直地往殷孽身上袭去。
    殷孽脸上却丝毫惧色也无,像玩够了似的,伸了个懒腰,左手掌中凝出一道泛着血色的魔气,紧接着阵中杀气全数往他手中涌去。
    他控制住周遭所有灵气,反手一挥,直接将四象阵的杀招一击反了出去。
    一阵伴随着“咔嚓”声的血雾掠过,四象阵中的土刺全数堙灭,低品级的魔将也全数化作飞灰,只剩下几个高品级的魔将留了尸身,尸身还血糊糊地被震出了四象阵,肢体部位四分五裂地飞到了周围各处。
    还有大半具冒着血的尸体“咣”的一下砸到了殷杳杳脚前。
    殷杳杳拖着断腿往旁边挪了一些,这才没让那半具尸体砸在她身上。
    她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迹,然后抬眼看阵中的殷孽,就见他嘴角微微沾了些血迹,似乎是被刚才强烈的灵力波动震得吐了口血。
    她视线再往远处移,就见她的对面、殷孽的背后站着的断手随从表情狰狞。
    那随从正用尽全身气力凝出一道杀招,跃起身子冲殷孽背后偷袭!
    殷杳杳见状,伸手往身边魔将的尸体上摸了两把,把他身上的灵剑给摸了下来。
    她眼睛看着断手随从,手指在剑柄上敲了几下,恰恰等到断手随从飞扑到殷孽身后的时候,才适时地使出全力将灵剑飞掷出去。
    “嗖——”
    那灵剑在空中划出道弧度,“噗”地一声刺穿断手随从的肩头,直接把他钉在了地面上。
    殷孽见状,眼梢微抬。
    他不动声色把手中酝酿的杀招收了回去,甚至都没回头看那断手随从一眼,只是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殷杳杳,勾唇道:“歇够了?”
    殷杳杳手背在背后,偷偷在魔将的残尸上蹭了满手血,然后把血糊糊的手掌心举给他看:“我方才一直在帮哥哥奋勇杀敌,手都流血了。”
    说着,她又指了指旁边四象阵灵石的碎片:“哥哥你看,这破阵的灵石也是我捏碎的。”
    殷孽看了她片刻,忽而笑出声来,“过来。”
    殷杳杳咬了咬牙,脸上笑意却愈发明朗,拖着断腿一点点挪到了他身边:“哥哥?”
    殷孽弯身摸了摸她脏兮兮的头发,然后蹭了一把她掌心的血,露出她掌中已经结痂不流血的伤痕,意味不明道:“原来妹妹方才一直在帮本尊奋勇杀敌,本尊方才不见妹妹……”
    他话音微顿,然后手挪到她脸上,极为用力地把她眼下那处血迹给蹭了去,一字一顿轻笑道:“还以为妹妹死、了、呢。”
    殷杳杳像听不懂他话外之音一样,颇为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哥哥没事我就放心啦,这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都活腻味了,怎么个个都想哥哥死?”
    殷孽像是听见什么好玩的话,勾唇笑:“人人都要杀我,这样才有意思。”
    他话音方落,不远处突然一道光柱乍现,紧接着就又有一队人赶了过来。
    带队的是个长相英气的女子,隔了几步远就冲着殷孽“噗通”一声跪下:“魔族右使辛梧,救驾来迟,请尊上责罚。”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四周尸骸对身后魔将命令:“找活口,把活口都带回去问话,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的狗胆,敢谋害尊上!”
    她话音一落,身后的魔将们就十分默契地四散开来,在周围搜寻起活口来。
    殷杳杳看着他们忙活了一会,直接伸手点了点殷孽身后被钉在地上的断手随从:“右使姐姐,这里有个活口。”
    那断手随从还没死透,眼睛直勾勾盯着右使,嘴巴正艰难地翕动。
    殷杳杳凑近了些,又道:“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右使辛梧眉头一颤,看向殷孽:“尊上,此人可能想求您手下留情,如若他能说出今日之事的幕后主使……”
    她目光落在断手随从的脸上停住,继续说:“不如就留他一命?”
    话刚说完,那断手随从就“嘶嘶”喘气两声,嘴巴又是一动,紧接着浑身一哆嗦,身子抽搐个不停。
    殷杳杳察觉到不对,拖着断腿往那挪了一步,手直接掐住断手随从的下巴:“他好像在服毒!”
    说着,她“咔嚓”一声把断手随从的下巴卸了,就见他嘴中血液和黑水混杂,舌下毒囊破了一半,大半的毒液还在毒囊里没被他吞完。
    辛梧也走上来,蹲下身查看:“是花丛宿。”
    花丛宿是魔族的一种奇毒,服下后修为全废、五感灵识尽失,就算死后被人探灵府也无法回溯分毫记忆,与毁尸灭迹无异。
    辛梧用灵力探了探断腿随从的灵府,然后拳头握紧,咬牙道:“晚了,人还没死,但灵识已灭。”
    殷杳杳手在断手随从脖子上停了一下,然后抬头问辛梧:“那他是不是没价值了?”
    辛梧点点头:“是。”
    话落,后面搜寻活口的魔将也都回来了,都道:“尊上,右使大人,此地并无活口。”
    辛梧拳头攥得紧紧的,向殷孽告罪:“尊上,属下办事不力,请尊上降罪!”
    殷孽扫了她一眼,没说话,唇角还微勾着,叫人瞧不出情绪来。
    殷杳杳见现下无人注意她,于是悄悄把手伸到断手随从的丹田处,生生把他的元丹给剖了出来,然后把那枚血淋淋的元丹放在右手掌心,凝神把元丹中的修为抽出来吸尽。
    虽然被剔仙骨、废尽修为也算是她算计着来的,目的是断了能生旺斗星的灵力,但她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若连一点修为都没有,恐怕连防身都做不到,能被人像捏死蚂蚁一般轻易捏死。
    再者,如今斗星在她灵府之中,她修炼的速度也不会太快,若无奇遇的话,要达到曾经的修为,恐怕少说也要五六千年。虽如今修行也还会生旺斗星,但只要不达到曾经修为的高度,斗星的魂魄就不会生长得那么快。
    她一边吸着丹中修为,一边低低伏在断手随从耳侧轻语:“大人,杳杳帮你死个痛快,你用元丹回报杳杳,也不算白白没价值地死了。”
    她声音很小很小,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旁人大概是听不见的。
    但殷孽的目光却轻飘飘从辛梧身上挪到了她身上,颇有兴味地看着她血糊糊的右手。
    殷杳杳一抬眼,目光恰好和他的对上,她把血糊糊的手藏身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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