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律师,您好。”
“施小姐。”对面的男士西装革履,微微颔首,“大致的事情歆宜已经跟我说了,你愿意再给我讲得更具体一些吗?”
最终还是没瞒住。
那个晚上,那个勇敢的女孩在她和歆宜面前讲出自己的遭遇,她终是破防了。
那个女孩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施施,隐隐约约懂了什么。
歆宜也是。
歆宜给女孩简单的普法了一下,又留下了联系方式,说会帮她预约一对一的私密法律咨询,女孩走后,歆宜拉着施施去校门外的酒店开了间房。
她们彻夜未眠。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把她的故事,完完整整,事无巨细的讲给一个人听。
过程中歆宜哭了好几次,抱着她,骂她为什么这么傻。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全部说完之后她的四肢和大脑有一种虚脱了的麻木感。
情绪激动的歆宜一刻也忍不了,立刻要拉着施施去报案。反而是施施冷静的拉住了她。
施施给她讲了讲自己这两年来的了解,说了现在去报案甚至警方连立案的几率都很渺茫,无疑是在敌人暴露了自己的底牌,没有任何意义。
悲伤的是,歆宜一个法律系的,听完了之后找不出施施列出的这条条状状任何的漏洞,她的心底一片冰凉,为什么法律是这个样子的?
突然,歆宜神情一阵:“去找我表哥。他一定有办法的。”
施施有点犹豫:“要和一个男生讲这些吗……”
歆宜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施施,你要知道,如果你把这件事闹到法庭,那知道的绝对不会只是一个人。你的痛苦,和别人知道这件事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你不能一而再再而叁的,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可能会怎么看你,就这样委屈自己一辈子吧?”
施施不是小时候的施施了。
对于那时候的她而言,一间学校就是整个世界了,如果被人知道,她的天就塌了。
毕竟长大了,知道了流言蜚语毁不了她的人生,向坤才会。
看着施施有些动摇,歆宜又说了一句:“哎呀你放心,我表哥从小就是妇女之友,他本科在律所实习的时候就帮好多女性打赢过离婚的案子,他对女生一直都很尊重的,对,你就把他当成女的就行!”
施施“扑哧”一声笑了。
她觉得或许是时候该逼自己一把了。她相信歆宜,自然相信她这么崇拜的表哥。再加上向坤那边情况似乎越来越好了,她真的耽搁不起了。
“你也别当自己去找了一个律师咨询什么的,就先跟他喝杯咖啡聊聊天,听听他怎么说。如果他能力太差帮不了你,咱们再去找别人。”
“好。”
歆宜见施施点了头,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啊?”施施惊讶的说,“现在是半夜啊。”
“怎么了?”歆宜一脸的沉不住气,“我恨不得立刻就把他叫过来,立刻就把那个叫向坤的送进去!晚一天你就要多受一天的折磨,你忍得了?我忍不了!”
凌晨四点半,歆宜拨通了许阳的电话。
施施拉开酒店的床帘,天边已是一片鱼白。
许阳的手放在桌子上,食指轻轻的点着,认真的听完了施施的故事。
也许是之前已经讲过了一遍的缘故,这次施施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许阳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着什么:“施小姐想用什么罪状来告他?”
“强奸。”施施表情坚毅,这两个字说出口,原来都让人轻松。
“那你希望他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关几年?”
“最少十年吧,”施施扯了扯嘴角,如果可以,能不能关他一辈子,最好永远也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好。”许阳和上了本,“如果你告他强奸,现在手里有哪些证据?比如说威胁的短信,图片,视频之类的。”
施施愣了愣,摇了摇头,或许几年前有过,她早就找不到了。
“你要知道,如果我们主要以ktv的那一次告他,第一时间太久远了,第二就是证据都湮灭了。不过你要是能找来当初另外两个女孩子做证人,立案和胜诉的几率都是很大的——”
“不。”没等他说完,施施就摇了摇头,“这是我的事,孟瑶和方鹃一定已经有了自己平静安稳的生活,我不能把这件事翻出来,让她们再次受到伤害。”
许阳眼中情绪未明,他静静的看了施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也正要说,即使胜诉几率很大也可能不是你想要的,因为犯案时是未成年,就算现在可以重新审判,他最多关叁年也就被放出来了。”
“那我该怎么办?”施施有些颤抖,叁年,叁年够她逃得远远的吗?叁年,够抵得了她整个青春吗?
“如果按强奸罪的话,越近的,越严重的证据才能判得越重。”许阳说,“而且你刚刚说最近两年他有钱了,他有没有送过你什么东西?如果他有你收了贵重物品的证据,很容易被反方律师往‘卖淫’的方向去引导,一旦涉及到了大额金钱和交易的问题,我们很容易处于劣势。这样最后你可能不但不能击败他,还会被他拉下水。”
“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推荐你走这一条路。”许阳说。
施施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没有出声。
“我记得你刚刚模模糊糊的讲了一些他们当年火拼的一些事,还有他现在这家集团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如果有充足的证据可以按经济诈骗,人身伤害这样的罪去起诉,再加上你对于他这些年强奸的证词,数罪并罚,他关个十年以上不是问题。”许阳说。
施施猛地抬起头:“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许阳点点头,对面的女孩子眼睛里闪出希冀的光,那光太美,他一时看出了神。
虽然大方向定了下来,施施也看到了希望,可是该做的准备还是要一步步来。接下来的一个月,施施偶尔会和许阳见面,和他交流一些进展,又找到了什么证据之类。然后许阳将这些零零星星的事件整合,同时又搜集了很多旧案例,慢慢整理着起诉书,为未来的庭辩做准备。
就在他觉得一切顺利马上就可以递交起诉书的时候,正在开车回律所的许阳突然接到了歆宜打来的电话。
“哥!怎么办!我刚刚去施施寝室找她她不在,问了她室友才知道,她一个月前就已经搬出去了!那时候是不是她第一次和你见面?你说了什么?她搬去哪里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滑,许阳猛地在马路中间急刹,后面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还有急促的喇叭声,他的心仿佛被挖空了,他突然觉得无法思考。
这一个月来断断续续的情报她是从哪里知道的,为什么之前不知道,最近却知道了?
她一个女孩子,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作为她的律师,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质疑过?是什么阻挡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
坐在急诊室的椅子上包扎刚刚急刹时撞到的伤口,许阳握着手机,第一次失眠了。
手机的屏幕还没有灭,有一条消息赫然于上。
“许律师!我找到关键证据了!!”
发送时间,凌晨两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