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婶眼尖,看到赵红兵出来,大嗓门叫道:“大老板出来啦,红兵,快把彩电搬出来让大家瞧瞧,你看这个死没眼的大国,连碰都不让碰。”
赵红兵一身名牌西装,气度沉稳,再加上心理效应,邻居们顿时觉得他大变样,像一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除了大大咧咧的春芽婶,都不敢随便声张。
赵红兵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对大国吩咐道:“春芽婶说的对,买回来就是让大家看的,快搬出来插好电源,让乡亲们饱饱眼福。”
大国只听赵红兵的,得到他的指令,便指挥两个半大小子将放电视的纸箱拆开,然后小心地抱出27寸的松下彩电,搬到厢屋,忙乎起来。
春芽婶摸了摸赵红兵的高档西装,啧啧称叹:“这是啥子料子,摸起来像绸布,舒服得很。啧啧,这做工,都看不到针脚。”
旁边,立根叔羡慕道:“红兵在外面发大财了,看大国那愣小子也是风光抖擞,早知道当初让我家铁蛋也跟着你去闯闯。”
赵红兵笑道:“立根叔不要急,以后还有机会,等我发现好项目了,就叫铁蛋出去一起干。”
立根叔高兴道::“那敢情好,红兵这孩子仁义,自打小我就这么说。”
赵红兵道:“你老说见外话了,不提你跟我爹的关系,就是我和铁蛋,也是从小玩到大的,自己人不帮帮谁?”
立根叔嘿嘿笑,不知说什么好,春芽婶插话道:“红兵,你们那项什么目要不要女工,你看你家红娟妹子怎么样?”
红娟是春芽婶的闺女,比赵红兵小几岁,和大妹赵红梅同岁,而且两个女孩相差就一天,当初春芽婶两口子给红娟起名字,就是参考了红梅的名字,也算红字辈。
赵红兵问道:“红娟不是还上学吗,好好学习以后念大学多好?”
春芽婶撇嘴道:“就你红娟妹子那个榆木脑壳都上什么大学,她是糊涂脑袋偏还心气高,书念不好整日羡慕镇上这个女孩上什么班,那个家里给陪嫁多少钱,我看她迟早是受穷的命。幸好现在有了你这个发财的大哥,这妹子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不帮哪个也得帮帮她,要有个机会就把她带出去吧,算婶儿求你。”
赵红兵忙道:“春芽婶,你说什么求,这个听着我心里就愧得很,我小时候还喝过你的奶水,长这么大没少在你家里蹭饭,再说红娟妹子简直和我亲妹子一样,我怎么可能不帮她。歇心吧,只要你和我叔放话,下次我就把她带出去。”
春芽婶高兴得都有了泪水,听听人家这话说的,听了就是舒服,不怪人家红兵能在外面发大财,这做人的功夫算是到家了。
又有几个邻居凑上来说话,赵红兵很有耐心地一一寒暄,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是一个显贵的人物,但并不倨傲,面目很亲切。
父亲也出来招待,老实巴交了一辈子何曾得过如此奉承,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赵红兵拆开烟来分开众人,这时,厢屋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伴随着小孩子的欢闹声,赵红兵招呼乡亲邻居:“大家去看电视,大国,把糖果拿出来给孩子们吃。”
正闹腾着,听见门口一阵喘咳声,人没进屋,扶着门框喘得腰都弯下来了。赵红兵一看,原来是二伯,忙奔过去搀了进来。
二伯在院当中喘了一会,才渐渐好了。父亲责怪道:“你看你这身子,怎么就过来了!”
二伯慢慢说道:“我家红玉到村头打酱油,小卖部说你家红兵哥回来了,我就过来看看是不是。”
赵红兵道:“我刚进门,正要招待一下邻居便去看你,二伯这身体来看我,如何担当得起。”
二伯说:“这些天天气好,人还爽朗,想着没啥事,哪晓得出门喝了口凉气,就犯病啦!”
赵红兵见二伯满脸病容,哪还有半点年轻时背着自己满麦场跑的硬朗模样,心里一阵难过。
父亲吩咐红兵道:“你二伯来了,就不回去了,你过去把三伯、六叔、七叔、八叔都接过来吧!”
二伯说:“我让小玉带信去了。不用去,一下都会来的。”
赵红兵说:“还是去接的好!没见得我不懂规矩,目无尊长。”
说完,赵红兵让大国先回家看他娘,然后起身出门,老远就见几个伯伯叔叔、还有几个本家小兄弟、妹妹、媳妇一群人带着几个小辈的侄儿侄女走了过来。看到赵红兵,红玉、红樱几个妹妹叫着哥又蹦又跳,好不欢喜。
赵红兵急忙将伯叔等人迎进屋里,长辈的、年纪大些的请坐下,年轻的、小辈的都站在一边。一时叫哥的、叫伯的、喊叔的都见过了礼。赵红兵从包里拿出好些各色糖果交给母亲,一把一把地抓给弟弟妹妹、侄儿侄女,小小口袋都塞得满满的,小孩们各个兴奋不已。
赵红兵又摸出香烟,一一的敬给三伯、六叔等人,递与二伯时,犹豫地问:“您老现在能不能抽?”
二伯笑道:“就好这一口,抽死算了。”
赵红兵说:“对身体不好的!”
二伯说:“我这身子只怕冷不怕热的,抽口烟这气还顺一些。”
母亲烧了热水,砌了茶,上给几个叔伯爷。正热闹间,又有同村的亲戚们、乡亲邻里们过来招呼问候,屋里就站不下了。母亲将糖果分发给孩子们,又叫放了学的小妹红花带着小孩子到外面玩,大人们好说话,屋里才轻松一些。
下午时候,赵红兵让大国到镇上买了些肉鱼、排骨、新鲜蔬菜,母亲带着几个妯娌、邻居婶娘准备晚饭,赵红兵又去村长支书家过场问候。晚些时候,把村长、支书、大国娘老子都接了过来,一大家子热气腾腾地喝了一顿酒。晚上送伯爷村长一人一条香烟,家常闲话到夜深才各自散去。
送走客人,一家人坐在灯下,小妹兴致勃勃地玩着赵红兵带回来的洋娃娃,父亲说:“天晚了,小妹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红花撅着嘴道:“不嘛,哥哥回来我高兴,待会再睡。”
赵红兵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听话,明天哥陪你玩。”
母亲带小妹到了里间,父亲说:“后天是礼拜天,明天让人捎个信给红伟红梅,让弟弟妹妹回来见见你。”
赵红兵的弟弟赵红伟、大妹赵红梅在几十里外的镇子上高中、初中,有时候为了节约路费,礼拜天都不回来,就在学校刻苦用功,所以父亲就这一说。
赵红兵说:“我正要和您老说这事,这次回来我在县城和教育局的领导吃饭,局长亲口答应我将红伟红梅调到县一中上学。这几天我抽空就去办了。”
父亲大喜,说道:“一中的教学质量比镇子好多了,弟弟妹妹在一中上学,以后考上大学的机会又大些。”
赵红兵道:“我还有更好的打算,只是现在条件不允许,先让他们在一中过渡一下。”
父亲道:“你能为弟弟妹妹想是很好的事,只是不能乱来,咱们家是本分人家,不兴胡作非为的事。”
赵红兵笑道:“您老想哪儿去了,这都是正常的调动,以后政策会越来越放开,只要有钱,出国留学也是可以的。”
父亲道:“这些我不懂,只要你们能好好做人,以后有个好的前途,我和你娘就安心了。”
这时,母亲也从里屋出来,说道:“你不要老是操心弟弟妹妹,伟伟不是个学习的料,你给他再好的帮,他不是那块料也不行。”
赵红兵道:“还是要上大学的,让他尽力学,到时候考不上我再想办法。”
等母亲坐下后,赵红兵又道:“我见这村前屋后,数我们家屋子最老了,是不是翻修一下?”
父亲沉默了一会,说:“我何尝不想呢!这些年你们读书,我和你娘勤节苦做,才勉强供了你们,根本没有攒下钱。”
赵红兵心里一酸,家里低矮的旧瓦房,已是破旧不堪。这么多年来,兄妹四人读小学、初中、高中、农校,一个接一个,读书的费用又越来越贵,把父母从壮年折腾老了,灯干油尽了。周边邻里,很多人家盖起了大瓦房,象自家这种老瓦屋没几间了。
赵红兵去包里拿出报纸包着的一包钱来。打开报纸,说:“这是三万块钱,把房子建好了,多余的钱留着急用。明天我去和铁蛋说一下,您二老年纪大了,到时候盖房子我让他帮忙督看着。”
父亲颤巍巍地接过钱,母亲泪水扑漱漱地说:“我的儿啊,可难为你了!”
父亲百感交集,说:“高兴!高兴!做梦都不敢想啊……”
赵红兵看着父母的样子,眼窝一热,说:“爹、娘,我一定要让二老享尽清福,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只要你们身体好,就是我们的福份。”
二位老人听着儿子说话,感觉再没比这更幸福的事,十分满足。很晚了,才上床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