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唐安然弄明白薛曼绮说的唐家是什么意思,薛曼绮便对门外喊了句英文:进来吧。
三个穿着雨林伪装的男人应声而入,不由分说的把唐安然从铁桌上弄下来,粗鲁的用胶带封住她的嘴,并再一次用袋子蒙住了她的头。
中午,京城。
宋若唯已经离开了苏清祭的办公室,苏清祭没让保镖把她架出去,是宋若唯自己离开的。
苏清祭没有掩饰对她的失望,身为前辈的失望。
宋若唯变了,在她发生与唐安然停车场热搜的那时起就变了,她的眼神不再纯粹,不再像当年参加比赛时那样单纯、那样充满希望与一身朝气。
而那些,恰恰是苏清祭曾经欣赏她的点。
苏清祭没有问宋若唯走出星洲传媒之后会做什么,不管是否帮助高子荣,她都不在乎,但如果宋若唯真的去帮高子荣,苏清祭也会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宋若唯。
因为那样的宋若唯,本心已经泯灭了。
不是说不帮她苏清祭就是泯灭本心,而是明知是错的,还去做,那是真正的僭越了人最根本的正义与道德。
一个人,不能没有良心与良知,苏清祭自认算不上一个好人,她知道自己的性格多有强势,这是在成长环境下养成的。
她从小到大,在苏家、在娱乐圈,见惯了资本有多么擅长操作,权力、金钱和地位能让一个人疯狂到什么程度苏兰一家就是眼前的例子。
从来没有人接近她不是为了某种利益、某种交易。就像宋若唯,苏清祭在比赛时就清楚她打的什么心思,所以宋若唯在苏清祭眼中,只会止步于对于一个晚辈的欣赏,不可能萌生别的感情,因为她厌烦别人对她有目的性的接近。
直到唐安然的出现,才真切的让她感受到了善良有多么温暖,唐安然是她遇见的唯一例外。
鱼凌亦和宋若唯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被一个平平无奇的唐安然吸引,其实这就是原因,唐安然从来没想过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恰恰是这种毫无所求吸引了苏清祭,让她不知不觉的,从有好感,到喜欢、再到爱上。
可是,还没等到她与唐安然好好相处、她们彼此的心意才表明没多久,就横遭祸事。
苏清祭不怕苏兰会对她下狠手到什么程度,她有翻本的自信,即便翻不了身、即便星洲垮台、副业破产,以后娱乐圈再没她的容身之处,她也都无所谓,换一方天地,凭借眼下的积蓄,后半生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所以前几天回国时,就算被软禁在苏宅,苏清祭也都表现的镇静沉着,可在得知唐安然被绑后,她是真正慌了神,心跳都乱了节奏。
唐安然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逆鳞。
之前在娱乐圈封杀曲禾韵只是她依靠自身势力维护唐安然的小打小闹,既然苏兰和薛曼绮这回和她玩兵临池下,她便要让苏兰瞧一瞧,身为苏贯的嫡孙女、两大集团的继承人,她手里到底有多少牌。
敢动唐安然是吗?好,她要让苏兰一家与薛曼绮,付出彻底且加倍的,偿还不起的代价。
苏清祭对苏兰的还击,已经打响了。
今天下午一点,本该是原定的苏贯与江芳霈的遗体告别时间,但经过苏清祭与各方沟通,以西湖集团为首,部分商界甚至是jun.zheng界势力都对苏兰与高子荣进行施压,令苏兰与高子荣不得不撤销今天下午的告别仪式,遗体继续保存在殡仪馆冷库,告别仪式时间待定。
没解决苏兰,苏清祭不能给祖父母送终,她要肃清一切后,让二老安安心心的走。
沧海的继承问题交由鱼凌亦找来的律师团队打理,对苏清祭来说,现在除了挂念滇省仍未传来的消息,还急待解决的是录音曝光后的网络舆论,这是苏清祭一方与高子荣东元唱片公司交锋的战场。
从早上到现在,不明真相的网友对苏清祭的声讨之势越来越高涨,但苏清祭方面没有任何回应,不是不想回应,而是没有能力回应,因为现在市场上的水军公司都被东元收买了。
无法控评,贸然发声的风险堪比以卵击石。
星洲以及苏清祭工作室,都在等一个人。
一个能彻底扭转舆论战局势的人。
晚八点,首都机场,一架远渡重洋的私人飞机,缓缓降落。
第133章 定风波(二)
许平海的公司好大的本事啊, 我这老太太刚退休就不念旧情了?呵,这是要和我这老师撕破脸啊。
曹琴在众人的迎接下,乘坐七座商务车离开机场, 此时正在回家的路上。
苏清祭和曹琴坐在最后一排, 副驾驶是陆松, 中间那排, 是苏清祭的经纪人傅瑾与曹琴的助理,冯德。
冯德年近六十, 长相精明文雅,做了曹琴快四十年的助理。前几年,临近曹琴退隐、苏清祭即将接手星洲董事长一职, 冯德还特意带出了一个徒弟,为苏清祭打理星洲事宜,也就是陆松。
曹琴已经七十多岁了,但精神矍铄,老太太能被娱媒尊称为娱乐圈太后,不光是因为她在娱乐圈搅动了几十年风云的开山老祖级别的地位, 更是由于她的精气神。
人过古稀,不免头发稀少花白,但老太太的头发不见掉, 虽然满头银丝难以避免,可都染成了黑发,在头顶偏上的地方盘起,干练精神, 几十年严肃贯了,不苟言笑,自带高位者的气场, 一双眼睛锋芒锐利。
前几年,苏清祭的表演老师,房河东房老执导了一部杨家将题材的电影,房河东在拍摄期间邀请曹琴去客串佘太君,曹琴在娱乐圈活了多半辈子,还真没演过任何角色,那次便欣然同意,她不需要什么演技加持,龙头拐杖手中握,只一亮相,便是佘太君的气势。
老太太回来,人心就稳了。
曹琴拉着苏清祭的手,气愤盛语公司的许平海居然站在了高子荣那边,简直是不把她这个老师放在眼里。
想那二十多年前,只有高中学历的许平海不过是星洲的一个小员工,因为干活勤快,脑袋也灵光,才被曹琴一步步提携,成为曹琴的助理之一,与冯德等人一起做事,曹琴经常给自己这些助理们传授圈里的经验,冯德和许平海等人尊称她一声老师。
许平海先是做她的助理,之后逐步升职到星洲高管,积攒了人脉后又离开星洲,自立门户创办盛语。
曹琴念及许海平怎么说也是为自己做过事,而且还叫自己一声老师,是自己的徒弟,故而没少照顾许平海新成立的公司,把星洲里某些艺人的公关、电影电视剧的宣传交给盛语做,让他渡过了创业初期的艰难,这才让盛语积攒了原始资本,逐渐把业务做大,成为现在国内领头的网络公关公司。
可以说,若没有曹琴,许平海什么都不是,不可能在这个行业里混出一席之地,更不可能有盛语公司的存在。
许平海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早生二心,否则他当年也不会离开星洲,还带走了许多人。现在盛语规模大了,他不想只占个公关的市场,影视方面也想插手,他想对付星洲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东元找他,对他来说估计是天上掉馅饼的机会。
冯德一直看不上许平海,最初曹琴四个徒弟,四个人中却只有许平海走了,早有的心思不言而喻。
都是一个老师带出来的,之前刚到曹琴身边工作时,冯德甚至还和许平海住一个员工宿舍,许平海是什么货色他一清二楚,那是个总做着一飞冲天的大梦,总想着自己以后能在这个圈子里说一不二风头无两的人。
说好听点,叫有野心想上进,说不好听点,那就是没好好撒泡尿照照自己。
冯德之前还觉得许平海是前者,毕竟盛语确实成为了网络公关的头部公司,可现在冯德看出来了,许平海活脱脱的是后者。
曹琴对他还不够好?连授业之师都算计,良心让狗吃了?
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曹琴冷哼,冯德能看出来的,她岂会看不出来,眼下许平海的所作所为,放在古代,那就是背弃师门,曹琴就算是去清理门户都占理。
姥姥,您别生气。苏清祭让曹琴消气,虽然盛语的行为着实令人不耻,但老太太年纪大了,还是少动肝火。
听说陆松把事情汇报给曹琴的时候,曹琴气的吃了降压药,苏清祭心里多有内疚,她一直不想让曹琴操心,让曹琴在国外静心疗养,没成想,这回还是需要曹琴回来坐镇。
曹琴转头看苏清祭,眉眼软了下来,拉着苏清祭的手,慈祥的笑着,好,姥姥不生气。
她细致的打量苏清祭,又看了看苏清祭被她握着的手,心疼道:瘦了,都瘦了,你姑姑一家人,真是丧尽了天良。
回国之前,陆松把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明明白白的汇报给了她,曹琴见自己外孙女居然遭到这等事,气的拍桌子。
苏清祭的爷爷奶奶是没了,可她姥姥还在呢,苏兰在沧海动手脚就算了,那是苏家的事,她管不着,可插手娱乐圈她就不能不管了。
这是星洲的领域,她苏兰想把手伸到这来、想在这对她外孙女下手,当真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圈子里的老家伙们还没死呢,曹琴这回要让苏兰与那个叫高子荣的小辈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也让许平海明白,师门的规矩有多硬。
如此想着,曹琴对前面吩咐道:司机,不回家了,现在就去盛语。
众人一愣。
苏清祭知道曹琴一向雷厉风行,但现在都快九点了,老太太千里迢迢的从斯里兰卡回来,今晚还该好好休息才是,于是道:姥姥,今天就别去了,您先回家。
冯德也劝:老师,不是说明天去吗?坐了这么久飞机,先好好歇歇吧?
傅瑾同样跟着说:曹董,明天再去也不迟,工作室不发声,舆论就算任它发酵,也不会到太坏的地步。
就是。陆松附和,他没多劝,后边坐着他师傅冯德,他排不上号。
曹琴手一挥,乾纲独断,现在就去,那小子要是不看看我这老太太的样子,怕不是都当我已经死了?我倒要去盛语见识见识,我这老师的身份和东元给的钱相比,他许平海要认哪个。
什么死不死的,您别乱说,您身体好着呢。苏清祭不让曹琴这么说。
曹琴也忽然反应过来,苏清祭的爷爷奶奶刚离世不久,于是叹道:好,好,姥姥不提。
紧接着,她又对前面说道:冯德,给志赫打电话,让他把准备好的文件带着,现在就去盛语,我们在那里会和。
老师,今晚就.....?
难不成还想让我对他一个许平海三顾茅庐?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外孙女,我还能让他再多喘两天气?
苏清祭云里雾里,姥姥,您让表舅准备什么了?
一会到了盛语,你就知道了。曹琴眼中精芒一现,似乎能看到杀伐之气,许平海既然不自量力的蚍蜉撼树,想干欺师灭祖的勾当,这行业里,可就容不下他了。
第134章 定风波(三)
盛语。
许平海没在公司, 他正在会所潇洒快活,被一通紧急的电话叫了回来。
人呢?
许平海满身酒气的从电梯出来,他步伐走的不慢, 却也不急, 神态看不出半点的慌张, 问来接他的秘书。
在您办公室。秘书汇报一共几人, 而后抱怨:还带了一堆保镖,公司的保安拦不住, 那些保镖全进您办公室了。
许平海接过秘书递来的香水喷了喷,还照了照镜子,老太太这是来跟我兴师问罪来了。
他理了理领子, 满不在意的笑笑,呵,走,看看里边是什么阵仗。
许平海还不知道,里面迎接他的是什么,却盲目的带着一股自信。
他当然自信, 高子荣许诺给他的,是能让盛语一飞冲天的利益。
沧海集团发生的事,虽然公众不知道, 但许平海这种生意人还是略有耳闻的,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许平海知道苏清祭给律师团队提供的苏贯与江芳霈的视频遗嘱证据, 眼下他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
很可惜,他并不知道实情,所以, 在他看来,苏兰接任董事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而高子荣的东元唱片将来必会以沧海集团为依托,在娱乐行业叱咤风云,许平海自认为看到了未来的趋势,所以他选择了站队,站在高子荣那一方,妄想着东元瓜分星洲传媒的市场份额之后,盛语也能分一杯羹。
虽然,许平海管曹琴叫一声老师,但其实心中早已不把星洲放在眼里,甚至在盛语高层的内部会议上,许平海直言过星洲是他公司的头号竞争对手。
可即便如此,与星洲的面上情谊还是要做的,许平海能在私底下将星洲视为敌对,可明面上并不想被人戳脊梁骨,所以这次与高子荣谈好的合作方式,是盛语不帮高子荣方面营销,但也不会帮苏清祭一方。
如此看来,许平海好像并没有倒戈向高子荣,毕竟他两不相帮,一副中立的样子,可实际上,他袖手旁观的行为就是最大的落井下石。
市面上有规模的水军都被高子荣买走,苏清祭一方明显无人可用,盛语还作壁上观,安得什么心思一眼就能看穿。
办公室里,曹琴坐在三人沙发的中间,正闭目养神,苏清祭坐她左边,另一侧的单人沙发,坐着刚赶来的游志赫。
傅瑾、冯德和陆松站在沙发后,背靠墙列队着两排保镖,每人皆是同样的黑衣黑裤。
这是鱼凌亦借给苏清祭的保镖团队,去机场接曹琴的不止一辆车,除了她们乘坐的七座商务车,一前一后还有两车保镖,苏清祭走到哪,他们的安保就到哪。
许平海推门进来,饶是心里并不害怕,却还是被这阵仗吓的脚步一顿。
但到底是商界打拼过的人,下一秒许平海就恢复如常,明白这是给他的下马威。
可这明明是他的公司,他的办公室,许平海眉头闪过一丝不悦。
所有的神态,都在他开门关门的一瞬间调整好,走向屋里时,许平海挂着一副赔笑的脸。
老师、苏董、游总、师兄。许平海挨个问好,也不管坐着的人没一个站起来握手的,自顾坐在了曹琴对面。
他呵呵乐着,倒了杯茶奉给曹琴,老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曹琴这才把眼睛睁开,打量一眼,慢条斯理,让人听不出情绪。
一来就倒茶,平海这是想送客啊。
许平海忙表现出慌张,把茶杯放下,告罪道:没有没有,这是今年的新茶,听说您刚从斯里兰卡回来,还没接风洗尘,徒弟这也没什么招待的,只能给您奉茶一杯了,老师别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