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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岚走进去,一眼扫完整张桌子,没有顾煊,没有裴宴,倒是有陈嘉言。
    化妆师坐在边儿上,见他来了,赶紧把他叫住,很抱歉地说:我上午太忙,忘了给您卸妆,等我去化妆间找您您人都不在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郑岚没忍住伸手碰了下自己的鼻尖,指腹黏黏的,上午那点儿妆他还没洗干净。
    化妆师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看着他的表情有几分紧张,时不时就往他脸上瞟,郑岚估计她也是害怕挨骂,体贴地说:我也不懂这个,怪不得上午回去之后用洗面奶洗了四五次都觉得滑滑的,还以为是过期了,不过剩着也还挺好看的。
    化妆师被逗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两瓶卸妆水和一包卸妆巾,让郑岚跟着她,说:我们先去洗手台那边卸了吧。
    郑岚说好,正要走,陈嘉言叫住他,问:郑医生,怎么刚来就走?
    郑岚回身道:陈总好,上午我赶着走,妆没卸好,现在麻烦小姑娘再帮我卸一下。
    行,陈嘉言大方地朝他笑,等您回来再上菜。
    他话这么讲,一桌子人都知道郑岚和陈嘉言关系不一般了。
    剧组里的人都精,立刻就明白自己该向着谁,看郑岚的眼光都变了几分。
    郑岚倒是从容地和化妆师一道走了。
    小姑娘跟在他身边长舒一口气,说:真的谢谢您,是我的工作失误。
    没关系的。
    于他只是一句话而已。
    两人到了卫生间,左边是男厕,右边是女厕,偏偏洗手池是分开的。
    小姑娘尴尬地举着东西,郑医生,没办法了,我简单跟您说说,麻烦您自己卸一卸。
    郑岚说好,小姑娘歉疚地说完了怎么弄,看着他走进去,甚至想把脑袋也一并塞进来。
    郑岚把东西放在洗手池上,折回来和她说:没事的,我会了,你先回去吧。
    化妆师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小姑娘挺好玩儿。郑岚按着她说的拆了卸妆巾,先把卸眼妆的摇匀了倒上去,再往眼睛上擦。
    再拿下来,棉纸上沾了一层粉。
    他只能闭着眼,纸往眼睛的地方挪,偶尔也会戳到自己。
    厕所里传来冲水的声音,郑岚没睁眼,没管。
    过一会儿门响了声,那人停在他身边,打开了水龙头。
    水声特别清晰,郑岚甚至觉得有一两滴水溅在自己手背上,温温热热的。
    洗好了手,水被关掉,那人又抽了张纸,纸张被揉起来扔进垃圾桶,发出一阵沙沙声。
    郑岚的手指仍然按着卸妆巾,因为走神去注意身边人了,纸摁得太往里,在眼角的位置渗了液体进去,刺得他一疼,嘶了声。
    一只有些凉的手抵着他的指尖拿走纸,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颊。
    郑岚睫毛轻颤,忽然听那人问:好了没?
    声音里诸多不耐烦,眼角的痛却突然缓解了,郑岚忙着睁开眼睛,液体又流了一些进去,他那一只眼里都红透了。
    裴宴的轮廓模糊地出现在他视野里,隔着层朦胧的水雾。
    郑岚只卸掉了眼妆,脸蛋上的粉还剩着,擦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像只小花猫一样。
    他没来得及说话,手里的东西全被接走。
    闭眼。裴宴俯身过来,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扑到郑岚脸上。
    郑岚的手指抓着洗手台的边沿,掌心捂着水,身体微微倾斜。
    脸朝上仰着,沾着水的卸妆巾擦过他的额头、眉梢、鬓角、鼻梁,那嘴唇红润得仿佛连口红都没卸净,尖下巴被裴宴捏在手中,几根指头包裹着。
    裴宴没用多大力气,只是纸片有些粗糙。
    他略略皱着眉头,有些地方一次抹不干净,裴宴不理解,又擦几次,那一处便轻而易举地红起来。
    怎么这么容易就伤到了?
    裴宴用指腹摸了摸,指尖下的皮肤柔软细腻,像他家里那截儿柔软的丝绸床单。
    再用一张,纸巾上终于没有多少粉底的颜色了,裴宴这才松了手,团了纸随手一扔。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各种憋不住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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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就一根
    眼前几重影子虚晃一会儿,郑岚的视线终于聚焦。
    裴宴低头洗手,郑岚看着镜子悄悄瞄他,没被发现。
    顾煊是顾枝弟弟。水声断了,裴宴说话说得突然,郑岚以为是被发现了,错愕地眨眨眼。
    裴宴又抽出一张纸,随意地擦了擦手,目光在郑岚脸上停留一瞬,他是故意的,别搭理他。
    郑岚还未言语,裴宴已转身出了卫生间。
    洗手台上剩下用过的卸妆水卸妆巾,周围洒了一小滩清水。
    郑岚拿几张纸来擦好,才带着东西走了。
    顾煊是顾枝的弟弟,郑岚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裴宴这么一提,他也只注意到两人拥有一个姓氏,这点仅此而已的相似。
    顾枝大方开朗,完全和顾煊是两个性格。
    但他为什么不能搭理他?
    那天裴宴闯进他的化妆间,那么紧张的氛围,那么严肃的表情,那么严厉的语气
    郑岚握着化妆水,脚步声被厚重的走廊地毯一并吞了。
    进了房间,他先将东西交给化妆师,化妆师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脸,郑岚不由得弯下腰靠近了些,让她能方便地看到。
    小姑娘一边点着头收拾东西,一边道:你洗得好干净。
    郑岚直起腰,眼神不经意接上裴宴的,忽而红了脸。
    也就随便弄的。
    他随口应付一句,小步离开了。
    整张桌子只剩下一个位置,在陈嘉言和裴宴之中,郑岚硬着头皮走过去,陈嘉言殷勤地为他倒了水。
    谢谢陈总。郑岚接过来喝了,陈嘉言往他身边靠,偷偷和他讲:我跟裴宴吵架了,麻烦你坐他身边。
    很俏皮的一句话,郑岚就算再不想也得留下来了。
    他没问为什么,浅浅地笑了笑,只说:你们也会吵架?
    那当然,我们吵得还少吗?陈嘉言话锋一转,当然,没有他和唐渡吵得多,谁不知道华舟的总裁和副总裁天天都在互相折腾。
    提起唐渡,这个名字郑岚一点不陌生,但这个人于他而言却很远。
    桌上开始了推杯换盏,裴宴没有笑容,郑岚吃着菜,只想到那年回了学校之后,他精神恍惚,长久地不知今夕何夕,有一回裴宴为了让他回魂,带他去乡村里住了一个周末。
    那栋别墅他和唐渡都会去,但唐渡几乎很少来。
    在起居室的一炉火旁,两人同盖郑岚的那张小毯子,偎着温暖的火光。
    郑岚走神,又稀稀落落地流眼泪,裴宴抱着他,门却忽然开了,没一点儿声响。
    直到唐渡走进来,骂了声,惊得裴宴跳起来裹住他。
    那会儿郑岚还恍惚,却已听两人拿英文骂了个来回,又想笑了。
    导演喝得起劲,说了什么郑岚没大听清,餐碟碰杯子,杯子又磕着桌子,众人互相寒暄闲聊,气氛热闹。
    郑岚也笑着,唇角微微提起,目光落在说话的人身上,心却早就不知往哪儿飞了。
    他夹了一筷子辣的菜,不小心嚼了里面的辣椒,嗓子难受得要喷火,眼前花着,手去勾自己水杯,指尖却碰到滚烫柔软的手背,吓得他一缩。
    再去看,裴宴的手还搭在餐碟边沿,食指点着桌面,而手背的位置挨着他的茶杯。
    郑岚忽然心虚,盯着那几根手指,又去拿杯子。
    他握着杯口的位置,恰好错开裴宴的手。
    总算还是喝上那一口热的茶水,却已经不咳不呛了,热水滚到喉间才重新辣起来。
    这口辣椒郑岚吃得脸都红起来。
    一顿饭从天还亮着吃到黑了,桌上大多数人都喝得差不多了,郑岚一转头,裴宴和陈嘉言的杯子里还剩了大半的酒,裴宴最过分,只少了浅浅的一层,像没碰过一样。
    众人起身,各自去衣帽架上找了自己的衣服,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又去安排接下来的活动。陈嘉言一拍导演和摄像肩膀,说:几位白天工作太累了,我请大家去做按摩!
    众人欢呼着感谢,喝得太多的人遗憾自己去不了,剩下的都风风火火找电梯上楼。
    郑岚被裹挟着,化妆师小姑娘过来问他是不是也要去,郑岚正纠结,觉得自己在这儿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陈嘉言就跟特意关注他一样,从前面挤过来。
    郑医生,你们这职业平时最累了,一起上来吧。
    郑岚不好拒绝陈嘉言,朝前一看,裴宴站在电梯旁,抱着手臂等着,前一批人坐满了电梯,他们只能等下一躺。
    他也望着这里,两人的视线于空中交汇,郑岚先偏了眼,和陈嘉言说:好。
    三人加上化妆师乘了一辆电梯,郑岚和化妆师一起站在前面,瞥到小姑娘紧紧捏着自己背包的带子,忍不住笑了声。
    化妆师惴惴不安地看了眼郑岚,似乎是在责怪他为什么笑出声,郑岚反倒安慰她。
    从背后看,两人如同眉来眼去秋波暗送。
    总算是到了楼层,化妆师松了口气,快步迈出电梯,随口说了声我去找导演,便跑得不见人了。
    陈嘉言走上来,有意将郑岚带去两人间,给他指了左边,说:往这边吧。
    郑岚一点头,正要跟上,裴宴从身后超越两人,偏偏去了右边。
    陈嘉言一跺脚,暗骂这人不争气,右边明明就是三人间,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裴宴要让他频频当灯泡!
    不知道哪根筋又不对了,裴宴偏要走,陈嘉言也只好带着郑岚跟上。
    见他们过来,两边的服务生走上来,陈嘉言一挥手,说:开个房。
    裴宴随便地推了扇门走进去,服务生见他脸色不好,飞快跑上去准备房间,好话说了一堆,裴宴连声敷衍的嗯都没有,活像个阎.罗。
    切。陈嘉言有意报复,想去躺最中间的那张床,屁.股还没挨着,裴宴一下子坐下来,差点儿压着他的手。
    你!陈嘉言敢怒不敢言,竟是乖乖起来,堵着气去边上躺着,手一抬横在额头上,大有不理世事的意思。
    反观裴宴,这人还是面无表情,仿佛自己什么也没做。
    两人幼稚地闹着,郑岚绕到最里面去规矩躺下。
    一个穿着统一制服的人进来,问可以开始了吗,陈嘉言说开始吧。
    于是三个按摩师走进来,一人手里拿了一套衣服,又给他们指了换衣服的房间。
    正好是三个分开的小房间,郑岚先换好走出来,按照按摩师的要求躺下。
    刚开始适应力道,按摩师总是问他一些问题,郑岚疼着,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的,碎片一样。
    没一会儿陈嘉言和裴宴也出来了,郑岚闭上眼,听到身边的人躺下来,另一个按摩师也几乎问着相似的问题。
    裴宴也只嗯,不说别的话。他人面朝下压着床褥,声音在胸膛里挤作一团,揉成沙哑的、混沌的短促的音节。
    郑岚不由得心猿意马,背上的手指轻轻重重,摁在恰到好处的位置。身旁是裴宴粗重的呼吸,他皱着眉头忍得难受。
    席间就喝了两口酒,之前导演给他倒满浅浅一层杯底,郑岚分明连那点儿都没喝完,身上却烧得如同烂醉。
    时间被他过得迷糊,陈嘉言突然和按摩那人说:太疼,我先休息一会儿。
    接着窸窸窣窣的,陈嘉言站起来走了。
    按摩师也没想到,追着他的客人出去。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郑岚只听到陈嘉言匆匆忙忙地走,按摩师狠狠按了一下,疼得他脑子一下空白,耳边嗡嗡地响。
    按摩师问他:您最近撞到哪儿了吗?背上有点青了。
    郑岚仍旧闭着眼,想不起来是怎么撞着了。
    按摩师手上一轻,有意同他搭话:您背上的是蝴蝶吗?真好看。
    是,蝴蝶。郑岚全身都软绵绵的,没法思考,也不想说话。他随口回应,按摩师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一行遇到的人太多,有喜欢说话的,就有不喜欢说话的。
    后来力道一轻一重,郑岚也逐渐适应了,原先难以忍受的疼痛被扩散的舒适消解。上眼皮搭着下眼皮,郑岚觉得自己快睡着了。
    就那么模模糊糊一阵,按摩师不知道去做什么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时,那手上多了一层精油,散发出浓郁的花香味。
    郑岚嗅了嗅,鼻尖像小猫一般耸动。
    他的手垂在两边,此时放松地勾着,背上的力道轻缓了许多,简直像一片羽毛。
    郑岚慢慢觉出不对劲来。
    手指上裹了层油,但按摩的习惯不会变,方法不会变。
    此刻这人手指柔软,如弹琴一般,偏点他敏.感之处,又挨着那些地方,扇子一般扫下来。
    这不会是按到荤的了吧!
    郑岚越想越觉得不对,后背上的汗珠骤然凉了,偏头去看裴宴。
    哪知那床上早已没有了人,他急得一下抬起身子,却猛地撞在了身后那人的下巴上。
    两人俱是一疼,身后的人长长地嘶了一声,胸膛随着不稳的呼吸起伏,身上裹着的那层热气简直要将郑岚包裹。
    郑岚半抬身体,在半空中一顿,又乖乖躺回去了。
    干什么呢裴宴抱怨了句,却不再管他,往边上沙发一坐,不知从哪里抽出烟和打火机来。
    郑岚不看他,把头扭向没有他的那边,剩下大半个背露在外面,汗水都没干。
    精油推了一半,也还亮亮的沾在上面。
    郑岚很瘦,太瘦了。
    裴宴眼一瞥就知道他瘦了,再用手碰,这种感觉更明显。
    从前他就能用一只手把人圈着,这回是能一下圈两个。
    郑岚伏在小床上,那背正正对着顶上的灯光,像摆在橱柜里刻意展示。流畅的线条在肩膀处略微拱起,又在腰的地方往下贴,正中间凹陷出一条脊柱,偏偏蝴蝶骨上长了只蝴蝶,还是专能挑逗人的紫色,振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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