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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往常并不在意他们是偏向邬妍还是她,毕竟喜好不可控,她也更喜欢好说话的人。
    可现在这件事,却让她不得不在意。
    于是她语气平静道:“牧城主,按月见城律令,邬妍该被废去修为逐出城去。”
    年朝夕话音落下,牧允之霍然转身。
    她只不过是说“按律令”,还没说真的要这么做,他的脸色便已经难看了起来。
    再开口时,他语气中带了些严厉:“兮兮,阿妍是你妹妹,你不要为了赌气耍性子就说这样的话。”
    年朝夕心中渐渐起了怒意。
    那恶蛟若是真的逃了出来,他们所有人联手都不是它的对手,事关一城人性命的事情,在他口中就只是她在耍性子。
    往日公正严苛的牧允之在此刻丝毫不见踪影。
    年朝夕正准备说什么,下一刻,又听见他说:“兮兮,两年前你误伤阿妍时,我又何尝罚过你?”
    话音落下,年朝夕的神情突然冷了下来。
    牧允之见状,眼眸中闪过一丝懊恼。
    这件事在年朝夕那里是一个禁忌,尽管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她只是无心之过,但当初的她笃定自己没做过。
    于是从那之后,谁敢在她面前提这件事,少不了一场大闹。
    牧允之如今当着她的面提及,少不得要面对她的怒火。
    但年朝夕安静的过分。
    安静到,让他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不安来。
    然后,他听到年朝夕用平淡的语气静静地说:“牧允之,从今天起,我们的婚约便不作数了吧。”
    牧允之猛然抬起头,向来清冷的脸上出现一丝难言的错愕。
    第2章
    门外轰然一声雷声落下,室内烛火幽微。
    牧允之清冷的面具在烛火之下寸寸裂开,几乎来不及掩饰的错愕出现在他脸上。
    看着这张错愕的脸,年朝夕的心中居然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丝快意来。
    这些年来,牧允之这个城主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她越来越看不透他,隔着那张清冷漠然的面具,她永远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
    他越来越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对自己的未婚妻。
    可是面对着邬妍时,他却又总是开怀大笑的、或者怒气冲冲的。
    只有与邬妍相关的东西,才能引动他的情绪。
    她本以为,哪怕她今天提了解除婚约,他也只会冷静地问他一句为什么。
    可没想到,面对着她,他还是会有其他表情的。
    可是很快,他又收敛了那丝细微的情绪,微微皱眉道:“兮兮,别闹了。”
    哪怕她说出了这样的话,在他心中也只是胡闹。
    年朝夕原本以为自己会被他这句话激怒,可没想到自己却比想象中要冷静的多,甚至轻笑了一声,问他:“你觉得我是在胡闹?”
    牧允之:“我只是觉得凡事都应该等你冷静下来之后再做决定,你现在只是在因为阿妍的事情迁怒于我。”
    “可为什么呢?”年朝夕反问,问得牧允之愣了片刻。
    脸上仍带着病中苍白的少女漫不经心的捡起桌上一盏精致的茶杯,语气平淡道:“你为什么觉得,等我冷静下来,我就会选择委屈自己呢?”
    “就像这个茶杯,”她将茶盏高高举起,与自己的视线平行,轻轻道:“我觉得我不喜欢它,就不会让它出现在自己面前,无论什么时候。”
    削葱般白皙细长的手指松开,牧允之最喜欢的那个杯子摔在了地上。
    瓷器的碎片在两人之间飞溅开来,他在那碎响之中看着她,神情莫测。
    但年朝夕已经不想再去猜测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于是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整个房间死寂的沉默。
    片刻之后,门外的护卫轻轻扣了一下门,低声道:“城主,小城主,宗恕大人和沈退大人在门外求见,应当是有什么急事。”
    牧允之冷冷道:“让他们明天再来见我。”
    “是。”守卫应了一声,脚步声逐渐远去。
    年朝夕莫名有些走神。
    城主是牧允之,“小城主”是她。
    因为老城主曾亲口说过无论以后谁是城主,年朝夕都位同城主。
    所以,她一直都是小城主。
    她回过神来,随口问道:“他们见你,你为何不见?”
    牧允之没有回答,只沉沉地说:“给我一个解除婚约的理由。”
    理由吗?
    年朝夕本以为自己大半原因会是那本小说,可当他问起理由时,她想起地却是刚刚自己踏进书房那一幕。
    牧允之隔着窗户沉默地看着跪在院子中的邬妍。
    沉默、压抑,种种复杂而不可言说的情绪隐藏其中。
    年朝夕从未见过牧允之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人,也未曾见过他想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还需要躲在紧闭的窗户之后。
    那一刻,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当他翻出两年前那件事为邬妍开脱时,她居然不觉得意外。
    两年前,年朝夕和邬妍一起被困在月见城一个试炼秘境之中。
    秘境之中妖雾四起,其他人发觉不对前去救人,找到她们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昏迷在了悬崖边上,邬妍肩膀上插着年朝夕的剑。
    那剑只差一寸就伤及心脏。
    但她们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秘境之中没有第三人,邬妍又是被年朝夕的剑所伤,便有人觉得,年朝夕是被妖雾影响了心智,误伤邬妍。
    这还只是其中比较温和的一种猜测。
    年朝夕性格不怎么讨喜,又树敌太多,更有人猜测她根本就是与自己养妹不睦已久,这次趁着意外故意对自己养妹下手。
    一顶残害养妹的帽子直接扣了下来。
    那时,整个月见城因为这件事闹的满城风雨,到处都有人在流传战神之女是如何残害自己养妹的。
    只有年朝夕知道那一剑绝对不是自己刺下去的。
    因为她早在昏迷之前就已经旧疾复发,根本提不起剑了。
    但没人信她。
    后来,这件事是牧允之平复下来的。
    年朝夕一直觉得,既然他肯出手平息谣言,那就代表着他是信她的。
    直到今天,他失口拿两年前的那件事为邬妍触动封印的事情辩白,她这才知道,他也是默认她伤过邬妍的。
    他并不信她。
    可这件事和困龙渊根本不一样。
    困龙渊的恶蛟还没被封印时,曾一连吃空了十三个人族城池,几十万人葬身蛟腹。
    父亲和它战了七天七夜都无法杀死它,甚至无法封印它,无奈之下才下了血脉封印,只要他不死,他的血脉将生生世世困恶蛟于困龙渊下。
    父亲死后,压制那恶蛟的是身为父亲血脉延续的她。
    她的修为和父亲差得远,根本无力压制恶蛟,只能每十年加固一下血脉封印。
    在这种情况下,但凡出了一丁点儿差错让那恶蛟从困龙渊跑出来,整个月见城加起来都不够它一口吞的。
    但只是因为她来得及时,这一切都还没发生,所以就可以当做邬妍没有做过。
    她何曾见牧允之公私不分成这样。
    年朝夕闭了闭眼睛,心中失望又愤怒。
    近百年的青梅竹马,几十年的未婚夫妻,这些情感一朝坍塌,
    她甚至想问牧允之,如果真的喜欢邬妍喜欢成这样,为什么不说呢?
    明明当初是他主动向父亲提的婚约。
    于是她便问了出来:“牧允之,你当初为什么会向我父亲提起婚约呢?”
    牧允之皱了皱眉头,答道:“伯父当时正在为你寻觅夫婿。”
    年朝夕:“但他从未想过找你。”
    牧允之平静道:“伯父不想你远嫁,他想找一个能包容庇护你一辈子的男人,我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话音落下,年朝夕静了片刻。
    她问:“仅此而已?”
    牧允之微微疑惑:“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于是年朝夕便懂了。
    为什么当年牧允之会突然提起婚约,因为父亲对牧家有恩,对整个月见城有恩。
    他想报恩而已。
    他父亲此生无敌于天下,在意的只有她这么一个生来不足的女儿。
    于是他便如她父亲所愿,娶她为妻,庇护她一生。
    他自以为,这便是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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