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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斯遥在梁逍身上蹭了一下,把自己眼皮蹭红了:不跟我过了啊?
    刚洗过的头发蓬松柔软,梁逍抬手顺了顺,好玩儿似的抓起来,想给陆斯遥揪个小辫子:嗯哼,看你老不老实。
    陆斯遥把手腕伸出来,梁逍手指一勾,扯下他套在腕上的黑色皮筋。
    梁逍不会绑头发,胡乱绕了几圈,绕完自己先笑了:哈哈绑歪了。
    陆斯遥下巴顶在梁逍肚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你别全绑起来,我头发太短了。
    奥。梁逍放掉点头发,抓一小半在陆斯遥头顶上扎个小揪揪。这次绑的比较成功,陆斯遥看着精神点了。
    梁逍捧着脸把陆斯遥从身上扯开,玩魔方是哄人开心,扎头发也是。梁逍揉揉陆斯遥的耳朵,轻轻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儿,你不想说我可以不问,但你这么找过来,是想让我陪着,对吗?
    陆斯遥被托着脸,看梁逍的每一眼都很无辜也很小心。
    说话,哑巴了?
    于是陆斯遥应了一声。
    那你就告诉我出什么事儿了,我才能知道该怎么哄你。梁逍岔开腿跪在床上,慢慢坐下来,屁股搁在陆斯遥膝头。
    他把自己毫无保留的交到陆斯遥手上,让他能轻易地掌控自己,让他有安全感。
    遥遥,梁逍抱着陆斯遥的脖子,让他靠住自己的肩膀,说给我听听,谁让你不开心了?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像刀子似的,割着肉,让陆斯遥很疼。他揪紧了眉,从昨晚到现在,他让自己看上去无动于衷,实则每分每秒都在煎熬。
    代玲偏执的眼神是困住他的一张大网,是逃不开的一场噩梦。
    陆斯遥难受地闭上眼睛,手指抓着梁逍的一片衣角,一点点用力,逐渐发白。
    他张张嘴,却被一阵铃声惊醒。家里很安静,梁逍也吓了一跳,把床上的手机拿过来。
    是叶子打来的,梁逍接听的时候手还在陆斯遥耳廓上摸了摸:喂。
    梁哥,你快看热搜,陆哥又被拍了!
    梁逍看了陆斯遥一眼,顺嘴问出来:你去哪了,被拍了。
    陆斯遥眼尾狠狠一跳,梁逍已经点开微博,陆斯遥的大名挂在热搜上,一篇名为《起底:不为人知的陆斯遥》的博文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梁逍的表情刹那间严肃起来,他从陆斯遥身上下来,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划。
    文章发表的起因是今天凌晨陆斯遥被拍到出入海城市人民医院精神科。
    三点钟不到,陆斯遥的车开进人民医院,他从车上下来,敞着面容,没有打伞,一路无遮无掩地进了精神科。
    从车库到科室门口,拍摄的照片张张清晰。
    那个时间的医院竟会有人有闲心拍别人的八卦,要说不是专人蹲点跟着陆斯遥拍的,梁逍都不信。
    这是陆斯遥第二次被拍到去医院了,梁逍没有立刻点开那篇文章,而是问了陆斯遥一句:你去医院是身体不舒服吗?
    陆斯遥没有头发可以挡住脸了,他的一切苍白都暴露在梁逍眼皮底下,甚至是他说不出口的难堪,已经随着这些照片一点点被扒开,被拿到阳光下供全世界欣赏。
    陆斯遥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温度的手又冷下来,他按住梁逍的手机,梁逍被那点凉意浸透了心,想都没想就把手机锁上丢到一边。
    滴嗒一抹鲜红溅在手背上,陆斯遥吸了吸鼻子,梁逍心头一跳,掰着陆斯遥的下巴抬起他的头。
    流鼻血了。梁逍按着他,抽纸堵住他的鼻子,抓住陆斯遥的手背擦掉血。
    淅沥沥的雨又下起来。
    梁逍太温柔了:怎么搞得,用力擤鼻涕了啊。
    陆斯遥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感冒,也可能是上火。
    过了一会儿血止住了,梁逍摸摸陆斯遥的脸,觉得他身上有点烫。
    他怕陆斯遥是发烧了,什么都顾不上了,掀了被子让陆斯遥躺上去。
    被子早上梁逍起来的时候就没叠,睡的有点乱,陆斯遥钻进被窝,满满的梁逍的气息扑面而来。
    梁逍的床不算大,学生时买的单人床。陆斯遥侧躺着,面朝着窗,眼睛盯住窗户上一串雨珠缓缓淌下来。
    梁逍把窗户关严,窗帘也拉上。
    然后自己也爬上床,贴着陆斯遥的后背,从身后抱住他。
    陆斯遥的小辫子有点戳人,梁逍伸手给他拆了,皮筋套在自己手腕上。
    怎么拆了。陆斯遥声音哑的厉害,好像很可惜的样子。
    梁逍用额头蹭蹭他的后脑,吻着他的头发:扎我了,等你起来再给你绑。
    梁逍房里的窗帘很有少年感,一看就是多年前买的,深蓝色,图案是金色的星星和卡通飞机。
    陆斯遥看着那片星星,说:你不问我了啊。
    我有那么无情吗。梁逍手伸进陆斯遥衣服里,贴着他发热的小腹,你都病了我还问你。睡吧,我陪你睡。
    梁逍总是让人感到踏实,陆斯遥摸到他的手,五指嵌入指缝扣在一起。
    陆斯遥的心上始终有一团浓稠的黑色的雾,从还在代玲肚子里就种下的雾,让他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比别人先一步体会到痛苦。
    他痛苦到不肯来到这个世界上,而是被代玲打了五个月的保胎针硬生生保下来的。
    陆斯遥有点怕冷,微微蜷起来。他的手很凉,身上却很热。
    梁逍更紧的抱着他,哪怕自己也很慌。
    梁哥。陆斯遥安静一会儿,轻喊了梁逍一声。
    我在。梁逍亲亲他的后颈,怎么了。
    你小时候想有个兄弟姐妹吗?
    梁逍这一代正赶上计划生育,几乎都是独生子女。
    不想。梁逍都没犹豫。
    为什么?
    一个人多自由,没人跟我抢玩具,也没人跟我分糖饼。
    陆斯遥笑了笑:你怎么这么小气。
    嗯哼。梁逍说,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室友家里三孩子,天天和我说有兄弟姐妹多好,热闹,觉得独生子女太孤独。我心说快得了吧,那是你不知道独生子女多快乐,我自个儿在家撒野想干嘛干嘛,他们都不能理解我。
    独生子是家里的宝贝,吃的用的玩的全紧着一个人给,可以拥有百分百的爸爸妈妈。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买了半个西瓜一起吃,我拿了勺子直接在正中间挖了一块,把我室友看傻了。他说在他们家都是从旁边开始吃,中间最甜的要留到最后一起分着吃。
    那是梁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享受了多少爱,他那无心之下的一勺西瓜,是行为本能,是用父母无言的付出换来的心安理得。
    每个孩子都是天使,无论是什么样的家庭,是比别人早一步学会分享,还是晚一步。可有的人天生就是为别人而活,有的人的存在仅仅只是为了延续别人的生命,被当作别人的寄托。
    不是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尖肉,陆斯遥就不是,或者说不完全是。
    他的存在只是为了弥补代玲的愧疚和遗憾。
    陆斯遥抓着梁逍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他昨晚只睡了几个小时,奔波两座城市,重感冒淋了雨,其实已经很累了。
    他不想这么累,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只想让自己舒服一点,现在有人听他讲话了。
    我家也不是。陆斯遥突然说。
    梁逍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问道:你家不止一个?
    嗯。陆斯遥咳嗽两声,停了一会儿,又清了清嗓子,我还有个姐姐,她叫陆瑶,不过
    陆斯遥说:我没见过她,我出生前她就去世了,走的时候才八岁。
    梁逍恍然一惊,仿佛有些事已经明了。
    陆斯遥奶奶称呼他为小宝,陆斯遥曾说过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还有他的女装打扮。
    那是一个家庭的悲哀,是来自一个母亲偏执的爱,它们共同催生出了一个陆斯遥,斯遥思瑶,他是为了陆瑶而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讲遥遥的过去,已经写的差不多了,你们是想今天一口气看完还是明天看呀?今天看明天就不更了,我看看多少人想今天看的。
    第78章
    陆瑶出生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 父亲陆北川经商,母亲代玲曾是部队的文艺兵,生下她后便从部队离开。
    她的父母很恩爱, 相识于一场演出, 陆北川对代玲一见钟情。
    代玲年轻时很漂亮, 她的美丽自然留给了陆瑶, 八十年代, 很多家庭仍在为生计烦恼,而陆北川和代玲早早给了陆瑶最好的生活。
    陆瑶很乖,长的像妈妈,抱出去总有人想要亲亲她。每当这时一向温柔贤淑的代玲都会严肃起来,她不允许别人碰她的女儿,从陆瑶出生那天起,她就知道, 这个孩子是她的珍珠, 是她的命。
    代玲把所有的爱都给了陆瑶,温声细语地给她讲故事, 教她做人的道理。在那个思想刚刚解放的年代,代玲无疑是新潮的, 她是一个开明的妈妈, 她给陆瑶穿公主裙, 戴蝴蝶结, 把她打扮的像个洋娃娃。
    街坊邻居无法接受这么一个时髦的妈妈和女儿, 私下里总讨论她们,说她们腐败,被洋人洗了脑子。
    代玲对此毫不在意,她告诉陆瑶女孩子要爱自己, 要独立,长大之后要为自己活。
    这本该是一个幸福的家庭,直到那天,陆瑶出了意外。
    陆瑶是在代玲手上出的事,她们在玩球的时候陆瑶摔了一跤,代玲没有护住,地上一块石头正磕着陆瑶的后脑勺。
    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陆瑶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还是没有挺过来,她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代玲就疯了。
    她从未如此疯狂,陆瑶是她的命。
    之后的两年代玲过的浑浑噩噩,没有孩子的人生仿佛失去生存的希望,她总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死在陆瑶离开她的那一天。
    她时常一个人坐在窗口,盯着无人的院子疯笑。如果那天她没有带陆瑶玩球,或者她再快一点,仔细一点,看到那块要命的石头,现在陆瑶还好好地躺在她的腿上,甜甜的喊她妈妈。
    内疚和悔恨淹没了代玲,她每天都很痛苦,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只会有陆瑶一个孩子,她也只要那个孩子。
    发现自己又怀孕的时候代玲有整整三天没有说话,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三天后,她打开房门,宛如新生,容光焕发地对陆北川说:是囡囡回来了。
    怀孕的八个月是她最辛苦的八个月,这个孩子来的不好,代玲的精神在陆瑶死后遭受到了重大打击,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如当初怀陆瑶的时候,才三个月她就住进了医院,医生说孩子不一定能保住,即便保住也可能会有先天问题。
    代玲怎么会听,她每天卧床,靠打保胎针吊着孩子的命。才八个月,孩子就不得不提前离开母亲温暖的子宫,剖了出来。
    陆斯遥出生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风都带着哨子。
    代玲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刚剖下来连哭都很小声的孩子,心满意足的笑了。
    和她的囡囡是那么像,一模一样。
    医生也很高兴,他们都以为这个孩子根本活不下来,即便出生也会有缺陷,可检查之后发现孩子只是比足月出生的婴儿差了那么一点点,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医生把孩子抱给代玲,告诉她:这小子命大的嘞,以后有福哦。
    代玲把襁褓拉拉好,摸摸孩子的脸:什么小子,是丫头。
    医生笑着说:是小子哦,你们家真有福气。
    代玲柔和的面庞在那一刻变得僵硬,她的手停滞在婴儿柔嫩的脸颊上,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她不顾严寒天气,扒开了裹着儿子的襁褓。
    怎么会是小子呢?她怀的明明是个丫头,她的囡囡明明是个女儿啊。
    代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甚至抗拒见孩子,不肯给孩子喂奶。
    医生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别人家生了儿子不知道多开心,怎么这家却仿佛生了个怪胎。
    陆北川知道代玲的症结,明白她是还放不下陆瑶,便抱着陆斯遥来到病房,对她说:你想要姑娘,就把孩子当姑娘养,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忍心真不管啊。
    陆北川本意是想让代玲先接受陆斯遥,小孩儿刚生没几天又没奶喝,哭都没有力气,实在是心疼人。
    就是这句话打动了代玲,她觉得丈夫说的对,并且认为陆北川是和她一个阵营。他们没生过儿子,从来没有,她只有这个女儿。
    代玲给孩子起名叫思瑶,陆北川上户口时瞒着代玲给改成了斯遥。
    代玲渐渐高兴了,精神看着也好多了,每天爱不释手的抱着陆斯遥,叫陆瑶的小名,叫他囡囡。她更加变本加厉的爱护这个孩子,并且草木皆兵,任何可能会伤到孩子的人或事都不允许出现。
    陆斯遥不是足月出生,幼时身体弱,代玲不分昼夜的悉心照顾,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的。
    代玲给陆斯遥买小裙子,给他留长头发,扎蝴蝶结。
    陆斯遥和陆瑶长的太像了,几乎一模一样,有时陆北川看着他都会有些恍惚,是不是陆瑶真的回来了。
    男孩子小的时候穿裙子是可爱,是好玩儿,即便心里觉得不对不应该,也不会太激烈的制止。
    陆斯遥被代玲当作姑娘养了五年,包括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个女孩儿,代玲教他蹲着尿尿。
    五岁那年代玲的母亲也就是陆斯遥的外婆生了病,代玲要照顾老人,尽管不放心但代玲实在是分身乏术,那是陆斯遥出生后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妈妈。
    他被奶奶接到了乡下。
    和奶奶在一起的日子短暂而快乐,老太太早看不惯儿媳妇病态的教育,接到陆斯遥的当天就带他去剪了头发,换掉他的裙子,给他套上小短裤。
    陆斯遥懵懵懂懂的,但很听话,不哭也不闹。
    乡间好多同龄小男孩儿,成天在地上打滚疯跑,老太太让陆斯遥跟他们一起玩儿。
    起初陆斯遥并不适应,他被代玲保护的太好了,没有怎么磕碰过,可和男孩儿在一起皮怎么可能不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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