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江念推进湖里的是过去的江倦,与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从筠见状,恼怒不已,不过他多少还是知道分寸的,只对薛放离道:五哥,他心思这样歹毒,你可得小心一点。
说到这里,薛从筠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长得倒是跟个天仙儿似的,不食人间烟火
话音刚落,不知怎么地,薛放离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薛从筠心里一紧,登时寒毛直竖,差点咬上舌头,他硬着头皮接口道:要、要我说,五哥,你们这婚事不成也罢,反正父皇也说了,都随你心意。
当然,这并非圣上的原话,他的原话是:到你五哥府上瞧瞧。礼成了,这些就是贺礼,万一没成,你也放机灵点,别惹你五哥生气。
知子莫若父,就连当今圣上,也知晓薛放离的脾性,料想这桩婚事成不了,更别提薛从筠了。他赶到之后发觉两人已经拜完堂,别提有多惊诧。
都随我心意?薛放离笑了一声,自然知道这不是原话,但他懒得追究,本王知道了。
薛从筠费了这么大一通口舌,纯粹是在向江倦示威,可听在江倦耳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劝分,这是在劝分吧?
江倦本来不想搭理薛从筠的。毕竟是高贵主角团,他惹不起,可是薛从筠告状就告状,又说什么婚事不成也罢,咸鱼都不能忍。
江倦幽幽地问:六皇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毁人婚事,天打雷劈。
薛从筠一愣,没、没有?
江倦点点头,那你现在听说过了。
薛从筠:?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呐呐地说:我毁哪桩婚事了?我不过和五哥说你为人,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人,五哥就该直接把你撵薛从筠话音一顿,终于明白了。
他张张嘴,想到天打雷劈,又重新闭上了,可薛从筠哪是吃瘪的人,他不甘示弱道:不说这个就不说这个,那你把念哥推下湖,这一点我说错了吗?
只要薛从筠不劝分,他说什么就什么,江倦恢复了咸鱼本性,敷衍地回答:嗯嗯,没说错。
薛从筠:
他怎么更气了?
薛从筠深吸一口气,必须得在江倦身上扳回一局,既然你承认了,那你道个歉也不过分吧?
江倦瞄他一眼,非常能屈能伸地说:对不起?
他就差把糊弄两个字写到脸上,薛从筠要被气死了,你跟我道什么歉,我是让你跟念哥道歉!
怎么都不对,江倦叹口气,慢吞吞地解释:跟殿下道歉也没错啊。我要是早点知道殿下的胜负欲这么强,你说什么,我就老老实实地听着,不跟你顶嘴。
说完,江倦又真心实意地跟他道了一次歉,对不起。
薛从筠:
薛从筠:???
这乡巴佬在说什么?什么叫他胜负欲强?
薛从筠气得要跳脚,偏偏对方软乎得跟棉花团似的,他有劲也使不出,憋了一肚子火,我没有,你少胡说八道!你自己做的事,我只是
张公公见状,轻声劝慰他:殿下不必在意。奴才听说三公子才被江大人接回京城不久,想必还不大懂京城里的规矩,三公子没有坏心,只不过
他话里话外,都在暗指江倦不懂规矩。
宫里的人惯会踩高捧低,先不说礼单的处置,薛从筠这番摆明是来找茬,薛放离却没制止,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张公公乐得踩江倦一脚,讨好薛从筠。
顿了一顿,张公公又道:说起来,殿下,这大喜的日子,三公子这么一身素淡,是不是不大合适?
薛从筠愣了一下,还真是,他心里一喜,趾高气昂地责问江倦:谁家成婚穿一身素色?
江倦:?
这也行?
你是不是故意的?薛从筠借题发挥,你不知道我五哥身体不好吗?就算婚事仓促,你穿什么颜色不好,非得穿这样一身来讨嫌,晦不晦气?
薛从筠一通输出,叭叭叭不停,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江倦吭声,自觉扳回一局,连番吃瘪的郁气都散去了不少,只觉得浑身舒爽。
实际上,江倦根本没打算搭理他。
他好冤,真的好冤。
这一身是穿书初始外观,他能怎么办?
天大地大金主最大,江倦顾不上给傻子支教,他在想该怎么跟薛放离解释。
我没想这么多。
江倦说着话,手也无意识抓住薛放离衣袖。薛放离垂眸,少年蹙着眉,不大高兴的样子,甚至还有点懊恼,这让他身上少了几分出尘空灵感,眉眼反倒俱是生动。
而薛放离的衣袖,被他攥出了几道褶皱,衬着浓墨重彩的黑金色,少年的手指显得很白,仿若瓷做的一样。
像是在委屈,也像是在撒娇。
薛放离看着他没搭腔。
薛从筠见他这样,倒吸一口凉气,又立刻捂住嘴。
怎么有人敢上手抓他五哥?
是不想要手了还是不想要命了?
薛从筠烦江倦归烦江倦,也没真想他怎么样,薛从筠想提醒几句,又有点犯怂,反倒是张公公,不怀好意地添了一把火,三公子,这大喜的日子,您但凡长点心,也不至于拍完薛从筠的马屁,他又来讨好薛放离了。
话没说完,薛放离的手落在江倦手腕上,少年从袖中露出来的这一小截,细白、不堪一折。
果然,他五哥要动手了。
薛从筠不禁目露怜悯,只见薛放离抓住江倦的手腕,握紧,然后轻轻拿下。
与此同时,薛放离缓缓开口:够了。
薛从筠:?
想象之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发生,他瞪大了眼睛。
今日辛苦你了,薛放离语气如常地对江倦说,先回房休息吧。
江倦不太想走,他怕六皇子和太监又挑事,尤其是这个太监,坏得很,走了就得背锅了,江倦犹豫道:我
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薛放离微微一笑,本王信你。
听他这样说,江倦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薛放离嗯了一声。
江倦看他好半天,感觉薛放离不是在哄自己,立马快乐地躺平了,那好吧。
薛放离颔首,唇角还噙着笑,他一个眼神也没给另外两人,只一字一字地吩咐道:来人,送王妃回房休息。
他说的是王妃,不是江倦,更不是三公子,薛从筠眼皮猛地一跳。
江倦被领着走远,薛放离收回目光,淡淡道:六弟,你可是忘了本王平生最恨什么?
话音一顿,他又望向张公公。薛放离面上还带着笑,他姿态闲散,语气悠然,好似只在与人闲谈,你们当着本王的面,说本王的人没有规矩?
薛放离神色平静道:好大的胆子。
第4章 想做咸鱼第4天
他五哥最恨什么?
薛从筠一愣,没多久,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得意忘形,竟触了他五哥的逆鳞。
规矩。
他五哥,是皇祖母口中,不合规矩的野种。
五、五哥,我忘了,薛从筠动了动嘴唇,被吓得够呛,他慌忙解释,而且这桩婚事,五哥不也不满意吗?我只是、只是
薛放离问他:那是本王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薛从筠嗫嚅道:我、我
薛从筠怕极了他这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张公公也没好到哪里,他没想到自己马屁拍在马腿上,当即跪到地上,讨好道:王爷,您大人有大量,想必也不会在意薛放离笑了一声,张公公身体一僵,立刻伸手打自己巴掌,王爷饶命,是奴才多嘴,是奴才多嘴!
啪、啪、啪!
巴掌声不绝于耳,张公公用力极大,压根儿不敢浑水摸鱼,他脸上火辣辣得疼,脑子也嗡嗡作响,可手上的动作却始终不敢停下来。
大人有大量?薛放离慢条斯理道,张公公记错了吧,本王向来睚眦必报。
张公公一听,只觉遍体生寒,他慌忙手脚并用地爬向薛放离,声泪俱下道:王爷饶命!饶命啊!
薛放离一脚踹开他,张公公的声音也跟着变了调,薛放离淡声道:来人,把这狗奴才舌头拔掉,缝上嘴巴,吊上房梁。
侍卫听令,纷纷上前捉拿,张公公连连后退,但根本无济于事,他的肩膀被按住,张公满脸惊惧,口不择言道:王爷,是陛下派奴才来的,是陛下!奴才若是回不去,您让陛下怎么想?
薛放离不为所动,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啧啧叹道:真是可怜啊。
一个奴才而已,薛放离道,父皇会怎么想?本王只是在教你规矩罢了。
话音落下,张公公被团团围住,剑光闪在他脸上,他腿一软,面如死灰。
他完了。
薛从筠都看呆了,薛放离似乎才想起他,略带歉意道:六弟可是贵客,连茶水都没喝上一口,是本王招待不周。
薛从筠整个人怂如鹌鹑,连忙摆手表示不用了,喝什么茶,他现在只想开溜。
给六弟上茶,薛放离却视若无睹,本王记得,方才六弟说王妃一身素淡,晦气。
薛从筠试图辩解:我那是
薛放离撩起眼皮,难道是本王听错了?
薛从筠硬着头皮老实回答:没、没有。
丫鬟上前斟茶,薛放离又笑道:六弟紧张什么?坐啊,喝茶。
薛从筠瞪着茶水,头皮发麻。
交谈间,张公公已经被倒吊在房梁上,正对着茶盏旁的座位。他满脸是血,形容可怖,张公公还在痛苦挣扎,血水不断滴落,啪的一声,落入杯中。
血色晕开,一片猩红。
薛从筠不敢再惹薛放离,他僵硬地坐下来,完全不想碰这杯茶。
薛放离却平静地问他:六弟怎么不喝茶?不喜欢?
在他的注视下,薛从筠只好强忍着恶心,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喝了,五哥,我喜欢,我喝光了。
薛放离闻言,满意地颔首,他盯着满地的斑驳血迹,又问薛从筠:六弟,现在还晦气吗?
薛从筠疯狂摇头,不晦气,一点也不晦气!
那便好,薛放离瞥他一眼,下逐客令了,时辰不早了,六弟该回去了。
薛从筠求之不得,他一下弹起来,我这就走!
可没走几步,薛从筠又被叫住,等一下。
薛从筠心头一惊,缓缓扭过头,五、五哥?
薛放离:父皇遣你来观礼,六弟就没准备什么贺礼?
薛从筠:
他当然没准备。不过出宫之前,薛从筠终于从父皇那儿讨来了自己垂涎已久的蚌雀将雀鸟雕像置于蚌壳内,时日长了,养出一身珠光宝气。
这玩意儿精巧无比,做起来耗时又耗力,至今唯有他父皇手上有几枚,这只雀儿的是最好看的,薛从筠原本打算玩几日就送给他念哥,他甚至已经提前知会过了。
可现在
准备了,薛从筠不敢说自己是两手空空来的,他欲哭无泪地摸出蚌雀,自己都还没捂热呢,这个我好不容易从父皇那儿讨来的呢。
薛放离看也没看一眼,六弟有心了。
薛从筠肉痛不已,可他还得强颜欢笑,五哥喜欢便好。
说到这里,薛从筠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五哥,既然婚事成了,明日你们别忘了入宫见父皇。
薛放离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薛从筠来时走路带风,临要走了,不仅被收拾了一顿,连宝贝也丢了,他垂头丧气地往外走,结果没几步,听见王府的人问:王爷,这几箱东西?
薛放离垂眸,厌倦的神色之下,是森寒的冷意,拖走。
他对赏赐的态度,高管事已经数见不鲜了,正要叫人,薛放离却又改了主意,他若有所思道:既然是贺礼,那就拿给三公子吧。
天仙,薛放离想起薛从筠的形容,江倦那张脸,当真生得不食人间烟火,仿若无欲无求,他饶有兴趣道,本王倒要看看,他可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高管事应下来。他原先还觉得王爷对这位三公子态度颇好,现在看来,这位三公子也只是恰好引起了他们王爷的兴趣罢了。
上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人,坟头草都已经三丈高了。
高管事摇了摇头。
薛放离又把一个小物件抛过去,这个蚌雀也一并送去。
宫里出来的东西,再怎么稀奇,他也兴味索然,高管事接到手上,开始忙碌起来,薛从筠听不下去了,他简直心如刀割。
给那乡巴佬。
父皇的贺礼连带他的蚌雀,都给了那乡巴佬。
他怎么这么酸啊。
薛从筠步履匆匆地走出离王府,他越想越心痛,越想越不平衡,挠了把头发,薛从筠决定明天去蹲江倦。
当然,才被狠狠地收拾完,薛从筠不大敢做什么,他的意图很卑微。
跟他的蚌雀再见一面。
能再摸上一把,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