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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放离轻轻一笑,本王知道。
    高管事:
    唉,俗话说得好,钱难挣,屎难吃,为了红袖阁的小娘子,他忍了。
    江尚书和江念走了,江倦觉得薛放离也不用再抱着自己了,他便对薛放离说:王爷,他们走了,不用再抱着我了。
    想了一下,江倦又说:要不然我现在回别院吧?
    他没休息好,还想回去补觉,睡在美人榻上伸不开手脚,江倦总觉得自己会摔下去。
    薛放离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少年坐在他怀中,鼻息间始终萦绕着那股淡淡的药草清香,他的心绪也久违地处于长久的平静之中,他并不讨厌与少年如此亲近,甚至还颇是愉悦。
    片刻后,薛放离终于开了口,却是对江倦说:用完膳再说。
    江倦肚子也饿了,回别庄和填饱肚子之间,他没出息地选择了先填饱肚子,好的。
    犹豫了一下,江倦又提了一遍,王爷,我可以自己坐了,真的。
    薛放离扫他一眼,制止道:别乱动。
    江倦:
    他是什么人形抱枕吗?
    江倦觉得别扭,但又不太敢挣扎,他只好自己哄自己。
    算了。
    王爷时日无多,王爷说了算。
    只不过被抱一下而已,反正他做的王妃的营业期也不长,熬一熬就过去了。
    江倦把自己哄好,高管事已经让人开始准备席面了,丫鬟们鱼贯而入,先上了不少开胃菜与水果。
    江倦看看,他想吃荔枝,手还没伸过去,已经有丫鬟忙摘下一颗,轻声道:王妃,奴婢给您剥壳。
    江倦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丫鬟已经手脚利落地剥了壳,把果实喂给江倦,他只好张口咬了一下。
    莹白的果肉被咬破,浆水溢出,沾在江倦的嘴唇上,唇色都变得莹润起来。
    江倦想做咸鱼,可饭来张口有点太过分了,他不太适应有人伺候着自己用食,便摇摇头,对丫鬟说:我自己来,不用你他还是说晚了。丫鬟已经又剥好了一颗荔枝,闻言犹豫不决地看着他,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江倦见状,只好把这一颗也吃了,他说: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来。
    薛放离对桌上的东西似乎不感兴趣,只盯着江倦的嘴唇看了许久,在丫鬟又要将荔枝喂给江倦时,淡声道:这颗不甜,吃这一颗。
    他也摘了一颗荔枝,姿态优雅地剥开,抬手向江倦送来。
    高管事在旁看见,错愕不已。
    每一颗都长得一样,王爷怎么知道不甜?
    何况这些荔枝都是摘下来就从南疆连夜送往京城,知道是王府要的,更是精挑细选,颗颗圆润饱满,不可能有不甜的。
    当然,除此之外,更让高管事震惊的是,他们王爷居然肯伺候别人用食。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江倦不知道高管事在想什么,但他也是纠结的他伤的是脚,又不是手,用不着投喂,可薛放离已经送来了,出于社交礼貌,江倦还是张了口。
    荔枝的果肉晶莹剔透,江倦的嘴唇也被打湿,本是偏淡的颜色,又笼上了水光,一片润泽。
    他的嘴唇,也莫名变得可口起来,似乎比及荔枝,要更软一些,也更甜一些。
    薛放离望着他,待江倦咬下整颗荔枝,他也没有收回手,而是状似不经意地触上江倦的唇,指腹反复掠过一处。
    真的很软。
    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江倦一怔,荔枝都咬不下去了,鼓在两腮,他看看薛放离,奇怪地问:王爷,怎么了?
    薛放离语气平静,沾了汁水。
    江倦哦了一声,也没有多想,不过他下意识想舔嘴唇,结果舌尖忽然碰到什么,江倦倏地睁大眼睛。
    薛放离动作也是一顿。
    柔软的舌尖舔在他的指尖上,是潮湿而温热的触感,很软,软到他心里都在发痒。
    薛放离没说什么,面色如常地收回了手,江倦却觉得无敌社死,他在心里把荔枝拉入黑名单,结果刚吃完,薛放离又送来了一颗。
    江倦:
    薛放离:吃。
    不行,他没法忍了,江倦努力提醒他:王爷,我的手没事,不用喂我。
    嗯,薛放离颔首,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把这颗吃了。
    江倦:
    两人对视,江倦还是屈服了,他慢吞吞地咬下去,不知道要怎么说自己真的不需要投喂。
    几乎一整盘的荔枝,都被薛放离喂给了江倦,待他的手指在托盘中探了空,薛放离轻啧一声,竟有几分遗憾。
    他问江倦:荔枝怎么样?
    江倦挺开心地回答:好甜。
    薛放离瞥了眼高管事,高管事立刻会意道:奴才这就让人再从南疆多送一些。
    薛放离嗯了一声。
    江倦吃了不少荔枝,待席面布置好,菜肴倒是丰盛,也色香味俱全,可他没吃几口就饱了。
    吃饱喝足,江倦只想补觉,他又对薛放离说:王爷,我想回去睡觉了。
    薛放离轻描淡写道:在这里睡。
    江倦摇摇头,榻好窄,我老怕掉下去。
    薛放离道:那就上床睡。
    江倦一听,头摇得更厉害了。他上床睡,薛放离当然不可能睡在榻上,那两人就得睡一起,江倦不喜欢和人分享床位,他坚持道:我回去睡吧。
    昨晚你好像也没睡好
    薛放离垂下眼帘,没有答话,江倦等了一小会儿,当他默认了,他拿开薛放离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从他怀中移开。
    这一瞬间,怀里变得空荡荡的,香甜的气息也从淡到无,那些被抑制住的烦躁、暴虐又重新涌上心头,薛放离阖了阖眼。
    不太想放人走。
    可他是个好人啊。
    兰亭一个女孩子,江倦当然不能指望她背自己回去,便随手指了一个护卫,问他:你可以送我回别院吗?
    送倒是可以送,但没有薛放离的首肯,侍卫不敢擅自离开,他询问薛放离的意见:王爷,卑职能否送王妃回别院?
    薛放离神色平静道:嗯,送他走吧。
    侍卫领命,背起了江倦,兰亭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自始至终,都有一道目光落在江倦身上,但他浑然不知。
    直到门被合上,薛放离才索然收回目光。
    楼阁内只剩下垂手侍立的丫鬟,四处安静又空旷。
    席面丰盛,江倦没吃几口,薛放离更是没怎么动过筷子,他扫了一眼,仍是没什么食欲,淡声道:撤下去吧。
    是。
    丫鬟们立刻忙碌起来,薛放离心中始终烦躁不已,他又道:把香料点上。
    没多久,熟悉的味道弥漫开来,本是他闻惯了的味道,薛放离此刻却只觉得不合心意。
    味道太浓了,也太乱了。
    薛放离靠着这香料度过了许多个日夜,却不想有一日,这香料再压不下他的烦躁,他甚至连片刻宁静,也无法从中获取。
    来自灵魂的暴戾在涌动,深入骨髓的躁动使他不得安宁,薛放离厌倦地抬起手,小指从怀中勾出了一个香囊。
    朱红色的香囊。
    昨晚江倦塞给他的。
    薛放离拎起香囊轻嗅,属于少年的气息已然散尽,只剩下香囊原本的味道白芍、秋兰与决明子混杂的气味。
    还是乱。
    他面无表情地攥紧香囊,突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好人,又为什么要做好人。
    荒谬又可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管事处理完事情,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冷不丁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他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说:王、王爷
    薛放离把玩着手里的香囊,语气玩味道:去一趟别院。
    告诉王妃昨日的香囊丢了,问他再要一枚。
    第16章 想做咸鱼第16天
    高管事赶来别院时,江倦还没有睡下,他趴在桌上,兰亭拿着一个小手炉在为他烘头发。
    还好没睡,高管事松了口气,忙道:王妃,王妃!
    江倦抬起头,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他茫然地问:怎么了?
    昨日您不是给了王爷一个香囊吗?高管事说,昨晚那一阵兵荒马乱的,香囊给丢了,王爷让我来再问您要一个。
    江倦当然没有了,这一个还是兰亭要给他佩戴,他嫌味道重又摘下来,兰亭顺手收起来的。
    江倦如实回答:没了。
    高管事登时愁眉苦脸起来,江倦见状,问他:是王爷怎么了吗?
    高管事自己都没弄明白王爷这是在闹哪一出,哪里敢乱讲,只好苦笑道:没有就算了,奴才这就回去禀报王爷。
    说完,高管事急匆匆地走了,江倦没什么精神地趴回桌上,又不免担忧起来。
    王爷怎么在要香囊?
    他怎么了?
    兰亭把江倦的头发烘干,这才轻声细语地说:公子,你可以睡了。
    江倦本可以倒头就睡,可现在他心里又有了事情,躺上了床,入睡也非常困难。
    好半天,江倦拥着薄被坐起来,他行动不便,就问兰亭:兰亭,你可不可以去看看王爷怎么了?
    算了。
    江倦叹了口气,他只是条咸鱼,不应当营业这么努力。
    高管事空手而归,颇是心惊胆战,他低着头小声地说:王爷,王妃说香囊没了
    嗯。
    淡淡的一声,听不出情绪,高管事偷眼望去,薛放离倚在榻上,神色索然,墨色的发铺开,衬着苍白的肤色、殷红的唇色,始终有一种苍寂的冷艳。
    过了许久,薛放离突然问高管事:你觉得王妃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王妃他
    短短几日,高管事对江倦改观颇大,再加之他知晓王爷对江倦态度特殊,便谨慎地回答:王妃心思纯善,也颇是无畏。
    不知道是哪一个词取悦了薛放离,他忽地低笑起来,该怕的人他不怕,不该怕的人他倒是怕得很。
    可这份愉悦只维持了一瞬,话音落下,薛放离的笑意收敛,他捻着香囊的细绳,又开了口:既然心思纯善,依你看,他会回来看本王吗?
    香囊只此一枚,薛放离自然知晓。
    他借口要香囊,只是让少年知道,有人在受苦受难。
    少年要是不来,那便算了。
    可他要是心软,要是来了
    薛放离垂下了眼皮。
    他的话,像是在问高管事,又像只是这么随口一说。
    高管事闻言,还是愣了一下,他心中浮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
    所以,王爷只是想见王妃?
    可王妃行动不便,高管事并不觉得他会来,不过他还是支支吾吾道:也许?
    薛放离没再搭腔,楼阁内又陷入了一片无声的寂静之中,安静到令人不安。
    咚咚咚。
    下一刻,毫无预兆地,有人敲响了门。
    高管事倏地抬头,薛放离仍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并不好奇来者是谁,直到一道模糊的声音传来。
    王爷。
    薛放离掀起了殷红的唇,颇为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喟叹,我的小菩萨果然又来救苦救难了。
    高管事不敢接话,只垂着手侍立在原地。
    王爷?
    门外,江倦又唤了一声。
    他没法下地,所以只好再拜托侍卫送自己过来,江倦也很绝望,他只想摊开做一张无忧无虑的咸鱼饼,可是又实在担心。
    江倦想开了。
    毕竟王爷对他好,他的临终关怀用心点也合情合理。一时的营业,一辈子的快乐,值了。
    咯吱一声,高管事开了门,江倦都顾不上跟他打招呼,只拧着眉问薛放离:王爷,你怎么了?
    薛放离抬眼望他。
    少年皮肤很白,是一种孱弱的、几近透明的白皙,他的睫毛在眼底打出黯淡的光影,与一片淡淡的鸦青交织,倦意一览无余。
    他与薛放离对视,担忧、不安几乎要从眼中溢出。
    少年为他而来。
    少年满眼都是他。
    不得不说,这一刻,薛放离是享受的。
    他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神色如常道:你不是要休息,怎么又过来了?
    顿了一下,薛放离似乎想起什么,略带歉意地问:是我让人去要香囊,吵醒你了?
    不是,我还没睡,江倦摇头,拧起眉心问他,你要香囊做什么?
    老毛病犯了,薛放离轻描淡写道,你那香囊味道清爽,本想压一压味道。
    老毛病?
    是咳血吗?
    江倦正想着,薛放离倏地轻咳起来,他咳得颇急,苍白的指间渗出了猩红的血迹。
    江倦吓了一跳,王爷
    薛放离双目轻阖,口吻平平道:没事。
    他这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江倦不放心地说:好多血啊,你让孙太医来看看吧。
    没必要,薛放离道,看与不看,都一样。
    江倦坚持道:有必要。
    若是还咳,再让孙太医过来也不迟,薛放离垂下眼皮,香囊没有就算了,你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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