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朝连连摆手,江倦奇怪地看看他,不大乐意地问他:为什么啊?外祖父,是我见不得人吗?
往日在落凤山,江倦鲜少与他撒娇,这次来一趟京城,他这孙儿成日软乎乎地同他说话,白雪朝真是心都要软了,可这一次,他是真的不能松口。
不是你见不得人,白雪朝解释道,外祖父要去秋麓山,天这么热,你本就风寒未愈,爬山又要捂出一身汗,万一又着凉了呢?
况且
白雪朝笑了笑,你身子弱,也不该去那种地方,免得冲撞了。
那种地方?哪种地方?
江倦眨眨眼睛,白雪朝又摸摸他的头发,好好休息,改日你恢复了,外祖父再带你去。你既然喜欢驸马,他你也应当会喜欢。
好吧,不去就不去,不过江倦没忘对白雪朝说:外祖父,你上山慢一点,记得多带点水。
白雪朝点点头,好。
他跟江倦挥挥手,起身走了,待白雪朝走出院子,兰亭才轻声对江倦说:公子,秋麓山上,好像葬了不少人,先生说冲撞恐怕他这位故人,已经去世了。
江倦啊了一声,不说话了。
他一个人,无事可做,又热得很,江倦只好躺回床上,兰亭见他额头泌出不少细汗,到底拿了一个团扇过来轻轻扇动。
想吹空调,想喝冰可乐。
江倦趴在床上,双手垂落,缅怀他失去的快乐。
冰酪?
薛放离走入,语气平静。
从江倦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委地的繁复衣摆,薛放离缓缓朝他走来,江倦伸手抱住他的腿,王爷,我好热。
薛放离垂目看他几眼,轻啧一声,想要冰酪就让人给你做,这也值得你撒个娇?
江倦:?
他要冰可乐,不是冰酪!
不对,他就没有撒娇。
江倦郁闷不已,不过有冰吃勉强也可以接受,他问薛放离:我可以吃冰吗?
薛放离:少吃几口。
江倦立马来了精神,那我要吃。
高德。
高管事哎了一声,薛放离下颌轻抬,他要吃冰酪,让人给他做。
高管事:???
冰酪这种冷饮,高管事是知道的,用牛乳熬出乳酪,打碎了再冰镇几个时辰,熬制过程极其复杂,火候也不易掌握,会做冰酪的,满京城都找不出几个。
奴才去哪儿给
高管事苦着脸要问,薛放离似笑非笑地望他一眼,高管事只好咽下苦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奴才这就给太子妃准备冰酪。
薛放离颔首,嗯。
江倦不知道冰酪的难得,也说:可以让他做快一点吗?我都要热化了。
可以。
高管事笑得悲伤,他走出凉风院,明明是烈日当空,高管事却只觉得心下一片凄凉。
他该去哪儿给太子妃弄冰酪?
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有冰吃,江倦心情好上不少,只是他还是懒得动,就这么趴在床边,最后是薛放离伸出手,给他翻了个面,江倦正要顺势滚进他怀里,门突然让人敲响。
什么事?
来人面色苍白,满头都是冷汗,殿下,不好了,陛下、陛下好像要不行了!
不行了?
弘兴帝要驾崩了?
江倦一个恍惚。
在剧情里,弘兴帝驾崩,是因为沉迷养生之术,江倦记得他和薛放离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弘兴帝就在喝鹿茸血酒,也是这鹿茸血酒,差点害了薛放离的性命。
先前弘兴帝前去休养,薛放离尚可不去,现在他病重,薛放离就不能再推脱了,他淡淡地吩咐道:备车。
是。
禀报的人一路小跑,江倦却是一个咸鱼打滚,知道薛放离去,他肯定也跑不掉,江倦唉声叹气地说:我的冰酪
薛放离:改日再吃。你风寒未愈,吃也吃不了多少。
江倦哦了一声,倒也没有与他闹,只是闷闷不乐地说:吃不到冰酪,那我真的要撒娇了。
王爷,抱抱我。
薛放离轻笑一声,揽着江倦的腰把他抱起来,江倦枕在他肩上,忽然轻声问:王爷,要是陛下真的撑不过去,你会伤心吗?
薛放离语气波澜不惊,本王若是说不伤心呢。
江倦看看他,轻轻蹭在他肩颈处,又抱住薛放离,不伤心就不伤心,反正是无关紧要的人,没有我重要。
薛放离悠悠然道:不害臊。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江倦抱怨道:你天天对我动手动脚,也不见你害臊啊。
薛放离扬唇一笑,抱着江倦坐上马车。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江倦却难得没有睡觉。
王爷,你陪我说说话。
虽然知道薛放离与弘兴帝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江倦还是怕他会不开心,想替他分散注意力。
想说什么?
什么都好。
想了一下,江倦问他:有一阵子没见到六皇子他们了,王爷,你知道他们最近在做什么吗?
薛放离神色不悦,怎么总在关心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江倦催促道:你快点说。
薛放离瞥他一眼,顾浦望似乎去了大理寺,还破了几个案子,尚可吧。
移交在大理寺的案件,通常都极为重大,顾浦望破获几个案件,却只获得一个尚可的评价,江倦看看薛放离,感叹道:王爷,你好严格。
还有呢。
薛放离:蒋轻凉去了军营。这阵子盗匪猖狂,蒋将军率军剿匪,他也在,似乎没拖什么后腿。
没拖后腿,那就也是立了功的,其实这些书中也有提到过,但江倦就是好奇走向有没有再一次发生改变,还好,顾浦望他们几人的轨迹没有任何更改。
至于薛从筠,江倦其实觉得不用问的,这位六皇子与他一样,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不过江倦还是雨露均沾了一下,那六皇子呢?他也好一阵子没来找我了,好奇怪。
你才患风寒那日,父皇就病情加重,去了行宫休养,六弟陪着他一起。
江倦点点头,难怪。
薛放离漫不经心道:怎么,你想他了?
江倦:?
不是。
江倦叹口气,只好再装模作样地问:那还有一个人。太子呢?王爷,太子最近怎么样啊,我跟太子最要好,也最担心他。
你与他最要好?
薛放离垂下眼,当真?
江倦仰起头,比珍珠还真。
薛放离轻嗤一声,本王不信。
江倦想了一下,只好用行动向他证明了。
他转过身,环上薛放离的脖颈,凑上来蹭了一下薛放离鲜红的唇,我就没有和别人这样做过这样的事情,只跟太子做过。
还有
江倦睫毛动了动,我浑身上下,只有太子看过,也只有他揉过。
薛放离单手揽着江倦,目光很沉,却也只是低头看着他,然后呢。
江倦:没有然后了。这还不算最好吗?
薛放离:不算。
他低下头,嗓音靡靡,行过房,才算最好。
过于得寸进尺,江倦说:那算了,我不跟你最好了,我们就这样比较好。
薛放离低笑一声,用力地吻住江倦,又撬开他的唇舌。
本是想陪他说说话,说到最后,反倒又是江倦惨遭玩弄,待马车停下来,江倦靠在薛放离肩上轻轻喘气,任由他给自己整理衣物。
江倦拉开帘子,行宫坐落于山麓,巍峨豪奢。
看着看着,江倦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安。
在小说里,弘兴帝是安平侯称帝以后才驾崩的,可现在才六月份。
江南水患还未发生,安平侯也没有在民间获得任何声望,弘兴帝却提前病重了。
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江倦慢慢蹙起眉尖。
第99章 想做咸鱼第99天
下了马车,江倦与薛放离被请入行宫。
宫殿一片肃静,弘兴帝躺在床上,他比上一回江倦见他,瘦上了许多,整个人也显得死气沉沉的。
汪总管揩去眼泪,凑在弘兴帝耳旁说了一句什么,弘兴帝动了动手指,嘴唇蠕动,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放离
薛放离缓缓地开口:父皇。
他神色冷淡,更是毫无亲近之感。
弘兴帝凝视他许久,浑浊的眼中泪光闪动,最终也只是闭了闭眼睛,走近一点,让朕好好看看你。
没什么好看的。
薛放离微笑道:父皇,你已经看过许多年了。
弘兴帝不以为忤,只是望着薛放离,许久,才艰难地说:朕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晴眉。
把他与蒋晴眉放在一起,薛放离只觉得厌烦,他轻嘲似的一笑,却是不置一词。
江倦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扭头来看了看薛放离,然后轻轻抓住他的手指。
下一秒,薛放离反客为主,反握住江倦的手,揉i弄起他的指尖。
病床上,弘兴帝又开始咳嗽,他虚弱道:快,给朕把丹药取来。
汪总管极力劝说:陛下,别食用丹药了,您就好好服药吧。
弘兴帝却不听,甚至勃然大怒,朕的丹药!给朕丹药!
汪总管见状,无声地叹下一口气,只得去为他取药。
丹药
江倦犹豫了一下,虽然不喜欢弘兴帝,但他还是小声地暗示薛放离:王爷,这些丹药会不会越喝身体越差啊?
薛放离瞥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你的夫君在这里,关心旁人做什么?
我只是
江倦想解释,又没什么好理由,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薛放离。
知道了,晚点会劝。
江倦话还没说完,薛放离就懒洋洋地应了下来,江倦信以为真,眼睛慢慢地弯起来,笑得很开心,好。
薛放离鲜红的唇也轻轻扬起,好似在笑,目光却是一片冷然。
劝他?
怎么可能?
眼睁睁地看着弘兴帝日渐衰老,身体被毒素所侵蚀,可是他的趣事之一啊。
这是他那父皇应得的。
这不是往日他对他做过的事情吗?
江倦又陪了一会儿,终于待不住了。殿内门窗紧闭,空气也不流通,江倦有点不舒服了,他对薛放离说:王爷,我想出去走走,里面好闷。
薛放离看他一眼,倒也没有强迫江倦留下来,毕竟江倦体质差,他颔首道:嗯。
和他道了别,江倦走了出去。
比起皇宫,行宫还是不值得一提,但也足够开阔,江倦左看看右看看,侍立在一旁侍女见状,轻声问道:太子妃,您热吗?
行宫有一处水亭,三面流水如瀑,夏季里很是清凉。
江倦怎么不热,他一听,立马来了兴趣,可以带我过去看看吗?
侍女答道:太子妃这边来。
江倦跟着她走了一路,流水声渐近,一座水亭出现在眼前,临水而建,风车旋转,将水送至水亭顶端,再徐徐淌落。
这水是山泉活水,颇为甘甜。
侍女说着,伸手掀开纱幔,江倦跟着她还没走几步,险些踩着一人,他连忙道歉:对不起。
对方本是颓废地闭着眼睛,呈大字状瘫在地上,差点被踩到也一动不动,反而江倦听见的声音以后,一下子坐起来,倦哥?倦哥,你来了?
原来是薛从筠。
马车上才问起他呢。
江倦点点头,我陪王爷来的。
薛从筠盘腿挪到一边,拍拍旁边的位置,倦哥,坐。
薛从筠反正都擦干净了,江倦就坐了下来,薛从筠看看他,又开始唉声叹气。
江倦问他:你怎么了?
薛从筠咕哝道:还不是我父皇。
薛放离与弘兴帝关系不好,薛从筠却很是敬爱弘兴帝,否则也不会弘兴帝病情加重,薛从筠立刻不再鬼混,非得跟着来行宫陪他了。
江倦想了一下,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他:刚我见到陛下了,还算有精神。
薛从筠摇头,可他
弘兴帝的状态,真的很不好了,现在就看他还能捱上几天,薛从筠一想到这里,更加低落了。
薛从筠往日真的话很多,也很跳,今天太失落了,比上回趴在栏杆上的模样还落寞,江倦看看他,说:别想了。
今天没有糖葫芦给你吃,那就手头安慰你一下吧。
江倦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呼噜呼噜毛儿
下半句是吓不着,江倦想了一下,自己改了一下,不要哭。
薛从筠闷闷地说:我才没哭。
还有,是呼噜呼噜毛儿吓不着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