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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颂艰难地点了点头。
    和我猜测的情况很像。他一边以为自己是看到幻觉,一边又舍不得让幻觉消失。段思思无奈道,如果他继续拒绝配合,或许只能依靠强制性治疗了。
    强制性的治疗?给他一针麻醉剂后把他运到精神病院去关起来吗?
    文颂手心里都是冷汗。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他上一次上一次幻觉消失,就只是完全借助药物治疗的效果吗?
    现实中朋友的帮助也是有的。但我想是因为朋友这个身份具有可替代性,并不是非谁不可。那时候他的同桌给了他不少帮助,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微博认识的网友,聊得非常投缘。
    微博?
    对。他为了确定新朋友不是自己再度出现幻觉,特地拿来给我确认过。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我还记得她的头像是一朵紫色的手绘小花。
    叫什么?文颂呼吸急促起来,声音里夹杂着无法停止的震颤,那个花不是,那个姑娘叫什么?
    已经过去很久,我不太记得了。
    段思思略加思索,看到他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点开微博主页递过来,欣然道,啊,对。就是这个。
    **
    距离第一次聊天已经过去将近三年。
    在这个晚上,文颂翻出聊天记录,一条一条地彻夜看完。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谁会把自己的小号起名叫自己专用小号啊?
    正式在一起的前天晚上,在那间便利店里,秦覃亲口读出的短信被他当做情书保存,每次翻出来看时都会觉得是夸张的表达。
    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只是对现实的描述。
    即使无法陪在你身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会以别的身份别的方式继续喜欢你。即使你已经不再需要我。
    是这个意思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那么多次提到要见面却又退拒,原来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贪心又狡猾,即使真的分手了,也自私地把两人唯一的联系偷偷地握在手里。
    很好玩吗?
    文颂看着他在小号的掩护下口口声声劝说什么难过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凌晨三点还在安慰前男友不要让一个不值得的人拖累自己,往前走。
    然后把自己困死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
    到底在想什么啊?
    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文颂看着那些长短错落不一的聊天气泡,似乎能从中推测出他当时的反应。清醒的时候就流畅地发正常的长句子聊天,发觉自己神志不清时一遍遍地打字再撤销,舍不得丢下他一个人深夜抑郁,只能发些不会暴露异常的表情包聊以安慰。
    他一厢情愿地陪伴着,悄无声息地关心着。就连那个被陪伴被关心的人毫不掩饰地怨恨他也不在意。
    直到那些陪伴和关心真的达到了目的。
    直到他彻底被抛在身后为止。
    聊天记录翻到最后。是那句再也不会见面了。
    那时候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以为他身处在一个光芒万丈的世界里。
    文颂握着手机闭上眼,世界仿佛在旋转,又或许是自己正在被吸入巨大的漩涡里。
    闭上眼睛依然能够看到秦覃的样子,像之前无数个夜晚的无数次,文颂在脑海中描摹他的轮廓。他不再是那个很厉害的秦覃了。他不完美,也不优秀,是个不省心的熊孩子,为非作歹地胡闹一通之后把所有人都赶走,好像放任自己消失就能假装从没做过错事,非常需要被好好修理再教育。
    当正午的阳光晃到脸上,文颂骤然被惊醒,坐起身缓了几秒,飞快地跳下床匆忙洗漱出门。
    酒店离学校并不算远。半个小时后,他已经出现在酒店前台,1202房的人还在住吗?
    啊?1202是的,不过今天是最后一晚。
    前台客服被他急迫的语气吓到,连忙调出记录,明天中午十二点前
    续到年底。文颂说。
    电梯缓慢地上升。他独自站在里面缓了口气,却感觉到自己在不断下坠。
    感觉很怪。
    不知道这样互相折磨的时间要到哪一天才算是尽头,但即使是没有尽头,他心里似乎也并不感到畏惧。
    他还是很生秦覃的气,甚至比昨天气势汹汹要来吵架时更加生气。但又气得别出心裁,来的路上甚至打包了一份奶茶不加冰。
    今天1202房门口放了两份午餐和一只带着医院标志的小手提袋。他提前交代过送来时不要敲门,秦覃还没有打开门来取。
    文颂知道,被他看到大概率会把那些药直接丢掉。自己亲自取了再敲门比较保险。
    今天是扮演外卖小哥的粉红脑袋。
    秦覃打开门,眼睁睁看着他又溜进了房间里。
    一回生二回熟。文颂懒得跟假装看不见自己的人打招呼,也当自己是坨空气顺利地飘进了房间放下午餐,开始研究那些陌生的药片。
    装药的小袋子上写了每日每次的剂量,他把那些药片跟药名一一对照过,和维生素一起放在小碟子里堆成一小堆。
    秦覃在旁边看着,露出纠结的表情。
    他搞不清这是什么新症状,但本能的知道那些药是用来夺走文颂的,甚至想趁这只粉红脑袋不注意把药丢进垃圾桶。
    小动作被文颂发现,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打开,严厉地斜睨一眼,去那边沙发上等着。
    好凶。
    秦覃对食物和药都没有兴趣,被驱赶之后头也不回走了,抱着自己的宝贝罐子窝进角落的沙发椅里。
    片刻后文颂把一切准备妥当,用托盘端到他身边,有条不紊地安排,把这些先吃了,再吃饭。
    秦覃不肯吃东西,因为从前覃琳总让人把药混进他的食物里企图骗他吃下。饭是苦的,水也是苦的,换了谁都不会喜欢。
    只要你先吃了这些,饭就会变好吃。饮料也是甜的。
    他耐着性子解释,然后那个文颂可能会消失。但是这个还会在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表情有点郁闷。没想到有一天会自己跟自己争宠。
    秦覃看了他一会儿,愣愣地问,为什么。
    这是时隔半学期后文颂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像变了个人。因为太久没说话低沉沙哑,发出的音节模糊不清,原本唱起情歌撩得人心荡漾的好嗓子硬生生毁在他自己手里。
    听得人又快要开始冒火了。
    因为我是个做慈善的。文颂冷着脸,把药片放在他手心里。
    因为,等你清醒过来,我要第一个把你揍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来唠!
    有没有一点甜
    有没有,
    一点点(虚弱
    大家晚安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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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蓝岚接到文颂的电话, 说想买辆车。
    他对代步车没有什么特别的高要求,三四十万买辆顺眼的就够开了,店里稍微逛逛挑一辆, 两三天就把整套手续都办下来。蓝岚帮着参谋了,还问他怎么这么急着提车。
    文颂:因为不想走路。
    蓝岚对他的脑回路越发费解, 从学校到你家才几步路啊。
    当然不是只为了那几步路。文颂没告诉他最近自己都住在酒店里, 为了方便才每天早晚开车去上下学。
    他每天除了上课还要练琴画画, 白天还是忙着自己的事, 日常安排并没有受到影响,只到了晚上才去酒店过夜。每天早出晚归,晚上回来的时候顺便带点吃的, 早上走之前再顺便再叫个早餐外卖。养着秦覃像养了个宠物。
    这样的改变已经让秦覃感到困扰。酒店房间就那么点大, 多一个人或者说多一个幻觉的存在感非常明显。尤其是每天早晚两顿都得被迫吃饭,跟以前的进食频率比起来都算得上是暴饮暴食了, 吐了好几回才逐渐习惯。
    他是想把入侵者从脑海中赶出去的, 可新来的粉红脑袋长着一张跟文颂很像的脸。由此更能确认是幻觉, 也更让人舍不得拒绝。
    好在药基本上都是按一日两次服用的, 否则文颂中午还得再跑回来一趟盯着他吃。
    他活得像个原始人, 完全不关心外界也完全不用手机, 每天只有亲自见面才能确认是不是还活着。文颂为了来去方便,连他的房卡都拿走了。反正他自己在房间里也用不着。这么过去一周, 他愣是一点儿没发现, 即使发现了估计也不在意。
    起码是相安无事地看着他安顿了下来。覃琳那边也没催着他往外挪。
    他整天都在睡觉。早上吃了药睡到下午,晚上吃了药睡到清晨。周末不用去上课,趁他上午睡得昏沉,文颂把那只宝贝玻璃罐子从他怀里扒拉出来,终于看清楚里面是什么。
    用软木塞封着。里面只装了一条毛巾, 看样式是酒店里提供的浴室用品。文颂悄悄拿到窗帘后对着光细看,上面有淡黄色的水渍,像液体挥发后留下的痕迹。
    他养了一条毛巾当宠物?
    文颂左看右看想不明白,悄悄拍照发给段医生打小报告。连段医生都说不出个确实的症因来,只能继续自己猜。
    这天秦覃睡醒怀里空空落落,惊坐起身,看到粉红脑袋比平时出现得还早,坐在床边的小茶几边摆晚饭。玻璃罐子放在他对面的坐垫上。
    余光里看到床上的人忽然诈尸似的鲤鱼打挺,文颂指指玻璃罐:它需要吃东西吗?
    秦覃沉默了好一会儿。
    还给我。
    文颂看着他把玻璃罐小心地塞回被窝,又猜想那可能是他暖床的道具。
    他大部分时候都不说话,被逼急了才回应一两句,大概是潜意识里也觉得跟一个不存在的人搭话很疯,实在被唠叨得心烦就蒙进被子里眼不见为净。
    文颂何止敢唠叨,催他吃饭催得来气了还分分钟想把他连人带被子殴打一顿。
    但偶尔也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把他变成这样。
    如果文颂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如果文颂自始至终都是网络上一个虚拟的聊天对象,一个可以被别的朋友代替的对象。
    他会不会就能像从前那样,独来独往,过得特立独行又洒脱。
    这种事不能深想,尤其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是会被自己搞抑郁的。文颂宁愿想些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恰好浴室里水声停下,秦覃洗完澡出来,被他肆无忌惮地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既然都觉得他只是个幻觉了,还这么见外干什么。自己一个人住穿什么短裤。
    瘦得腹肌都不明显了。
    但身体还是那个熟悉的轮廓,连带着压抑许久的亲吻、拥抱、抚摸,不可描述的记忆都蠢蠢欲动。文颂看得有点心痒,想摸一把怀念怀念手感。刚伸出手,秦覃却警惕地看着他往后退了一大步,拒绝被碰到。
    装什么小白兔。文颂不屑地哼了一声,翻身背对着他,想着先记仇以后再好好跟他算账,又想到吃药的副作用里有一项好像是性冲动衰减,心里一凉。
    糟了个糕,不会影响以后不可描述吧。
    双人床另一边床垫下陷,秦覃躺好了就没有再动。他安静了几分钟,还是忍不出翻回去看几眼,看着看着视线往下滑,忧心忡忡。
    想伸手戳一下试试,又觉得这种动作过分猥亵。
    隔天他想了个法子,去洗澡时把衣服留在外面,洗完澡出来之前还戏很多地咳嗽了几声引起注意。
    秦覃看着他一丝//不挂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慢吞吞地抬脚穿内裤,薄薄的布料拉到腰际时故意忽然松开手,啪地一声轻响。腰间软肉和被包裹的臀肉回弹颤动。
    秦覃眼神直直地盯着他,回过神来红着脸拉扯被子盖住自己蒙头睡觉。
    文颂目的达到,坐在床边笑得直不起腰。
    好像从没见过这么纯情的秦覃。有反应还害羞。
    但接着几天,秦覃对他更加冷淡,好像觉得自己对着粉红脑袋硬了那么一下很对不起文颂。有意识地对他视而不见,甚至会忽然盯着空气里某个方向,朝那边急急地喊一声文颂。
    是在叫他幻想中的那一个。
    文颂逐渐习惯了,听见就走到他盯住的那个位置去,看着他问,干什么?
    秦覃会愣一会儿,随即失望又恼怒地转身走开,或者钻进被子里不再说话。
    他最近都在规律地服药。文颂咨询过医生,一开始陪伴他的那个幻觉正在变模糊或逐渐消失,可能会让他感到焦虑不安,情绪烦躁。
    最近几天这样的情况有发展的倾向,文颂刚刚察觉,秦覃早上吃完饭当面服下的药片,等他离开房间之后会偷偷抠嗓子吐掉。
    这样还怎么管?总不能一天到晚地盯着他有没有偷偷吐药。文颂着急,单方面跟他吵了一架,话还没说几句又看他钻进被子里躲了起来。假装自己不存在没有做错过事。
    文颂:
    真的很想揍一顿。
    劝又劝不听,骂他也只会适得其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要被送进病院了。文颂闹心又头痛,坐到房间另一角去独自冷静。打开小音响本来想舒缓一下情绪,却很应景的传来丧逼情歌。
    [当爱意变成折磨
    谁敢妄谈洒脱
    如何从头来过
    ]
    他正想要换一首,音响里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马上就下课了!晚上去哪里吃?你什么时候才来接我~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
    文颂:
    这什么东西啊!
    他又谨慎地听了两分钟,被自己撒娇的语气激出一身鸡皮疙瘩。音响上屏显列表留下了播放记录,往前翻有几十段,全部是秦覃偷偷录下的两人热恋时的通话记录。因为循环过太多次,即使断开蓝牙也留着本地缓存,能够正常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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