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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跟平儿一碰,平儿已经走了过来,惊奇地打量包袱里的东西:“哟,好多书啊,是小道长带的?”
    冯老爷子道:“他也没说是什么,只放在那里说给星河儿的,我也没看。”说着也走过来,看了几眼笑道:“原来是这些,真是有心了。”
    原来这几本书有《千字文》《千家诗》以及《声韵启蒙》等,底下还有些练字用的字帖。
    除此之外,竟还有一方砚台,一支笔。
    星河看着这沉甸甸的许多东西,心里明明是喜欢的,大概是太喜欢了,眼中竟有些发酸。
    暂时叫平儿把这些都拿回屋子里去,星河又去探过了老太太,却见老太太的脸色都比先前好多了,看的她越发放心。
    草草吃了中饭,星河便在炕上做那件袄子。
    她心无旁骛地做起来,进度极快,就是底下还缺些棉絮。
    星河担心李绝,一心要快点做好了,现去买棉花只怕来不及,便去取了一床小褥,拆开了线头,将里头的棉絮倒了出来。
    平儿看见了,又惊又笑:“姑娘,这是拆东墙补西墙啊,这褥子好不容易跟那件夹袄一块儿做的,袄子送了人,褥子又拆了,这幸而小道长是叫你做件薄袄子,倘若要盖道观,你还不把这房子的砖拆了给他呢。”
    星河啐了口:“少浑说了,你没听外公说他今儿情形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穿的太少、害了病的缘故……”
    平儿也道:“他既然不舒服,还能来给咱们老太太针灸,倒是极有心了。对了姑娘,怎么还给了姑娘那些书呢?”
    那天晚上小道士来的事儿,星河瞒的密不透风,当下含糊其辞:“你都说了他有心,自然会想到咱们想不到的。再说,我看看书岂不好?”
    平儿笑道:“好好好,那当然好,至少不能辜负了小道长这片心呢。”
    渐渐黄昏,星河始终伏身缝纳,未免有些头晕,捏针的手都发颤了,便停了下来。
    她又去翻看李绝给的书,先看了会儿《千字文》,拿起来的时候,发现书脊上沾着点灰,忙吹了去,又用手擦了擦,却不像是寻常灰尘,倒像是香灰。
    星河没在意,磕磕绊绊,倒也认得一小半的字。
    又举着那块砚台,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凑到鼻子边上闻了闻,一股淡墨的香气,她心里大悦,忙叫平儿取水研磨,郑重其事地下地洗了手,准备练字。
    星河就如同是才开蒙的小学生,求知若渴,乐此不疲,晚上饭都没吃,平儿催着,只喝了一碗米汤。
    小道士给的字帖,她也描了有三四张,却也像模像样的。
    平儿见她疯魔似的,起初不敢打扰,只等老太太两个睡下了,平儿才悄悄地问星河:“姑娘别只管记着写字儿,今儿那位二爷,是怎么回事?”
    星河满心都缠在读书练字上,几乎把庾约给忘了。
    给平儿一提,手下抖了抖,便写坏了一个字。
    她很是惋惜,又有点懊恼,回头瞪了平儿一眼:“你不会等我写完了再问?”
    平儿笑道:“姑娘这样子,倒有点像是要去考状元了。”却又道:“说真的呢,那位二爷给的礼物,你不看看是什么?”
    星河提着笔,转头看了一眼炕头柜子上那放着的檀木匣子。
    人皆有好奇之心,星河当然也想知道这匣子里是什么,但下意识地,她竟有些不敢打开看。
    因为就算不看也能猜到此物贵重,她怕看了之后超乎自己的预计,那将怎么处置?
    当下只是摇了摇头。
    这天晚上,平儿醒了几次,都见灯火还亮着。
    油灯的幽微光线中,见星河一会儿练字,一会儿看书,倒果然是个要去考状元的样子。
    平儿怔怔地看了会儿,本想叫她睡,可又到底没有出声打扰。
    次日,星河打定主意哪儿也不去,专等李绝。
    昨晚上她练了很久,字迹总算是端正好看些了,至少不像是才提笔时候的生涩跟歪歪斜斜,她心里得意,想着若是小道士来看,应该不至于如何嘲笑。
    不料从早到中午,竟不见有人来。
    星河想到昨儿老爷子的话,心神不宁,恰老爷子从外回来,竟说道:“奇怪,今日韦家的法事,小道长竟不见人。也没来这里么?”
    星河一惊:“他不在韦家?”
    冯老爷子疑惑道:“是啊,那些道士还有抱怨的,说什么……小道长这两天不跟他们睡,饭也不一块吃之类的。对了,也有说他从前儿就有些病恹恹的。”
    平儿跟杨老太太在旁听的清楚,平儿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小道长又会去哪儿?”
    杨老太太也着急:“这冰天雪地的,不在韦家又在哪儿睡呢?饭可也怎么吃啊?都怪我老糊涂了,昨儿就看着他有些不对劲儿,就该把他留下在家里的!”
    星河的心一紧一揪的,又听了两人的话,更觉不安。
    默然无声回到屋里,只听外头老太太跟老爷子埋怨:“昨儿你怎么也不拦着?”
    老爷子道:“我只当他还有事,怎么敢拦?”
    老太太道:“那这会儿人不见了,你……你还不去找找?”
    冯老爷子跺跺脚,转身出了门。
    老爷子在城内转悠了一个时辰,也打听了不少相识,仍是毫无踪迹。
    按理说小道士那个样貌,那个打扮,如果出现在城内,是很容易找的,如今事情果然蹊跷。
    老爷子垂头丧气回到家里,杨老太太心焦:“要不然……咱们去报官吧?”
    “报什么官,小道长是吕祖殿的人,人家没报官,咱们去报像什么话?”
    “那、吕祖殿的道长们没去找?”
    冯老爷子叹气:“他们说了,小道长经常的来去无踪,他们都习惯了。”
    平儿却不服气,插嘴道:“我看他们就是懒的管,明知道小道士害了病,怎么说习惯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晕倒在雪地里……那可是人命大事。这眼见又天黑了……”
    天果然更暗了下来。
    星河在里间,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凉。
    望着桌边那些整齐的书本,以及自己的练习册子,也许是一种说不清的直觉,她知道小道士一定出事了。
    拿起最上头的那本《千字文》,却见书页上还沾着一点灰,星河举手慢慢扫了去。
    突然她怔住,低头看向手指上的那一点灰渍,星河眼神变了变,蓦地起身:“平儿!”
    驿马县城很小,城内没有别的庙宇。
    只有一座简陋的关帝庙。
    距离冯家只有两条街,星河同冯老爷子、平儿一起到了的时候,关帝庙里已经上了灯。
    那幽淡的灯火在寒夜的风中瑟瑟发抖,照出关帝老爷正气端肃的样貌。
    庙里只有一个负责打扫上香的老庙祝,乡里乡亲的,自然也跟老爷子认识。
    见他们突然来了,那人诧异地迎出来:“哟,这不是老冯吗?这么晚了,是什么事?”
    冯老爷子看看星河,笑道:“老宋,我们来找个人。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小道士?”
    “小道士?”老庙祝诧异,然后跟听见奇闻似的笑着说:“这儿哪有什么小道士,你知道的,素日来上香的人都少,何况是道士……”
    这会儿星河跟平儿已经入内去了。
    门口处冯老爷子便跟那庙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老庙祝碎碎念道:“我道士儿确实没见着,耗子倒是有不少,昨儿的贡果都少了好几个……”
    里间星河已经走到了桌边上,合掌拜了拜,正扫了眼那桌上的供果等物,又垂眸看着桌下那厚厚的幔子。
    正在此刻便听到那老庙祝的话,星河心头一震。
    她再无迟疑,当即俯身过去,将那幔帐一把掀了起来。
    幔帐底下,孤零零地,横卧着一个人。
    他微微蜷缩着身子,如描似画的双眼紧闭,一张脸如同冰雪色。
    生死不知。
    星河的心猛地揪紧:“李绝!”
    她来不及多想,俯身过去,抬手扶住他的肩头!
    而就在星河的手搭在李绝肩头的时候,小道士双眼微睁,突然闪电般出手。
    冰凉的一只手紧紧地掐住了星河的脖子。
    星河颈上一阵刺痛,她猝不及防,倒也顾不得害怕,只哑声叫道:“小道士……是我!”
    那只本来正雷霆万钧般收缩的手,突然颤了颤。
    李绝半睁不睁的双眼微微张开了些,眼神迷离不太清醒,却好像是拼命要看清眼前的人。
    朦朦胧胧中,他唇角一动:“姐……”
    含糊不清地叫了这声,那只掐住星河脖子的手颓然落下。
    他合了双眼,晕厥过去。
    第16章 患难见真情
    老庙祝吃了一惊,不晓得怎么会有个仙童似的小道长睡在关帝老爷脚下。
    幸亏冯老爷子跟着来了,老庙祝扶着,将小道士送到他背上,老爷子一路背着回家。
    杨老太太听见动静,颤巍巍迎了出来:“小仙长是怎么了?”
    星河道:“外婆别担心,是病了。”说着叫老爷子把李绝安置在自己房间外间、先前平儿睡的地方。
    老爷子将李绝小心放倒,星河摸了摸李绝的额头,竟是滚烫。
    平儿急忙出门去找大夫,冯老爷子却看出异样:“他的胳膊上是怎么了?”
    星河拉起他道袍,果然发现袍子上一抹深色。
    小心捏了捏,手指上黏黏的,竟是血。
    星河吓得站起来:“是怎么了?”
    老爷子上前把小道士的袍子解开,却见他身上还穿着星河的那件夹袄,只是胳膊上的雪色中衣袖子已然给血染红。
    星河睁大了双眼,不敢出声。
    老爷子把小道士的袖口向上撩起,蓦地也震了下,原来李绝胳膊上竟有一道颇深的伤痕,他是当过兵的,到底有些经验,立即看出这不是新伤,却一直没愈合好。
    星河只看了一眼就扭开头:“他说前几天不小心摔倒跌到了胳膊,怎么……竟伤的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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